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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隊荷印軍順著坤江幹流逆行而上,同樣是行進了三十公里之後,下船登岸,分散搜索。荷蘭人占領婆羅洲的時間雖說有四十多年了,但是要說對於這片森林和這個大島的了解,那無疑是稀缺的很,他們的精力都放在了沿海地區的資源掠奪上面,幾十年來除了大力開發東、東南婆羅洲之外,最為貧瘠幾乎沒發現任何有用資源的西婆羅洲簡直就是一塊棄地,除了沿河而上深入到從林中百數公里的少數幾個土著居民區、達雅克族的蘇丹區之外,他們沒有找到任何的有價值礦產資源,因此對於叢林的開發也幾乎沒什麼動作。至於說這裡最為繁盛的樹木麼,哪裡比得上其他島嶼的檀木、花梨木、柚木、紅木等等珍貴的樹木值錢,光那些還砍不過來得呢!
所以,他們的控制力表面上很強,特別是掌握了進入到這個群島的這些人的吃喝拉撒等基本生活需求,但是實際上,只要你能解決自己的這些保障,整個印尼群島簡直就是不設防的開放區域。
叢林是極其神秘和危險的,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是這麼認為的,而婆羅洲島跟亞馬遜叢林一般,屬於世界上最為神秘的地區之一,直到另一時空的21世紀,也沒有人能徹底摸清她的底細,那厚厚的雲層和密不透風的樹林下面到底掩藏著多少秘密,有待於好奇的人們前去探險發掘。
第二隊荷印軍登陸的地方更為糟糕。他們處在水汽最為豐富地坤江幹流上,即使在旱季這裡仍是鬱鬱蔥蔥生機旺盛,連續數月的陽光照射固然將森林的水分蒸發大大加快。卻也同時提供了豐富的光合作用的材料,各種果實纍纍生長,地面上的灌木和雜草瘋狂攀升,各種印尼最有名的特產之一---藤條更是纏繞著粗大地硬木上面瘋狂攀援著,在勒死對方的同時尋找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在這樣的地方行軍太糟糕了!每一個荷蘭軍官都如是想,他們不同於那些從小在從林中長大的黑皮猴子,身材矮小動作靈活。縱使加入軍隊後懶散了許多,但是天賦還在,幹這種穿林過樹劈荊斬棘的活計非常的利索,因此這樣又苦又累的工作自然責無旁貸的著落在他們身上了。荷蘭老爺們就像是郊遊一般腆著肚子呼吸著林中各種辨不清的氣味,緩慢前行。
熱帶叢林畢竟不像東北大森林一般,整整齊齊都是高聳入雲地參天大樹,這裡地表的豐富水汽和數以萬年計積累的落葉腐爛後滋養出肥沃的泥土,適合於各種草本和灌木瘋狂地繁衍,因此只要不是一把火燒過的地方,視野極其狹窄。沒有人開出來的通道,四面什麼都看不見,這也大大增加了搜索隊的工作難度。
不過非常幸運的是,他們很快就有了新地發現。一條路。一條真正的路。
幾乎是跟坤江平行著的、在從林中蜿蜒不知道多少公里長的憑證大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絕不是北面軍隊發現的那些隨意開闢出來地臨時通道,在一場大雨後會恢復如初一點痕跡看不出來。這是一條絕對人工修建的、幾乎可以長期使用不用維護的水泥石子幹道,看樣子剛修起來沒多久,嶄新的路面和丟棄在一旁的廢料還沒有被落葉遮蓋。
「天哪!這簡直不可思議!這是什麼人幹的!」帶隊的荷蘭軍官們呻吟起來。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們都知道。在熱帶雨林中修一條路有多麼地艱難。要是按照平常地做法。不外乎將路面平整壓實了之後再鋪上一層石子和沙土壓好了就行。這樣絕大多數車輛都能飛快地行駛。略加維護便能使用很多年。
但是這樣地做法在這裡是行不通地。只要一場連綿數日地大雨。就能將絕大多數地路面衝垮。剩餘地部分也會迅速被各種植被掩蓋起來。僅僅一星期地時間就能將廢了好大事修起來地公路徹底掩蓋掉。
要想在這樣地地方搞出一條半永久性地通道來。按照陳曉奇後世偶爾所知越南人地搞法。加上近代殖民者地做法。總結出來地手段便艱難了許多。他們先要將原有地面上地泥土全部挖掉。挖下去一米深。十米寬。然後將別處暴曬了幾個月徹底干透地泥土拉過來填充進去。用壓路機反覆地壓實。壓實地速度。打個比喻。你可以將壓路機開動著自行前進。自己找個地方睡一覺。睡醒了之後。它絕對跑不出一公里。
便是用這樣地速度徹底壓好了路面。連炮彈都鑽不動地干土層。夯實了之後。在上面覆蓋一尺厚地水泥沙石。同樣是壓實了地。如此一條路不要說是連綿地大雨。就是五十年地時光銷蝕都未必能將其啃下來。當年希特勒是這麼修整貫穿歐洲地大公路地。越南人也是這麼修整準備侵略東南亞諸國地戰備公路地。上面可以跑五十噸地重型坦克而不必擔心毀壞!
陳曉奇和南洋地復興軍倒是沒有這麼極端。事實上他們也沒有那麼大地資源來供應這種不要命地修路法。沒有煤鋼聯合企業。光靠他們走私進去地那點東西。加上南面新開地那個山城水泥廠。要供應這樣地大工程簡直是異想天開。所以他們將這樣地標準打了一半折扣。在數十萬人地不斷投入之下。兩個旱季地時間搞起來一條貫穿六城地主幹道。其中一條二十公里地已經實現了這樣地建設標準。正是出現在荷印軍面前這泛著白光地通大道。
一大幫荷印士兵從密林中鑽出來。站在這樣一條突兀出現地大公路上。傻愣愣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那些腦袋裡充滿了漿糊地土著不必說了。便是見多識廣橫跨了整個大洋地荷蘭軍官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在這個時代。這樣地一條路是非常震撼人心地。雖然他們看不到水泥下面到底掩蓋著什麼。但是就衝著水泥沙石路出現在這裡地叢林中這樣一件事實。就不由得他們不驚駭莫名。這簡直太詭異了!
這時候,有聰明者已經反應過來。他們要搜索的目標就在這裡。確定了,沒有足夠龐大的人力物力,誰也不可能幹得出來這樣的工程,那麼自然而然地,那些野蠻了幾千年的土著是排除在外的,剩下的只有可能是那些無法無天的海盜們,以及被他們成為反叛者的華人游擊隊了。可是那些游擊隊不是在三十多年前就給撲滅了麼?他們怎麼可能在這裡隱忍這麼久,難道是,新來的?
不得不說荷蘭軍官的素質還是相當不錯的。他們在衡量了一下對方可能的實力之後,當機立斷決定暫停搜索行動。分出一小隊人馬原路返回去將這一情況匯報給上面,大隊人馬開始沿著水泥公路與計劃中其他地方穿過來地人會合,而不是莽莽撞撞的自己瞎子一般去找未可知的敵人拼命---可想而之,供應這麼大一條公路建設耗費的巨資。絕非少數人所能辦到地,不出意料的是他們將面對一群數量龐大的隊伍,人數上一定會過萬的。
聚集起一千五百人大軍,足可以粉碎任何土著的反叛,這是長久以來荷蘭殖民者總結出來地經驗。在精良的裝備之下,任何烏合之眾都不可能對他們造成大的影響---當地的武器控制之嚴格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沒有槍,在這個時代人再多也只是個送死罷了!
各分隊相距並不很遠,從最先的到最末地,不過十來公里就能全部聯絡到。更何況他們大多數在行進過程中一再拐彎,彼此之間總會靠近許多,因此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每一支隊伍都發現了這條橫亘在他們面前的水泥馬路,震驚之色不必言表,指揮官們立刻發布命令,責成所有部隊朝著中心匯集,準備集體行動。
源於這幾百年來不斷占勝土著民族的自信,荷蘭人自始至終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他們甚至覺得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剿滅反叛者並獲得軍功獎勵的大好機會。在他們來到這片殖民地夢想著發財致富的同時,順便能搞一點軍功就再好不過了。身為軍人,勳章永遠是最有價值的褒獎。
所以他們並不是馬上調頭就走回去調集上萬的大軍將這一片叢林徹底過一遍篩子,而是雄赳赳氣昂昂地列開陣勢順著寬闊地大馬路直奔前方,在他們的想像中,那裡會有一個不算小地寨子在等著他們摧毀、征服,有著成千上萬的不服統治的反叛者在深長了脖子等著被他們絞死,這等好事可不是隨便就能碰上的,這叫做機會!
如果說一百多人的隊伍還能三思而行的話,那麼一千多人的大隊集合起來之後,指揮官的信心指數膨脹到了一定程度。作為這一次剿匪的最高指揮官古力特中校,在集合隊伍之後,他的雙眼都是放光的。他很慶幸這一次的出征攜帶了輕機槍和迫擊炮,在他的麾下為數不多的一個警衛營中,有多達八挺輕機槍和四門迫擊炮,荷蘭軍人足有二百人,他認為這樣的兵力,足可以掃平一切反叛者。
事實上的確如此,即使在清理多達五千人的華人起義者的時候,他們用的兵力並不比這個更多,在鼎盛時期曾經有將近兩萬人的荷蘭軍人遍布在這片群島之中,但是這幾十年來,只需要兩千名軍人驅趕著數以萬計的土著士兵,就能粉碎一切陰謀,手中有了刀槍的土著們會幹的比他們更乾淨、更徹底,而且還不至於髒了他們高貴的雙手。
兩個小時後,剿匪隊伍找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之一,順著公路往西走在朝向西海岸的盡頭,他們先是看到了一片一望無際的稻田,跟歐迪那一般人的感覺差不多,因為這些突兀的出現在叢林裡面地農業產區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就像傳說中基督讓海退卻。讓出一條通道來似的,神跡一般的事情,難以置信。
但是古力特中校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人,他馬上判斷出這裡藏著的一定是華人,只有華人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這樣地條件下創造出這樣的奇蹟,而他們酷愛開墾農田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幾千年以前,身為統治著一片殖民地的高級官員。他不會不知道這些基本的常識,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是的,面對這一切的情況,中校先生反倒越發的鎮定,因為根據他多年的、仔細地研究後得出的結論,是華人的反抗能力極差,甚至在這些野蠻的土著之下,他們不團結,即使有一百個人也很可能分成數十個幫派來爭奪私利。所以很容易各個擊破。而有些人地意志也是非常的不堅定,只要略加的威逼利誘,就能讓他們心生異志並最終反目成仇。背靠著偉大的、強大的荷印帝國,他不擔心自己地失敗。那簡直是不可能的!即使在遂發槍時代都能達成的軍事目的,沒有理由在機槍和迫擊炮的強大威懾力之下,這些農民---他這麼稱呼華人---一定會馬上崩潰的。
基於了解,所以越發地確定。所以看到這些數以萬計的田畝的時候,他只是略微的驚訝。但是想想華人先輩們在北面幹的事情,也就釋然了。但是這一面,並沒有北側戰線上那些巨大的木塔,否則的話,中校先生或許會改變一下自己的看法的。
所以當他們繼續前進,並看到了公路地盡頭。一個邊長達兩公里地木頭城堡的時候,他也僅僅是更加地驚訝了了一下---噢!他們可真能幹!這麼大的城牆需要多少人來建立啊!
有人說,西班牙人的衰落是因為財富,荷蘭人的衰落還是因為財富,英國人的衰落,同樣是因為財富。曾經的無敵艦隊,曾經的海上馬車夫,曾經的日不落帝國,最終都成為歷史的句點。以及強大國家的附庸。
在荷蘭人打敗了西班牙人、最終擁有了香料群島之後。財富就像熟透了的果實一樣掛滿了自家庭院內那些國樹的枝頭,他們甚至都懶得親自將其摘下來。因為有華人勞工和土著人在做這件事,他們也同樣懶得將其收集起來運到屋子裡面,因為華人中介商在做這件事,他們甚至同樣懶得將這些東西擺到餐桌上,因為有很多國家的人在通過這個賺錢,他們要做的就是張開嘴,接著、咽下。
貪婪和懶惰是不會分割的好朋友,而當這些海盜們的後代躺在金山銀山上不必勞作都能幸福千百年的時候,這種原罪便悄悄的爬上了他們的床,滲透到他們的血液之中,而後滋養其他的諸如傲慢、自負,不可一世。
毋庸置疑的,古力特中校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並在荷印殖民地數年的生活中驗證了這一切,這近乎真理的認知是對的,不需要討論的,包括對華人的看法在內。也許在面對同樣膚色和人種的列強同盟們罵他們才會稍微的想起來---呃,我們似乎有點落伍了。
但這不能改變身處在荷印殖民地的軍官們的思想,甚至在遠東地區,他們還為自己的公使歐登科作為列強在此的「領袖公使」身份而沾沾自喜,儘管他們此時連一艘萬噸級的重型巡洋艦都拿不出手。
有的時候,自信和自大就是相差這麼一個字的距離而已,但造成的後果,便是千言萬語也不一定寫得完。
巨大的木頭城堡,高至少有五米的木牆,全是一根根粗大的原木排列而成,不知道有多厚,表面塗抹著已經干透了的泥漿,外面是五米寬不知道多深的護城河,以棱堡的形態構築的整個建築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是一個突出在外的十米高的望樓,上面除了尖頂之外,還有像模像樣的射擊孔存在。離著一公里通過望遠鏡看過去,城堡內那些更加高大的木頭建築都將自己的頂部露出來,顯示這裡面居住的人有高超的建築技能,他們不是野蠻人。
城門口,吊橋拉起,有一面旗幟在上方將近二十米高的旗杆上飄揚著,那是一條張牙舞爪的蒼龍,紅底蒼龍旗,這樣的徽章曾經出現在列強們的大炮射程之內,那個時候,那個古老的帝國叫大清。不知道這裡的人是不是念舊,他們仍以這樣的旗幟來標明自己的身份。
「中國人!」古力特沉吟到。無可置疑的,中國人或者說華人又回來了。他們重新返回這個島嶼這片土地來爭奪統治權來了,這一次的層次更高規模更大,起碼他們在修路築城,這是擺明了要對抗強大的荷蘭皇家海軍和陸軍的威權。
「這可真是讓人意外的變化啊!」中校先生有些感慨,在接受任務的時候他原本以為自己最多會面對一千人的海盜,或者同樣數字的反叛者,再多的人他不認為會出現在這裡,最關鍵的補給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在他們聯合英國人控制了航運的情況下。
但是這麼一大片稻田的出現首先擊碎了他的想法,他們已經能夠養活自己了,而能夠修建這樣的馬路,有水泥和軋路機械,有大型的伐木設備和吊運設備,否則這樣的城市是建立不起來的。那麼,他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中校,我們的計算結果出來了。」一名作戰參謀拿著一張紙走過來,行禮之後報告說。
「嗯?好的,說說你們的判斷。」古力特中校微微蹙著眉頭說道。
參謀道:「根據我們的測算,建立這樣一條公路和城堡,他們至少需要有五萬人,開闢這樣一片農田也同樣需要這樣多的人數,如果公路兩端都有類似的結構,那麼我們相信他們的總人數至少有十萬到十二萬,考慮到時間因素,保守估計有八萬人以上的規模,並且他們一定有相當數量的工程機械,並且熟悉這裡的環境。因此我們面對的,將是一群受過訓練的有組織的叛軍,戰鬥力不低。」
「那麼我們要做的決定是什麼?」中校問。
「撤退,重新組織部隊,攜帶重型武器和足夠多的彈藥,徹底毀滅這裡,建議皇家海軍增派人手和戰艦封鎖整個西海岸,對整個西海岸至少三分之一的區域進行清剿。」參謀念著自己綜合來的資料,臉有些白,有些嚴肅。
古力特中校的面色微微變得陰沉起來,這樣的測算結果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八萬人!這是什麼概念?這可不是那些懶散的土著人,而是藏在從林中開闢土地求生的亡命徒啊!他們的戰鬥**肯定要比一般反叛者高一些,若再有一定得武裝力量,即使有十分之一的人有槍,這件事情也是非常麻煩的!他們這一千多人,能夠將其打散,卻不可能將其剿滅,在這樣的叢林裡面他們一旦分散開來,再想集中清剿,那得需要十倍甚至幾十倍的軍力才可以!而這一次,他們只來了三千人!
「該死的中國人,他們像蚯蚓一樣能活!」古力特中校咬著牙齒恨恨的說,就這麼撤退,還沒有見到對方一個士兵,沒有打一槍就走,這樣的事情對他而言簡直是一種恥辱。或許,事情並沒有參謀說得那麼糟糕?總要試過了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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