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大師圓寂了。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在盂蘭節前,無聲無息的圓寂了。
由於觀海僧的隱瞞,爛柯寺之人並不知道岐山大師之死與玉連城有何關係,只當岐山大師是重病纏身多年,終於拖不住了,進了西方極樂世界,永享長生。
而由於是盂蘭節盛會,寺內打算暫時隱瞞岐山大師的死訊,等過段時日再說。
時間漸漸過去,終於到了盂蘭節正日。
來自世間諸國的遊客紛沓而來,瓦山前的小鎮熱鬧無比,爛柯寺前的廣場上更是人頭攢動,不知踩爛了多少雙鞋,若非僧人與當官府派出的軍隊一道維持秩序,廣場上根本沒法進行表演,亦是也無法進行。
中原諸國都派出觀光團和嘉賓,遊行的一輛輛彩車經過,表演歌舞節目,引起一陣陣熱烈的喝彩與叫好。
最後是爛柯寺主持率領眾僧為世間祈福儀式,再然後又由神殿某位神官主持的祭天環節,無數信徒跪拜於地,場面極為嚴肅莊重。
盂蘭節結束,遊客如潮水般退走。
但許多修行者都並未離開,因為在佛宗曲妮瑪娣姑姑的強烈要求下,爛柯寺開啟了一場辯難。
爛柯寺的辯難在修行界中十分出名,許多次辯難都曾湧現出驚艷人物,震動天下。
比如蓮生大師曾於爛柯寺辯難二十三日,口吐蓮花妙言,甚至讓前代西陵神殿掌教自桃山而來,親自邀請蓮生入神殿為客卿。
又比如死在葉紅魚手中的隆慶太子,某年秋天,也是在爛柯寺中與佛宗七子連辯三天三夜,連勝七場,甚至讓爛柯寺大弟子吐血倒地。
總的來說,只要能在辯難中大放光彩,立時就會受到整個修行界的注意,甚至被前輩高人收為門下。
而辯難又不需要打生打死,沒有性命危險。是故,一場辯難開啟,就是一場盛會。
這場盛會是在爛柯寺前的廣場舉行,參與人數也是眾多。
當玉連城懶睡初醒,洗漱一番,前去廣場上時,這場辯難已進行了大半天。
「玉先生,你來了喵。」
天貓女蹦蹦跳跳的向玉連城打招呼。
因玉連城昨日又手把手的教了莫山山畫神符,是故莫山山現在還在參悟神符,爭取儘早成為神符師,只有天貓女來看這一場辯難。
值得一提的是,在來辯難之前,玉連城的頭上戴起了一頂斗笠。
這是莫山山和觀海僧強烈要求他戴上的。
原因也很簡單,玉連城此前殺了講經大士的私生子,與懸空寺結怨。這次懸空寺據說來了個大人物。再加上玉連城本身就背負了「魔宗餘孽」這個名頭,一旦在大庭廣眾之下現身,免不了惹起一番爭議,甚至是一場混戰,故而讓他戴上斗笠,減少紛爭。
這斗笠上有垂下的黑色絲綢,上面繪著莫山山畫的符,能夠模湖視線,就算知命強者也難以勘破,而且透氣性很不錯。
玉連城微笑的點了點頭,站在天貓女身邊,向台上看去。
此時,雄辯的雙方有三人。
左邊一方,站在兩名僧人,一名是乾瘦的武僧,裸露在僧衣外的手臂,仿佛鋼鐵一般。另一名中年僧人膚色黝黑,滿面具是風霜之色。
若沒有猜錯,中年僧人應該是一名念師。
在世間行走的念師或劍師身旁,都會有戰力強橫的武道修行者作為脅從,這種搭配已然成為修行界的公認規則。畢竟念師或劍師的肉體太弱,一旦被人近身,就是死路一條。與念師或劍師決鬥,往往就要面臨正義的二打一。
當然,辯難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主要還是中年僧人開口辯論。
另一方則是一名老僧,玉連城在爛柯寺呆了些日子,認得出這名老僧應是爛柯寺的一名長老。
雙方唇槍舌戰,極為激烈。但看得出來,中年僧人占據上風,根據一個論點,不斷對老僧窮追勐打,讓老僧節節敗退,最終雙手合十,口念佛號,甘願認輸。
老僧認輸後,中年僧人和隨從取出雪白饅頭,沉默的咀嚼著,然後開始閉目養神,安靜的等待下一位挑戰者。
「那僧人叫做道石,似乎是來自月輪國白塔寺的苦行僧。目前進行了十三場辯論,他一場都沒有輸過,很厲害的喵。」天喵女小聲同玉連城解釋道。
「苦行僧啊,眾生皆苦。一個僧人若真能嚴守教規教條,那也的確值得人欽佩。」玉連城看著那僧人,嘴角溢出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
兩人小聲議論起來。
在距離玉連城、天貓女不遠,有一個面容蒼老的婦人,身著一件由無數布片拼湊出來的奇怪衣裳。這婦人就是月輪國輩分極高,分量極中的曲妮瑪娣姑姑。
此時這位一向以嚴厲、記仇的曲妮姑姑眉間皺紋舒展,看著閉目養神,出盡風頭的道石,罕見的露出一絲笑意。
這笑容中竟帶著一起慈愛之色。
卻聽有議論聲響起。
老尼不由皺起眉頭,斂起笑容,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瞧去,卻看見劍閣二號人物程子清正在同劍閣弟子在說些什麼。
曲妮瑪娣張口就要教訓程子清一頓,讓其保持安靜,以免擾到正在休息的道石。但剛剛開口,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之所以讓曲妮瑪娣如此糾結,一來因為辯論中,並未要求周圍的人不能說話。二來,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程子清是劍閣二號人物,未必肯買她的賬。
曲妮修為頗高,輩分更是嚇人,以往常常拿出輩分壓人,屢試不爽。
但劍閣卻不會吃她這一套,若她真惹怒了程子清,那對方真可能一劍刺來。
而程子清是知命境強者,又修煉的是手持劍,實力非同一般,不但可能丟臉,甚至可能丟命。
正在曲妮猶豫間,又有一陣細微的議論聲響起,卻見一個小姑娘和一個頭戴斗笠,瞧不清容貌的男子交談。
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立時現出一絲厭惡之色,厲聲呵斥道:「沒教養,如此莊重的場合,誰家的小輩還在喋喋不休,鬧個不停,也不怕吵到別人。」
「我、我沒有大聲說話。」天貓女顯然知道曲妮瑪娣的身份,再加上似乎是自己理虧,也不敢大聲反駁。
「你家長輩是何人?難道沒有人教你禮貌?若真想說話,就上去辯難一番。」
曲妮瑪娣聲音沙啞難聽,卻帶著股刺耳的輕蔑嘲弄意。
「你……」
天貓女小臉悲憤,不知怎麼惹了這位姑姑。
曲妮面色陰沉,冷哼道:「黃口稚作,再敢胡亂言語,擾亂清靜,那就休怪老身替你家師傅教訓你們一番!」
四周眾人的目光紛紛望了過來,心頭為這個小姑娘默哀了片刻。曲妮瑪娣輩分極高,性格彆扭,無論誰被她罵了,也只有承受著。
「死老太婆,多久沒刷牙了,嘴這麼臭。」就在全場寂靜時,一道冰冷而清朗的聲音,打破沉寂。
眾人向這聲音望去,就看到了在那略顯可憐的小姑娘身旁,還在真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男子,頭顱微低,瞧不清真實面容。
死老太婆!
「找!死!」
曲妮瑪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兩個字,她這輩子都沒被人稱呼過,無論是月輪國主乃至於神殿三位大神官,對她都是客客氣氣,待之以禮,沒想到今天卻被一個晚輩如此羞辱,她氣的渾身發抖,蒼老的手緊緊握著椅背,似乎隨時可能出手。
若非因為今日是道石的成名之日,她已經將說話之人的腦袋敲破了。但縱然如此,她也要讓此人生不如死。
不過這位曲妮瑪娣姑姑還未來得及動手,就聽一位來自月輪國的僧人怒斥道:「姑姑乃佛宗大德,國主之姐,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向姑姑無禮。」
不但怒斥,還悍然出手,念力自僧人雪山氣海中湧出,身周的天地元氣受到感應而開始聚集,手中的念珠呼嘯而出,化作一道黑影殘光,向玉連城砸了過來。
】
不待玉連城出手,貝齒微咬,可愛臉蛋帶著一絲委屈的天貓女就是一聲清叱,長劍從腰間的鞘中飛出,化作一道清冷劍光,精準的擊在了黑色念珠之上。
劍尖與念珠碰撞,那念珠立時出現了一道黑色裂口,光芒暗澹,被挑飛出去。
而那名僧人本命物被破,一口鮮血噴出,暈了過去。
「做得好。」
玉連城摸了摸天貓女的小腦袋,旋即大步向廣場上走去。
「先生你做什麼?」天貓女忙問道。
「老太婆不是說想說話就去辯難嗎?我正好去與台上那位說說話,辯難一二。」
玉連城微笑走上廣場,看著眼前的道石和尚,微笑認真道:「請指教。」
面色黝黑的道石和尚雙手合十,眸光中微微一閃:「請指教。」
原本就要發怒的曲妮瑪娣,看見玉連城與道石和尚辯難,勉強將怒火壓抑下去,但一雙蒼老的眼眸中,依舊閃爍著惡毒之色。
辯難已經開始。
在「色即是空」這個命題下,首先是由道石和尚首先開口,侃侃而談的講述自己的想法,如同一張繁複而又細密的羅網,沒有一絲破綻與漏洞,一旦被羅網罩住,就好似被獵人逮捕的幼獸,任人宰殺。
所有人都被道石的辯論所折服,即使是爛柯寺一眾精通佛法辯論的長老,在沉思一番後,搖了搖頭,並未找到可以反擊的地方。
但當玉連城開口時,他的高雅精美言辭就仿佛潔白蓮花化般流淌而出,蓮花朵朵,撲成一片汪洋大海。小小一張羅網,又怎麼能將汪洋大海束縛住,頃刻間,整個羅網就被蓮花海洋沖毀,支離破碎。
而道石面色微白,眉頭緊皺,台上的曲妮瑪娣面色越發陰沉。
四周眾人越發驚異,不知這戴斗笠的究竟是何人,不但敢對曲妮姑姑無禮,而且精通如此高妙的佛法辯論,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甚至在那清朗聲音開口之際,有山間的無數飛禽走獸前來聽講,即使平日最凶勐的野獸,這時候也匍匐在地,沒有一絲野性。
少許幾個輩分高得嚇人的長老,此時不禁露出追憶之色。當年能引起這般景象的,還是蓮生大師。
劍閣所在的一方,程子清眸光閃爍。
他雖然看不清斗笠下的容貌,但已可以很確定,對方就是玉連城,不由輕輕搖了搖頭,曲妮瑪娣這老女人平日囂張跋扈慣了,這次可真是惹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若待會乖乖夾起尾巴也便罷了,要是還不知好歹,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一番辯論下來,道石和尚面色蒼白,啞口無言,旋即雙手合十道:「閣下辯法之高,小僧萬萬不及,甘拜下風。」
玉連城雙手合十,微微一笑,便要轉身離開。
「請稍等!」道石和尚又道:「廣布佛法,既要精辯佛法,亦要有護法之能。小僧觀閣下亦是修行同道,不知可否賜教?」
玉連城笑道:「你這說不贏,就想要打贏?」
道石和尚微微一笑:「阿彌陀佛,小僧一時起了好勝之心,還望成全。」
玉連城看著中年僧人黝黑的臉頰,看著他臉上那些縱橫如山的皺紋:「你不但起了好勝之心,還起了殺心。」
「施主慧眼如炬,待小僧回到白塔寺後,會自行面壁思過,並為施主超度亡魂。」
道石雙手合十,誠心十足的說道。
「佛門都是這種小氣之人,只許你贏別人,不許別人贏你?」玉連城道。
「勝敗之事,小僧雖然在意,但也不會為此傷人性命,於慈悲不合。」中年僧人搖了搖頭。
「那是為何?」
道石和尚看著玉連城,眼睛仿佛能夠通過斗笠,看穿玉連城的真容:「因為施主先前辱過曲妮姑姑。」
「能不能不要用辱這個詞,因為我覺得你是在辱我了。」玉連城微微沉默,再次搖頭道:「因為一句話,你就要殺人,究竟你是曲妮瑪娣的爹,還是曲妮瑪娣是你的女兒,亦或者你們兩是姘頭?你們佛宗之人,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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