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之差,往往就是生死之別。
葉問在感受到脖頸上的虎爪後,第一時間停了下來,眼中滿是驚疑。
他目光低掃,看著近在咫尺的手臂,仿佛又重新認識了洪塵一次。
不過瞬息之後,他的目光又平靜下來,臉上浮起遺憾,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這一抹愧疚不對在場任何人,而是遠在家中懷有身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
他輸了。
那麼武館也開不成了。
本來就沒錢付房租,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宗師,也是要吃飯養家的。
這些念頭閃過後,他放開洪塵的手,退後一步,正色道:「洪師傅,多謝手下留情。」
洪塵也從怔愣中回神,抱拳:「承讓!」
只聽他話音剛落,整個房間內瞬間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
洪塵輕呼一口氣,撫平眉間溝壑,提起笑容,轉著身子與大家抱拳示意。
身邊,葉問看著他年輕的臉龐,仿佛望見了曾經的自己。
他笑了笑,正要轉身離開,洪塵卻輕輕抓住他的手腕:「葉師傅,別著急走。」
洪塵看向李基。
李基大聲道:「師兄,一炷香的時間早就過去了!」
葉問頓時抬頭,面露驚喜,嘴角上揚。
洪塵也笑了起來:「葉師傅,今晚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葉問笑著連連點頭:「有,有,不過你已經請過我了,今晚我請你。」
「不用客氣,你初來乍到,用錢的地方還多,以後等你掙了錢再請我也不遲,我晚上去你家找你?」
葉問感動地捧著洪塵的手晃了又晃,「好!我等你。」
隨即,他跳下圓桌,穿上自己的長衫,與諸位師傅打了個招呼,便徑自離去了。
而洪塵出於禮貌,還要接受一群師傅的吹捧。
當然以他們的實力來看,這些吹捧本來就是事實。
從今往後,洪震南國術社不再由洪拳宗師洪震南一人支撐,還有一位剛剛崛起的年輕的洪拳大師一併扛鼎。
這對其他武館來說本不是好事兒,可他們連葉問都打不過,又怎麼敢對打敗葉問的洪塵說三道四?
許久。
八大武館先後離去。
洪震南起身,重重地拍打著洪塵的肩膀。
「做得好!」轉過身,他看著一眾徒弟,「我相信你們都已經看到他的實力了,以後,我會待在家裡享受生活,順便教育家裡那個小小子,而你們眼前的這個小子,會代替我教拳,有沒有問題?」
「沒有!」眾師弟齊聲高呼。
洪震南笑如彌勒,大手一揮:「好,那就都散了吧!小塵,你跟我來。」
洪塵跟著他來到後院,坐下後,洪震南立刻道:「往後洪震南國術社就交給你了。」
「是,師父。」
看著他平靜的面容,洪震南眉頭一挑:「伱怎麼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洪塵聞言莞爾,反問:「師傅,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嗯?你的意思是,我這國術社沒什麼價值?」
「當然不是,或許我只是達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他話沒說完,洪震南便坐在椅子上抬腿提來。
洪塵往後一縮,連忙告罪。
洪震南笑道:「你這臭小子,我知道你過去幾年過得不安定,而且你現在已經經歷了動的極致,所以讓你教拳,就是讓你從現在開始靜下來。」
「我明白,有勞師父費心了。」
「這種屁話還是少說。剛才,你是不是沒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洪塵點了點頭。
洪震南頷首道:「你之前說得沒錯,那個葉問的確不是等閒之輩,就算我和他交手也大概率是平手。你被逼到最後,本能地釋放力量也是情有可原。」
洪塵蹙眉:「但是師父,這不也說明我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還有欠缺?」
「不對!你記住,我們習武之人,要去控制甚至改變的本能都是那些不利於自己的,比如拳頭迎面而來的時候會本能地眨眼。但是,像你剛才那種危急時刻驟然反擊的本能為什麼要去壓制?難道你希望自己在危險來臨的時候還要用腦子再去想一遍要不要用全力、要用什麼方式反擊?再者,功夫練到極深處,就會有一種秋風未動蟬先覺的本領,甚至連天災都能提前警覺躲避,你現在的反應和這個多麼相似?換句話說,你又一次領先了其他拳師,你可千萬不要不知好歹!」
洪震南一席話,徹底讓洪塵醒悟。
控制是控制,不能和本能混為一談。
習武者本來就要把很多東西變成自己的本能,如果一昧地強求控制,豈不是捨本逐末?
況且,師父說的「秋風未動蟬先覺」,更在尋常宗師之上,是連洪震南自己都還沒有達到的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在生死搏殺與追逐逃亡中鍛煉出了類似於這樣的能力,應該高興才是。
眼下,有一個好師父的好處又體現出來了。
「徒兒明白了,多謝師父教導!」
……
回到自己的房間,洪塵來不及洗澡,第一時間反鎖房門,脫下衣服赤著上身,將右手放在桌上。
與葉問的比試結束後,他的怔愣失神並不全是因為自己力量失控。
當他的虎爪封喉先一步完成時,葉問頭頂的「戰」字好似墨汁入水般暈染擴散,構建字體的縷縷金光一股腦地注入他的右臂當中。
此時。
洪塵的手腕上有一圈完整環繞的金線。
隨著他握起拳頭,這圈金線光芒綻放,從手腕上旋轉擴張。
立時,窗口搖動的窗簾停了下來,屋外蟲鳴之聲戛然而止,天地似乎悠然寂靜。
現在只需要他一個念頭崩斷這條金線,他立刻就能從這個世界離開。
洪塵望著徐徐旋轉的線圈,深吸一口氣。
果然,能夠作為片名的人就是最終的大boss,哪怕劇情沒有完結,但他的主線任務已經完成。
更讓他安心的是,右手的異常力量並不算是作弊。
葉問已經四十多歲,自幼拜師陳華順,洪塵練功到現在也就十二年,差距一目了然。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洪塵真的使出全力,那葉問的詠春拳縱使再精妙也擋不住。
一力降十會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你這也算是在考驗我的武德嗎?」
良久。
洪塵鬆開拳頭,金光內斂,線圈輕輕收縮並附著在手腕上。
「還不是時候。」
洪震南怎麼死的,洪塵不會忘記。
拳賽日期將近,如果不是他突然回來,那麼洪震南昨天就該去給鬼佬交錢了。
如果他現在離開,那麼後續發展必然不會改變。
洪震南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侮辱國術,鬼佬更加不行。
即便死在擂台上,他也不會向鬼佬認輸。
也許洪塵是一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過客,但他仍然無法置之不理。
洪震南不僅是將一身武藝傾囊相授,更有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所以,他至少要在解決這個問題以後才能安心離開。
洪震南既然已經把武館交給他打理,那和鬼佬警察的關係也一定會同步移交,要不然這武館生意也沒那麼好做。
午飯時間。
洪震南果然主動說道:「小塵,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我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好的,師父。」
「對了,早上比武的時候忘了說,晚上你不是要請葉問吃飯?你記得讓他交會費。」
「明白。」
吃了飯,洪塵找到李基。
李基說:「師兄,鄭師傅說他下午隨時有時間,師兄您可以直接到他的武館裡找他。」
「好,辛苦了。」
「不辛苦,師兄客氣了。」
洪塵笑了笑:「基哥,武館的事我可能沒有太多時間一一安排,往後你要多多費心。」
聞言,李基先是一愣,而後大喜:「是,師兄,我一定好好干,不會讓您失望!」
「嗯。」洪塵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不過說實話,你的功夫還是弱了點兒,我知道你現在的主要收入都來自魚檔的李洪記,那裡有其他人看著,你不去也沒什麼,往後,你每天早上過來跟我一起練功。」
「真的?」李基興奮了。
洪塵笑眯眯地點頭:「嗯,我雖然還不如師父,但指點你還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吃得了苦,我保證你以後一定可以成為國術社的頂樑柱!」
李基猛猛挺胸,站得筆直,「師兄您看著吧,我這個人最能吃的就是苦!」
洪塵遲早還是要走,國術社不能又讓洪震南繼續出來操持,他的身體雖然現在還行,可往後年紀越來越大,遲早會力不從心。
李基就是洪塵準備培養起來的人才。
也許他天賦不如洪塵,但洪拳已經初步精通,狠狠操練指點一番,即便不能大成,至少也能勝過其他武館之主,維持洪震南國術社的地位不成問題。
給李基打了雞血之後,洪塵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徑直往鄭力為武館而去。
鄭力為,就是精通八卦掌的鄭師傅的名字,當然,也有人喜歡叫他轉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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