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振華想了想,說道:「你要是有能力,糧票加上副食品,每月能有二十斤左右就已經夠多了。要是手頭困難,有個十斤八斤的,也不算少了。
這是她的困難,不管是去鴿子市也好,還是想其他的辦法也好,她自己肯定也能籌集一部分。」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讓自己為難的。」
岳振華相信兒子的辦事能力,既然兒子這樣說,他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十一月份,天氣已經有點冷,兩人在外面轉了一圈,很快就回來了。
岳文軒和林知希出門的時候,老太太一再的叮囑,讓他們兩個騎車慢一點,一定不能讓知希摔倒。
兩個人在昏黃的路燈下慢悠悠的往前騎著自行車,林知希說道: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家裡人的氣氛有點怪?
你升了二級教授,這麼高興的事情,要是擱在以往,全家人還不知道該多高興呢,咱爸肯定會操持著要和你喝上一瓶,可今天卻連提都沒提。
奶奶和咱媽似乎也不是很高興的樣,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岳文軒沒想到老婆還挺敏感的,當著她的面,一家人什麼都沒說,還是被她發現了異常。
如果是其他事情,岳文軒肯定不會瞞著她,可這件事情涉及到父親的隱私,就算老婆心裡好奇,他肯定也不能說出來。
「可能是咱爸和咱媽鬧矛盾了吧,我也沒問,看他們的樣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
林知希也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深究的意思,岳文軒岔開話題之後,也就把這件事情揭了過去。
往後的一段時間,岳文軒每次回家,黃怡君都會問一問曾秀竹有沒有去醫院找他。讓黃怡君感到意外的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曾秀竹這個人都沒有再出現。
兩個月過去,一家人已經漸漸的淡忘了這件事兒。直到元旦過後,岳文軒在自己的接診室再一次見到了曾秀竹。
看到曾秀竹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走進自己的接診室,岳文軒趕緊站起身來問候道:
「曾姨,以後來醫院看病的話,直接過來找我就行,就沒有必要排隊了。
找我看病的人有點多,排隊很難,親朋好友找我來看病,給不了什麼太大的便利,但減少排隊的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其實這已經不是曾秀竹第一次來找岳文軒了,這是她第二次過來。
上一次來醫院,她沒什麼經驗,來的有點晚,沒想到排隊的人太多,想掛岳文軒的號,已經沒有可能。如果一定要找岳文軒看診,只能另找時間。
她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過來排隊,總算是沒出意外,終於排上了。
岳文軒給的這個便利,對於她來說還真的挺重要。
「那我就不客氣了,以後如果再來找你看病,就直接進你的接診室。主要是想掛你的號實在是有點太難了,就算是起個大早,也未必能排上。」
說話的時候,岳文軒順便打量了一下曾秀竹和她帶來的孩子。曾秀竹雖然看上去有點憔悴,但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反而是她帶來的那個孩子蔫蔫的,看上去有點病弱。
「孩子幾歲了?身體看上去有點弱,是不是孩子生病了?」
「已經四周歲了,這孩子打從出生之後,體質就不太好,三天兩頭的生病。
最近這半個月一直低燒,西藥沒少吃,就連中藥也吃了幾天,可就是不見好。
你看的都是一些大病、重病,知道你很忙,本來不想打擾你,但我這次實在是沒辦法,只能麻煩你給孩子看看了。」
岳文軒給孩子做了詳細的檢查,問題不算嚴重,就是普通的感冒。主要還是孩子的體質有點弱,身體免疫力比較差,再加上生活條件不好,長期營養不良,這才久治不愈。
開完藥,岳文軒很耐心的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最後又說道:
「孩子有點營養不良,我給開了半個月的康復粉,這已經是我能夠開出的最大量。
你拿上康復粉票之後,要去指定地點領取,不清楚地點的話,可以問一問藥房的工作人員。」
「真是太感謝了!這孩子體質差,主要還是營養不良,要是營養能跟上,也不至於三天兩頭的生病。
可惜家裡實在沒有這個條件,孩子小吃的少,有的時候我都無法做到讓他吃飽,這孩子跟著我,真的是受苦了。」
想到最近這一年的日子越來越艱難,曾秀竹的淚水怎麼都忍不住,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打濕了眼眶。
岳文軒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說道:「日子總歸會越來越好,再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孩子還小,康復粉的效果沒有那麼好,正好我這裡還有一點營養品,曾姨你一併拿上。」
岳文軒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一些營養品,一股腦的拿了出來,又從抽屜里翻出一個袋子,一樣一樣的裝了進去。
曾秀竹看到這些營養裡面有兩桶奶粉,兩包紅糖,兩盒餅乾,還有兩袋大白兔奶糖,另外兩個袋子裡不知道裝的是什麼,但想來肯定也是好東西。
她趕緊說道:「文軒,快別裝了!這麼多好東西,我不能要,你還是自己留著吧,你家裡還有老人,一樣也需要補充營養。」
「放心吧曾姨,我是醫生,家裡還能缺了這些東西?這都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一直等著你過來拿。」
把東西裝好之後,岳文軒又從抽屜里取出一沓票證來,推到曾秀竹的面前。
「糧票沒攢多少,總共就只有八斤。好在我手裡還有不少僑匯券,你把其中的副食品部分和糧票部分都買了,其他那些部分如果不需要的話,找人調劑成副食品或者是糧票,應該也不難。」
「前兩個月借你的那些糧票還沒有還,哪裡好意思再借你這麼多僑匯券?
這次過來找你是為了給孩子治病,要是還帶走這麼多東西,真就成打秋風了。」
兩個人又客套了好一會兒,曾秀竹這才把東西都收下。
再次見到曾秀竹,岳文軒需要把這件事情通知爸媽,第二天晚上又回了軍區家屬院。
岳文軒沒選擇在飯前說,一直等到老媽把碗筷收拾利索,他這才開始提起這件事。
「今天我見到曾秀竹阿姨了。他四歲的小兒子低燒半個月,一直在外面治不好,特意掛了我的號,讓我看診。」
老太太馬上問道:「這么小的孩子生了病可不好治,嚴重不嚴重,能不能治好?」
岳文軒道:「病情不嚴重,就是孩子的體質弱了點,只要注意補充營養,吃了我開的藥,幾天就能好。
小醫院的醫生,醫術到底差了點,前幾次開的藥都不太對症。」
「能治好就行,小孩子生病最讓人揪心了。你有沒有提前備下點糧票,不是讓她空著手走的吧?」黃怡君更關心曾秀竹個人。
「哪能讓她空著手走呢,早就提前準備好了。糧票不多,只有幾斤,但我給了她一百塊錢的僑匯券。
她稍微省著點用,一兩年之內都不用為吃飯的問題發愁了。」
曾秀竹不屬於親朋好友的範疇,岳文軒不想總見到曾秀竹,他相信曾秀竹應該也不願意總來找他求助。
為了以後能少見面,又要解決曾秀竹的生活問題,所以他乾脆一次把僑匯券給足了。
只要曾秀竹稍微要點臉面,以後應該就不會找他來求助了。
黃怡君並不看重這些僑匯券,沒覺得兒子給的太多。她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以後曾秀竹再也不要出現在她的家庭生活中,不要再來打擾他的幸福生活。
兒子出手這麼大方,她還是挺滿意的,「你做的對,就應該一次多給一點,她有了這些僑匯券,生活上應該就沒什麼困難了,總不好再過來找你。」
黃怡君看向岳振華,「你覺得怎麼樣?兒子給這些不算少了吧,你滿意不滿意?」
「自然不算少。這件事同我可沒什麼關係,我也沒打算介入,更不打算和她見面,你們處理就行了,不用問我的意見。」
岳振華很有危機意識,回答的滴水不漏。
老太太不想讓兒子為難,趕緊岔開話題:「東西給了就好,曾秀竹這幾年過得也不容易,能幫就多幫一點。
你上次不是說還給她準備了一些營養品,都準備了點什麼?」
岳文軒簡單提了提,終止了這個話題。只要以後曾秀竹不再出現,岳振華曾經因為她要離婚這件事,也就算是揭過去了。
進入臘月之後,海德維希教授再次來醫院複查,他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作為陪同的趙同志之外,還帶了一個瑞典的朋友。
一見面,海德維希教授就熱情的說道:「岳教授,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多年的好友,來自瑞典的托比亞斯。
托比亞斯是瑞典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的副院長,他在血液病方面有著極深的研究,在這些年裡取得了多項重要成果,是一位治學嚴謹的科學家。」
海德維希的這位瑞典朋友看上去已經有七十歲了,頭髮都已經有些花白,雖然嘴角帶著一絲禮貌性的微笑,但並不自然,從這點上就能看出,他平時應該是一個很嚴肅的人。
血液病也是岳文軒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對於這個學科的前沿論文一直都有關注,他對於這位托比亞斯教授有些印象,曾經讀過他的幾篇論文。
「托比亞斯院長,歡迎你到訪我們北醫,能夠在這裡見到你,我感到非常的榮幸。」
托比亞斯態度認真的說道:「岳教授,我這次來華國並不是為了學術交流,而是慕名而來,專程找你看病。
來的很匆忙,希望你不要嫌棄我這個病人。」
「托比亞斯院長不遠萬里而來,這是對我的信任,我當然歡迎。」
「岳教授,你以後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好,不用這么正式。」
「那我就稱呼你為托比亞斯教授,以後有時間的話,咱們還可以多交流一下學術問題,我對血液病方面也有一些研究。」
托比亞斯驚嘆道:「岳教授還真是博學!你現在已經在消化病學科、心內科和腫瘤方面有了多項突出研究成果,沒想到你竟然在血液病方面也有深入的研究。我畢生都致力於血液病的研究,非常期待和你的交流。」
海德維希打斷二人的談話,「有關學術交流的事情不著急,以後有的是時間探討,咱們還是先來說一說托比亞斯教授的病情吧。」
「前段時間,例行做身體檢查,發現了肺部的惡性腫瘤,幸好發現的早,還處於早期。
但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能做手術切除,而且就算做切除,恐怕也無濟於事。
我和海德維希是朋友,他知道我的情況之後,強烈建議我來你這裡醫治。這不僅僅是他的推薦,我個人也這麼認為。
岳教授在胃部腫瘤方面的研究領先全世界,雖然我患的是肺癌,但我想來華國找岳教授醫治,仍然是我最好的選擇。」
雖然托比亞斯說的這些話有恭維之嫌,但確實也是他內心中的真實想法。
在當前這個時期,全世界範圍之內,對於早期肺癌都沒有什麼有效的醫治手段,雖然岳文軒也未必能治好他的病,但至少有一線希望。
岳文軒說道:「感謝托比亞斯教授對我的信任,但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我沒辦法給你任何承諾。
我先看看你帶來的全方面的檢查結果,等我對你的病情有一個全面的認知之後,咱們再接著談有關治療的問題。」
托比亞斯已經在卡羅林斯卡醫學院做過全方面的身體檢查,岳文軒全部看完之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托比亞斯教授,你腎臟的問題有點嚴重,這會讓接下來的治療更加的複雜和困難,有一些見效比較快的藥物不能用在你的身上。
要想治癒你的肺癌,難度非常大,我現在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現在想著徹底治癒,有些不太現實,最好的情況也只能是延緩病情的進一步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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