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德的莊院小巧精美,院裡是一個三進的庭院,前兩進一為會客花廳,一為臥寢閨房,兩廂有書房,有放置許多孤本書籍的書閣,最後一進為後花園,亭台樓閣,山石假山,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通德位於瘦西湖河畔,這個莊子主要產稻米和蓮藕。孟言茉到的那一日,莊頭雖然打聽清楚,來得是府里並不受寵的小姐主子,但還是得按照規矩來行禮問安。
孟言茉一路過來看到田裡豐腴膏肥,再聯想到讓引泉調查的莊子上往府里的進項,就知道這莊頭一定是昧下了許多府中財物。
不過這些都不關孟言茉的事,她只是恰好走運,被老太太發配到一個風景優美,空氣新鮮的莊子上。莊頭那眼裡的忌憚和防備,她透過屏風都能感覺的到。只要這莊頭不要作死來惹她,她也沒有閒心來管這莊頭是不是貪贓了。
「不知道小姐要在此地停留多久?馬上秋季的瓜果就要收季了,只盼著小姐能在此莊多停留些時日,也好讓我們底下的人聊表孝敬」。
這莊頭明里關心,暗裡卻是想打聽孟言茉這行人要在這裡逗留多久。
莊頭緊張試探的語氣反而使得孟言茉疑惑了,她想起來前世的時候,好像也是,這莊頭那時候還派了人盯著她的院子,王嬤嬤跟她說過,她那時候只是想,人弱被人欺。
她身體那時候又不好,所以也就沒在意,更沒有深究。此時看著屏風外的莊頭投射在屏風上的光影居然還有微微的顫抖,孟言茉想,如果這莊頭只是擔心他貪了府里的糧食,不會這麼緊張的。
前世她為下人,了解那些世仆為了從府里貪墨財物,使得那些障眼法,在府里尚且如此,何況是莊子上的莊頭和鋪子裡的掌柜們。
水至清則無魚。只要不是太過分,主家一般也沒有功夫追究。再說自己在孟府里並不受寵,是發配到這的,相信這些人精似的莊頭早該打聽出來了。
那現在他的緊張是為何?既不怕自己勢大,也不會因為公賬貪墨的原因。那只有一條,就是這莊頭是借著孟府的名聲,在這莊子上做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以謀取暴利。
孟言茉心中有了計較。回頭還得讓孟離佑暗暗的訪查,此時先穩住莊頭,人為財死。這莊頭別因為財物,犯了失心瘋來害自己,那就真的是無妄之災了。
「我身體不好,祖母關愛,特到這裡來靜養的。沒事的話,希望你告訴莊子上的人不要到周圍來打擾我。至於你說的那些新鮮瓜菜,我們孟府里什麼沒有,每個月自有府里的供給,就不勞動莊子上的了。
那些佃農和你掙兩個銅錢也不容易,不必在我這裡想討什麼恩情,你們那些雞毛蒜皮的物什,我還不放在眼裡。
我累了,你退下吧。這次念在你的孝心,就不懲罰你這善擾之罪,下回在到這莊園來打擾我,定讓人把你打出去」。
孟言茉把自己的語氣姿態裝成那種明明不被家族重視的病弱嬌嬌女,非得要在陌生的下人面前做出主子的姿態。
而且孟言茉的話中還透漏出她根本就看不上這山野地方,更不會去到處走走看看,遊玩一番。
果然,那莊頭聽到孟言茉的話,皺著的眉頭鬆開了,還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隨即,眼中有了不屑輕蔑之色。
心中嘲笑,這府中的九小姐,聽說在揚州府的名聲,驕縱跋扈,毒辣仗勢,那些讀書人私底下,把這孟府九小姐當成淑女的反面,說起來,都覺得侮辱了斯文。
這才被府中的老太太給發配了出來,還在自己面前,拿主子的勢,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過這樣也好,幸好來的是這麼一個蠢貨。自己的事,還可以繼續順利的進行。這可是一條通天大路啊。做好了,自己也許就可以跟著那位貴人,從此榮華富貴,做人上人,再也不必偏安這小小的一處莊子上。
「是,小的知錯了,謝小姐不罰之恩。小的這就告退,小姐休息吧」。
那莊頭口氣中雖然極力掩飾,仍有一絲輕蔑之氣。
孟言茉笑笑,前世她就不能看透這虛浮之面,因為自己的身體又不好,後來孟家敗落後,其實她心裏面是自卑的,她更在意那些人看她的表情,這大概也是加重她的病的原因吧。
重生回來,她看破皮囊的本質,不管是老太太對她的臉色,亦或者還是揚州府她自己的名聲,她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她自己過得好重要。
這也就是最重名節的她,卻渾然不在意自己的名聲的原因。
「把離佑叫來見我」。孟言茉對身邊的紫靈吩咐道。
片刻功夫,孟離佑已經站在屏風外了,等候吩咐。
「你去跟著這裡的莊頭,日夜不離,不管他去過什麼地方,你回來告訴我」。
「是,小姐。」孟離佑一身墨黑色勁裝,襯托的臉龐稜角分明,英俊不凡,領命而去的離去背影,更是帶著利落與英偉。
守在門外的一眾丫鬟,看到那個挺拔的離去背影,臉頰都紅了紅,包括柳如煙,她們這些丫鬟除了能做陪嫁丫鬟的,算是以後有機會能跟著姑爺,其他的人都是配小廝的命。
這孟離佑聽說是掛在十少爺院子裡的,十少爺不放心,才讓他跟著小姐來到莊子上的。近水樓台先得月,說不定孟離佑能看到自己也不一定。
柳如煙和煙蓑還有春暖都同時弄了弄自己的發稍,很是春心蕩,漾的把髮絲輕柔的捋到耳後去了。
紫靈出來送孟離佑,看到她們的樣子,從鼻孔里輕哼一聲。
*
午膳時,王嬤嬤帶著花娘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嬤嬤,我就一個人吃,哪有的了這麼多。你們也坐下一塊吃吧」。
孟言茉哭笑不得的看著王嬤嬤,一副小姐瘦了許多,要好好補補的表情。
「這幾天在路上,奴婢都不能好好伺候小姐,小姐這幾天肯定都吃的不好,這些看著多,其實坐起來一點都不費事,還有花娘幫著奴婢呢。花娘手腳比紫繁那丫頭還要利索,不錯,是幹活的料」。
王嬤嬤趁機為花娘請功。她心裡著實很喜歡這個有點黑的俏丫頭,那劈柴的速度,比起小廝們都不遑多讓,王嬤嬤很滿意。
「哪裡,是嬤嬤耐心教的好。奴婢只是做了本分的事,不敢在小姐面前請獎」。
花娘雖然跟著王嬤嬤學習規矩,不過此時一著急,就下意識的連連擺手。
「花娘,你這規矩錯了」。王嬤嬤從私下裡拉住花娘那擺個不停的手,小聲說道。
「哦,哦」,花娘趕緊把手放下。
「這個冬菇藕夾是花娘炒的,很是脆生,小姐嘗嘗,又開胃又爽口。這藕很新鮮,是今天這裡的莊頭派人送來的」。
王嬤嬤在旁邊介紹道。孟言茉夾起一片藕,放在口中,小小的咬了一口,看著花娘緊張的瞪著那雙圓圓的杏眸看著自己。
孟言茉慢慢嚼完,微笑道:「很好吃」。
花娘登時覺得心裡鬆了一口氣。在這裡每個月有一千個大錢,又管吃管住,其他的丫鬟姐姐們,縱使眼中有些排斥之色,卻從來沒有給自己下過什麼絆子。
以前在街上擺攤的時候,還要和其他的攤主爭執,還要躲著那些收地皮費的惡霸們。一個月辛辛苦苦的才能攢下三四百大錢。
花娘覺得如果爹還在,此時的生活真的是像在夢中一樣。
「小姐喜歡吃,我真的很高興」。花娘一開心,又恢復平時的樂觀樣子。
「花娘,給你說了多少遍了。在主子面前要自稱奴婢」。王嬤嬤給高興的花娘潑了一盆冷水。
「是,奴婢知錯,懇請小姐見諒」。花娘緊張的跪在地上道。
「不礙事,這裡也沒有外人」。孟言茉夾起一片嫩筍道。她沒有說,她不在意這些規矩,是人活在這個世上,就得遵循強者的道理。
如今這皇家就是道理,人們生來就分三六九等,這些孟言茉都無法改變,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雲水,這院子裡還缺的小丫鬟,你去跟牙行聯繫,看著添些。銀錢去跟紫蘇拿」。
「是,小姐,奴婢一定會辦好的。小姐放心」。雲水很高興,心裡很興奮,她努力這麼久,小姐終於看到了,這採買小丫鬟,在府里的時候,只有那些一等媽媽們才有資格。
現在到了這裡,小姐交給自己辦,是以後要重用自己的意思吧。
「花娘以後就跟著王嬤嬤,做灶上的活,還有我的衣裳」。
「小姐,奴婢的針線,很,不是,跟其他姐姐們相比,顯得粗糙。小姐的衣裳裁剪,雖然奴婢在夢裡都想做這個活,可是不敢瞞著小姐」。
花娘以前穿的都是粗麻布料,針腳只要看不見在外面就行了。她第一次跟著紫蘇她們整理孟言茉的箱籠時,看到孟言茉的衣服,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這些衣服只有仙女才能穿吧」。一句話讓煙蓑她們笑許久。
「小姐,如煙姐姐的針線活很好,您看,這是她繡的荷包,跟紫繁姐姐都有一比了」。煙蓑最近和柳如煙關係迅速升溫。見到這個機會,她是孟言茉身邊的二等丫鬟,有資格留在屋裡伺候。
像此時柳如煙只能在廊下等著傳喚,沒有主子的吩咐,要一動不動站一天。
孟言茉看了那荷包一眼,的確繡工不錯。自從上次從孟言寧那裡得的香包差點害到自己的命之後,她就對吃的和用的很不放心。
那香包從那人那裡沒有得到確切的信息,她又讓引泉幾經周折聯繫上伴鶴,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伴鶴這些時日,定是為了他的行刺復仇大計而忙,要不是這次的香包實在太過奇怪,她也不會讓引泉去聯繫伴鶴。
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孟言寧從哪裡得來這麼厲害的毒藥,連引泉和東廠的一些人都沒有聽聞過。這毒藥是別人給她的,還是她自己制的?
毫不起眼的孟言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而且她為什麼這麼費勁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難道她也是重生的?也不對,如果孟言寧是重生的,以孟言寧的聰明,現在應該不會費工夫和自己斗個死活啊。
「煙蓑和柳如煙以後就守在二門,沒有吩咐不要進這院子」。孟言茉淡淡的吩咐,讓煙蓑楞了,她自問從來自己做的不敢說像紫蘇那樣得小姐的心,可怎麼一下把自己罰到二門處去了。
只有那些最低等的粗使丫鬟才不允許進小姐的院子,那守二門的丫鬟比那些低等粗使還不如。
煙蓑是孟言茉親自挑的,如今卻被柳如煙三言兩語就哄住了,自己還如何敢放在身邊,那柳如煙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因為一時惻隱之心,才收留了她。
想不到她開始動自己身邊丫鬟的門路。柳如煙從來不會結交對她沒有用處的人,雖然孟言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把她和她鼓動的人暫且調遠了就是。
「是,奴婢聽從小姐的吩咐」。
煙蓑沒有在這時苦苦哀求,或者問自己原因,孟言茉總算心裡還有點安慰,她還以為自己的眼光真的差到自己沒有想到的地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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