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散了,太子在明耀面前,也不端著說話,他憂心的詢問道:
「七弟,這朝里我也看出來了,百官手裡有銀子,只是他們一個個緊捂著錢袋子,我也不能硬讓他們捐出來。」
太子在睿親王面前從來不稱「孤」。
按照他的說法是,稱孤道寡,只是因為江山所致,在自家兄弟面前,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太子只是一向以謙和的形象,身受百官愛戴,誰都不會喜歡一個嚴酷的君主,但並不表明太子不精明。
他能看出來,卻掣肘的不能去做什麼,這是他一直的形象和經營起來的名聲所致成的,他現在這麼說,內心深處是不是想讓自己的這個七弟去做那得罪人的事呢。
「二哥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他們不願意從錢袋子裡掏,我替他們掏」。
盛京里的巨賈背後,哪一家不站著一位貴人。
八月十五中秋節,睿親王下了大紅燙金的帖子,遍邀盛京里的皇商巨賈們。
在京城裡的吟月樓擺下了宴席。
楊府的花園裡,涼風習習的飛翹亭台里,楊志恆和楊羽柔坐在石桌的上邊,桌上擺著一碟肥蟹和一碟精巧的月餅。
「爹爹,睿親王這是擺下了鴻門宴了,端看這些待宰的肥羊們上不上桌了」。
楊羽柔笑了笑,拿起銀勺,翹著小指,細細的從那蟹子的肚殼裡挖蟹黃出來。
「上不上桌又有什麼關係,還由得他們選擇嗎,這是陽謀」。
「爹爹,他就不怕得罪那些巨賈身後的人嗎?」
楊羽柔皺著眉道,這跟她學習的那些計謀相比,顯得蠻橫。
「哪有如何,那些人就是有些權勢,又能和兵部的那些大爺們比官勢,兵部的那些人如何?睿親王去西南鎮邊,他們暗中拿捏,不是被錦衣衛給端了底。
如今白白的賠了兵部,賢妃娘娘最近可是心情不大好啊」。
楊志恆呵呵的笑,新舊交替,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這樣的時刻,沒有比正確的押注,讓人高興的了。
「那照爹爹這麼說,這滿朝的煩心事,豈不是可以事事按照他的想法來」。
聽著女兒一口一個「他」。楊志恆笑了笑,以前自己雖然有意讓女兒對睿親王產生傾慕的感情,待新帝登基後,選秀的時候也不至於牴觸。
可女兒似乎對於「不學無術」的睿親王很是看不上,想來是上次的西南的戰事讓女兒對睿親王改觀了。
「非也。睿親王所行之事端看當今陛下的態度,俗話說,一力降十會,睿親王的這個力是誰給的?自然是他的父皇,當今聖上」。
「爹爹是說,這次的事情,結局可能是睿親王有可能被聖上責罰了」。
「然也,睿親王想要震懾見利忘義的商賈,只能用他們更在乎的東西來震懾,能讓商賈們拿銀子買的,只有他們的命」。
「爹爹這樣的話,睿親王會不會被聖上厭棄?我們豈不是白謀劃了」。
「柔兒你要知道,從龍之功之所以被世人趨之若鶩,就是因為利益與風險並存,贏了,就是一個家族的崛起,輸了的話,那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如別人。」。
楊志恆從來就沒有把女兒當成普閨閣女子一樣教導,他的女兒以後是要成為帝王的人,眼光怎麼能狹隘呢,朝堂的事和後,宮的恩寵是分不開的。
他們楊家這一支的崛起,就看他的這一搏了。
今日在朝堂上,他跟著眾人捐田,望向睿親王,他看不出那個少年人在想什麼,他暗送了這麼多天的秋波,以睿親王的聰明不可能沒有察覺。
不然都察院裡也不會有兩個聲音,一個是聲討睿親王的,一個則是矛頭直指齊王和魏王的人,揪著不放戶部和吏部,還有河道衙門。
可是睿親王一直沒有單獨見他的意思,他只能不動聲色的行事,一切以能為睿親王的利益為行動準則,今天的捐田,說出去,也是太子的功德碑,他小小的隨大流添塊瓦就行了。
父女兩說著朝事,品著吟月樓新出的葡萄酒。
此時吟月樓被整個包了下來,上下三層滿滿的擺滿了桌席,大明商人不得著錦,只能穿黑布衣。
這一條當年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經過幾百年的變遷,現在已經被人放到了一邊。
有意識的遺忘。商賈們有銀子,自然沒有那閒的發慌,被商賈們餵飽的父母官,在著衣這一點上找他們的不自在。
今天到場的商賈們都是在燕京城裡排的上號的,個比個的精明,經過上次兵部的事情,眾人都知道睿親王是位不好伺候的主兒。
以前他們只能從茶樓里的茶博士和說書人那裡聽到一些關於睿親王的風月事,或者是從他們認識的一兩個貴人那裡聽到朝堂上,彈劾睿親王的摺子,就像天山上四季不斷飄落的雪花。
如他們再聽聞睿親王,卻是從身著飛魚服,手握繡春刀,身披黑色斗篷的錦衣衛那裡的眾多傳說中。
錦衣衛總是伴隨著抄家滅罪,如凶神下凡一樣,讓朝中的百官們忌憚,在商賈的眼裡,那些人就是傳說。
而今天要見他們的卻是指揮著這些從來不把朝中大臣們放在眼裡的錦衣衛的人物,這使得他們緊張,興奮,還有絲絲的肉疼。
是的,就是肉疼,誰都知道今天睿親王殿下邀請大家來賞月,那就是今年聽到的第二個大笑話,什麼,第一個笑話是什麼?
這個不能告訴你,只能在心裡想一想。
誰敢說太子前幾天在午門城樓上的募捐是一場大笑話,誰就是活的不耐煩了。
大部分商賈謹慎的穿了一身黑布衣,前來赴宴,只有極少數的一部分人依然身著華衣。
誰讓他們底氣足呢,人家背後的東家咱們比不了。
說是赴宴,其實眾人面前就一杯薄酒,還有一碟鹹菜。
是的,就是一碟鹹菜,這種菜,他們家拿來餵豬都嫌寒摻。
他們從來不知道盛京頂級的酒樓可以擺出這種席面,他們的業界名聲都不要了是不是。
有幾個等的不耐煩的人,喝了一口面前酒盅里的酒。
「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
「這是酒還是尿,居然是餿的」。有人口吐穢言,商人屬於賤籍,世代不得科舉,他們從微末市井發家,不能要求他們有多文雅。
商人空有銀子,卻沒有匹配的地位和身份,這並不能難住精明的商賈,他們尋找靠山,不然她們就是拿著銀子的傻大頭。
誰都想上來咬一口。
這不,這次上來的是一頭狼,就是他們的主子們也都畏懼的,他們不能獨自抵擋,只好發動大家。
俗話說法不責眾嗎,睿親王就是再凶,他能無緣故的殺人嗎。
「就是,國難當前,就是讓我們這些商賈出些銀子,大家也都是樂意的,可是把人晾在這裡,還故意的擺出這樣的酒席來,真是太沒有誠意了」。
「真是太欺負人了,睿親王殿下身份尊貴,可你我也都不是那賤畜,說句自大的話,就是州府老爺們對你我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今天卻被睿親王給埋汰了。我說各位,我們也別在傻等著了,都回吧。」
「走了,走了,太欺負人了。」
「沒見過借銀子還這麼硬氣的,今兒個真是見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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