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囡兒雖然與慶陽公主都認識,又每年都在淮陽侯與英國公府做客,雖然算見過世面,但卻是頭回進宮,又趕上了這節骨眼兒上,眼中看見富貴至極的四周已經畏懼,何況如今四周,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她今天本就經歷了一場惡戰,又看到了超出理解範圍的事情,本就怕,如今更慌亂了心神,坐在那兒偷偷看著周圍的女官,再看連謝小玉都發呆,自己更不敢說話了,只能直挺身子坐著,臂上被簡單包紮過的傷口,此時依舊隱隱作疼。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這得坐到什麼時候?皇帝長什麼樣子?父親還沒見過皇帝呢……凶不凶?剛才女官教給自己的禮儀該怎麼做的來著?
趙囡兒胡亂想著,甚至連「一會兒我若要出恭怎麼辦」的問題都想到了,惴惴不安了半天。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過去的時候,卻是謝小玉對著她輕提嘴角,旋即又是端正坐著,握著她的手繼續出神。
趙囡兒頓時心安了些,偷偷舒了一口氣,更加昂首挺胸坐在那兒,一副不能給姐姐丟人的模樣。
姐妹二人又坐了片刻,忽得聽見外面傳來許多人穩穩的腳步聲,有個聲音頗為蒼老道內官恭敬道:
「殿下萬安。」
緊接著,就聽見虞嫣端著莊重架子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都這早晚了,父皇還在忙呢?」
「是,大軍賑災平叛返京,又有六皇子同回,想是還要再過一會兒才能下來。」內官的聲音很蒼老,慢悠悠的,也恭敬。
「對呀,六哥也平安回京了呢……王爺爺看見六哥了嗎?長得什麼樣子?我從出生至今,還沒見過六哥呢。」虞嫣的聲音裡帶著疑惑,還藏著不容易發覺的感慨。
「回殿下,老奴也沒見到,但是見殿下這等品貌,六殿下想來定然是芝蘭玉樹。」
「噗,王爺爺是在誇我嗎?我真想早些見到六哥呢……」虞嫣笑盈盈地說罷,轉而又問,「淮陽侯大小姐是在裡面?」
「回殿下,是。」
「那本宮能去見見她嗎?」虞嫣笑問,換了個稱呼。
謝小玉眉尖輕揚,明白虞嫣這句問的意思——她在猜測承平帝這番行為之後,到底禁不禁她們見人。
如此也能知道承平帝的懷疑與憤怒,到底有多少。
「是,二位姑娘倒是等了些時候了,殿下請吧。」王內官依舊如是說,「只是兩位姑娘受了驚嚇,有傷。」
「所以我才要見見她了,聽說出了事,我擔心呢。」虞嫣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與謝小玉的心情一樣,輕鬆了許多。
至少證明,承平帝如今就算起了些許疑心,但情感上,還是傾向於謝春山的。
隨著外面對話聲落,腳步再起,謝小玉拉著趙囡兒起身的時候,虞嫣已經進來了。
二人正要見禮,虞嫣快走兩步過來,按著她倆坐下:
「坐著吧,瞧瞧這臉上都掛了彩。」她的臉上是藏不住的後怕,看著謝小玉額角與下巴的擦傷,心疼地說,而後又看向趙囡兒道,「說是你傷得重?傷在哪裡?我看看。」
趙囡兒看見虞嫣,頓時不那麼緊張了,側著胳膊給她看,憨憨地說:「方才太醫來瞧過了,也說是皮外傷,沒事兒的。」
虞嫣還是仔細看了看,嘆氣道:「怎麼就遇見了刺客?偏偏還是今兒……消息剛傳來的時候,我還在母后處,嚇了一跳。」
謝小玉再是輕輕淺淺的一笑,搖搖頭,表示並無大礙。
不過虞嫣知道這段時間自己遭遇的種種,是以更為敏感,挨著她坐下,湊近她耳邊低聲問:
「你同我說實話,這次的刺客到底是人,還是……怪物呀?是我能看見的嗎?我聽見來報母后的人說,那刺客眾目睽睽之下,忽然就不見了呢。」
謝小玉搖了搖頭。
碧桃不在旁邊,沒人給虞嫣翻譯謝小玉的語言,是以她發愁這個搖頭到底是什麼意思,偏偏非常時候,不能讓她寫下來。
寫下來……
她靈光一閃,攤開手掌給她:「是怪物嗎?」
謝小玉微頓,在她的手心寫了個「是」。
虞嫣心情頓時一跌:「因為我?」
「不」。
謝小玉再次寫下,隱了一半實情。
不過虞嫣卻並明白,握著手嘟著嘴道:「你別瞞我,就是因為我,因為玉佩的事情對吧?不然怎麼會盯上你?」
謝小玉知道瞞不住她,只好不再隱瞞,點了點頭。
一半是因為她的吉運,另一半則是因為她做了這麼多,就是為讓他們注意自己。
吉運呀。
那些人這麼多年都沒有想過對虞嫣動手,卻偏偏在要「造門」的時候,盯上了有吉運的虞嫣,這說明,虞嫣的吉運一定與造門之事息息相關。
卻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關係。
或許,她應該去問問黃影和白衣,門到底是怎麼來的,自己又怎麼會成為所謂的「門」,因為只有,許多事才能想通。
虞嫣靠著她坐了片刻,低聲道:「玉兒,這事情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既然是因我而起,我該做些什麼的。至少,不能讓父皇懷疑侯爺有異心。」
謝小玉看向虞嫣,明白她的好心,卻還是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承平帝不是傻子,更不是剛愎自用的人,而父親更不傻,所以他們君臣那一節,她們都不需要管,管了指不定還是幫倒忙。
天子純臣嘛,自有純臣的路數。
虞嫣雖然關心則亂,但也能想明白這個理,嘆了口氣又問:「那怪物的事情呢?我能幫上你什麼?」
謝小玉歪著頭想了想,卻沒回答。
許還真能幫上。
他們在暗,自己在明,哪怕師父師兄都在京城,他們一起翻著朔都城找,這偌大的城,都未必能找到。
可是眼下,淳于風想要虞嫣的吉運,那麼只要將虞嫣拋出去,他們定然有動作,就會暴露,自己就有機會。
是主意,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主意,但又是推虞嫣涉險的主意。
謝小玉沉吟半晌,決定搖頭的時候,虞嫣卻按住了她,笑問:
「玉兒想的,是不是以我為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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