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膝蓋上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困難,她動了動眼睛,雙手很髒,只敢那樣虛虛地環抱著自己。
程子昊擠開人群直接就走了過去,蔣夢曦蹲在那兒,雙手將自己虛虛地環著,她沒有抬頭,就連他蹲下去她都不知道。
「蔣夢曦。」
肩膀上搭上一隻手,她肩膀微微一顫,便聽到程子昊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她有些茫然地抬了抬頭,兩點多的陽光有些大,剛才閉著眼睛好一會兒,,現在抬起頭被那強烈的陽光刺得有些發疼。
她微微仰著頭,只能看到程子昊三分之二的臉,還有那一雙深褐色的眼眸。
陽光落在程子昊的身上,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看著她的視線泛著波瀾的光亮。
蔣夢曦只覺得有些不真實,她笑了笑,抬手想要拉著程子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發麻了,一不小心整個人又摔了回去。
幸好程子昊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裡面,周圍的人見著有認識的人來,
再加上蘇清河在一旁散著人群,大家也就散了。
蔣夢曦伸手拉著人才想起來自己的雙手都是髒的,她頭一側,就剛好看到程子昊那白襯衫上髒兮兮的手印。
她抬起頭看著他,想要張口說對不起,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就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她張著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從夏琳找她到現在,整整五個小時的時間,她都沒有哭過,偶爾的那麼一滴眼淚,還沒有落下來,就已經在眼眸中旋開來了。
眼淚落下來的時候她什麼都看不到,噼里啪啦的眼淚,下來的速度那麼地快,沒幾下就將她的眼睛都模糊了,看著程子昊的臉龐一點點地被模糊,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就那樣站著,眼淚一直流下來。
蘇清河在一旁看著,不禁嘆了口氣,最後也只能拍了拍程子昊的肩膀,繼而便轉身離開。
大概是所有人都以為不過是一對鬧彆扭的情侶,只是和其他的情侶不一樣,女的不說話就只是哭,不爭吵也不鬧,這和其他情侶的大吵大鬧實在是差太多了。
他低了低頭,冷峻的面容總算不同於往常,帶著幾分皸裂的隱忍,抬手將她抱進了懷裡面:「對不起,蔣夢曦,對不起。」
他一聲一聲,喑啞而沉穩,可是落到蔣夢曦的心裏面,卻像是石沉大海一樣。
其實不是不難受,只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她可以假裝微笑假裝很好,可是當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不管你怎麼努力地去假裝怎麼努力地去微笑,心口那種被硫酸侵蝕一樣的疼痛還是會一點點地蔓延開來。
從最深處的心臟,一點點地,然後到全身。
她還記得四個月前的婚禮上,程子昊問她哪裡痛,她說,心很痛。
現在呢?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了,心痛嗎?
痛的啊,何止是心痛呢,全身都痛。
她沒有說話,程子昊抱著她,她生怕自己的一雙手不小心又弄髒了他衣服哪兒,只能就那樣垂放在身側。
「抱歉,那一晚我不是故意的,是夏琳,她跟他哥哥一起給我下了藥,蔣夢曦,夢曦。」
他抬手順著她身後半腰的長髮,聲音難得的帶著幾分繾綣。
她微微一怔,動了動,可是程子昊抱得緊,她掙扎不出來,只能一字一句地開口:「放開我。」
她的語氣不溫不火,沒有半分的喜怒哀樂,除了沾染了些許因為哭泣而堵塞聲道的喑啞沉悶,便再無其他了。
程子昊微微一詫,「我那一晚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抬頭看著他,隔著眼淚,卻平淡無奇:「我知道,你放開我吧。」
程子昊身體一僵,抱著她的手微微一松,蔣夢曦已經趁機從他的懷裡面躥了出來,她抬頭看著他,目光清減:「我知道那一晚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去計較了,而你和夏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已經與我無關了,再見,程子昊。」
她的聲音很輕,人來人往的街道,就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
話落,蔣夢曦轉了身,將手上的雪糕筒往一旁的垃圾桶扔了進去,然後再走到原來的地方將自己遺落的好幾本書帶上。
程子昊站在那兒,眉頭緊緊皺著,在她轉身沒多久之後抬腿追上她,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她張了張嘴,流過眼淚的眼睛有些腫脹的難受,她剛想開口,卻被對方先行一步:「不管怎麼樣,我們始終是蔣勁的父母,我送你回去。」
說著,已經抬手將她手上裝著書的袋子接了過去,一隻手拎著袋子一隻手捉過他的手腕,徑自就往前走。
蔣夢曦微微低了低頭,視線落在捉在自己手腕的五指上,唇角苦澀一笑,「是吧?」
程子昊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有聽清楚她剛才說的什麼,眉頭一皺:「你說什麼?」
她抬起頭,看著他搖了搖頭,「沒什麼,走吧。」
她一邊說,卻一邊掙著被捉著的手。
可是程子昊有些用力,她怎麼用力都掙扎不開來,反而引得對方用盡了力氣,捉得她的手腕發痛。
蔣夢曦乾脆不動,就那樣任由他拖著走。
車廂裡面一片的沉寂,就像是以往的很多次一樣。
可是只有蔣夢曦自己一個人知道,不一樣了,已經不一樣了。
她側著頭靠在車窗上,閉著眼睛,手腕上被捉緊的疼痛似乎還在,可是她卻分不清楚到底是怎麼痛的。
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到了四點多。
她側頭看著程子昊,臉上還有著很明顯的淚痕,「謝謝,我到了。」
手腕被捉住的時候她只是回頭看著程子昊,也不說話,因為她知道既然他要說,那麼就說吧,對於她來說,說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看著她,目光轉了又轉,「蔣夢曦,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蔣夢曦只覺得好笑:「回去?我們有過過去嗎?程子昊,程老師,我們都是成年人,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人了。」
程子昊微微一怔,半響,將車鎖打開:「回去吧。」
她點了點頭:「謝謝,路上注意安全。」
說著,她將門關上,然後頭也不回地提著自己買的書往前走。
回去?怎麼回去?他們之間有什麼值得她回頭的嗎?
她看不明白程子昊,從前是,現在也是。
「夢曦?」
王世傑的聲音突然出現,她才微微怔了怔,抬頭看著一臉緊張的王世傑,「怎麼了世傑哥?」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打了你好幾個電話了,你都沒有接。」
視線越過蔣夢曦,落在那身後的車子上,黑眸微微一凝,王世傑看著同樣看過來的程子昊,不禁冷冷一笑。
蔣夢曦低頭看了看手機,果然好幾通電話,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手機調了靜音,所以一個電話都接不到。
抱歉地笑了笑:「讓你擔心了,世傑哥,我可能是去圖書館的時候調了靜音,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王世傑笑了笑,並不在意,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沒什麼,人沒事就好。」
她點了點頭:「沒事,怎麼會有事呢。」
他側頭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很是明顯,可是他卻沒有去拆穿:「差不多到吃飯時間了,一起吃個晚飯?」
蔣夢曦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才驚覺已經下午四點半了,想了想:「要是世傑哥不介意,上來吃頓便飯吧,不過我這兩天沒回來,可能沒什麼吃的。」
「求之不得,我很隨意的,能果腹就行。」
蔣夢曦笑了笑,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我記得第二次見世傑哥的時候你好像是在嫌棄那天的菜吧?」
王世傑微微一怔,眸色漸深:「想不到你還能夠記得。」
「哈哈,當然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嘛,第一次的時候你甩了張支票到我身上,第二次你因為菜不合胃口直接摔了紅酒杯,記憶深刻呢~!」
她眉目彎彎,如果不是臉上的淚痕太過明顯,大概誰都覺得她此刻真的是很開心。
可是終歸是掩藏不住,王世傑微微嘆了口氣,看著她走在前面的身影,拿著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
車窗裡面,一雙深褐色的眼眸越發的冷冽,看著遠處的兩個身影一點點地消失在視線,徒留那不大不小的交談聲,偶爾夾雜著的笑聲,直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只有車窗外太陽準備西下的春風奏響。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一點點地收緊,青筋四起的手背有些嚇人,棱骨分明的臉龐冷如冰渣。
微薄的雙唇一點點地抿緊,咬著的唇瓣似乎已經看出來破裂的跡象,可是好像還不夠,大手抬起落下,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盤上,最後只剩下那悶悶的一聲響,還有那刺耳的喇叭聲,驚擾了不少樹上的鳥兒,還有一些遠處的行人。
車子似乎停了許久,才緩緩啟動被開走,揚起的一地的塵埃,模糊了路人的視線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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