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這一夜,洛秋水不知何時站立在山巔;這一夜,姬殤跪在其身後痛苦而又迷茫。
纏綿的雨絲,淅淅瀝瀝的下著,給山中籠罩了一層霧紗,讓人心生朦朧,看不清雲海深處。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人就這樣在天柱峰高聳的山巔沉默不語,任憑雨水濕透衣衫。
「師尊,弟子與同門師兄弟爭鬥,還出言嘲諷天下正道,犯了門規,請您責罰!」姬殤最終慢慢開口,回想那天的所為,他們雖然可恨,可自己侮辱正道,確實犯了大忌,讓人著了把柄。「而且……弟子與他們爭鬥時,敗了下來,令玉虛一脈蒙羞,請師尊責罰!」姬殤對此事懷愧於心,向洛秋水俯首,低著頭等待師尊的答覆。
洛秋水好似沒有聽到姬殤的話語,望著那雨中黯淡的明月,眉頭輕皺,最後嘴角微斜,一言不發。就在這雨中靜靜的站立,像是一朵雨中獨自盛開的蓮花,不在凡間般神聖,姬殤輕抬額頭瞧去,有片刻的恍惚,感覺師尊已經和天地融為一體,消失在雲霧之中。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夜就如此悄然詭異的過去了。面對初升的朝霞,刺破天際,照射眼球。
姬殤經過佛道兩家功法淬鍊身體,百病不侵,可這一夜未眠,淋雨跪立在石岩之上,心神和身體俱是損耗巨大,如今他還能搖晃著堅持,倔強地撐到現在,實屬不易。洛秋水看罷雲海多時,轉身看姬殤晃晃悠悠地跪著,一股綿力油然而生,將姬殤緩緩扶起,甚至那力量還走遍全身,活血化瘀一般為姬殤揉捏。姬殤看著師尊,便要開口,只見一襲白衣穿過。
「若還求責罰,你這一夜便是白跪。」耳邊傳來洛秋水的言語,姬殤暗淡的眼神中閃過那麼一絲明亮,其實他對那日對同門出手之事並無悔恨之心,心中想要教訓他們,便做了,如今聽到師尊並無意責罰,心中開心,但是想到那伙人必定會借自己那日的誑語大做文章連累天柱峰,難免有些自責。
「再者,我何時說你錯了。」沒走多遠洛秋水便停住了腳步,漫不經心地說著,朝下山的方向揮了揮手。「走吧,那群老傢伙快來了。」
果然約走至山腰之處,只見為首一身穿大白鶴絳紅跑的老者,後面跟隨兩個身穿黑色道袍,背負仙劍的年輕弟子正往山上走去。他三人胸口左側衣襟之上皆繡著一對交叉棍棒,乃是戒律堂標識,忽然發現兩人從山下走來,一長一少,便停了下來。
「洛師侄,有三峰弟子告發你門下弟子於半月前口出狂言侮辱正道,還和同門相鬥不念手足,我奉陸堂主之命,前來將姬殤帶走調查,坐實之後給予處罰,你看如何?」那老者本是戒律堂的執事長老,不想被陸驚天安排來調查此事,心中頗有不爽,誰敢招惹這位煞神,還是好言以對,以免步了那朱師兄的後塵,挨頓打可就丟盡老臉了。
「張師叔,什麼事就在此說清吧,何必去戒律堂呢?姬殤上前向師叔祖稟明情況。」洛秋水見這位張師叔臉色尷尬,對自己也是禮數有加,不像那日的朱師叔倚老賣老,也沒有出言難為,和氣開口道。
姬殤邁步向前,對這位師叔祖彎腰一拜,將半月前發生在此的事情詳實的說給了老道,老人家輕捋長髯,仔細辨別當中的虛實,而身後的那兩個年輕子弟,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幾個小屁孩兒吵架爭執竟也能鬧出如此動靜,當真是人言可畏啊。
「嗯,情況我已大致知曉,為了山間走獸辱罵正道,與同門爭鬥,是你的不對……」老道閉目聆聽姬殤所講之後,拿出了在晚輩面前的作態,只是忽覺兩道凝實的寒光洞徹筋骨,睜眼一瞧,洛秋水兩眼看著自己,仿佛有劍意向自己侵襲,話鋒急轉。「但他們不念師門情誼,出手狠重,還出言侮辱,也有不對。」
後面的弟子聞及,急忙在後提醒道「師叔祖,我們是奉命帶走姬殤的,怎麼……」
話未說完,張老道急忙咳嗽用眼神制止了他二人的言語,看向洛秋水:「師侄,你說這事該怎麼辦,我回去交差便可。」
「以我之見,小事化無,師叔下山吧」洛秋水乾脆言罷,一甩袍袖轉身上山,姬殤向眾人施禮,緊隨其後。
「這……唉,我可如何交差啊。」張老道心中無奈,自言自語,帶著兩個徒孫下山而回。可是在山路上,那兩個年輕弟子,口出狂言,說洛秋水不尊重家師陸首座,還袒護門徒種種,張老道幾次出言制止,可兩人在身後仍小聲嘀咕。只是突然一道寒光,未及眾人反應,未看清來物何樣,只覺冷焰森森,「啪」一聲驚響,那兩個黑袍弟子便被拍打出了天柱峰,山中有聲音迴蕩:
「張師叔,這就是交待,回去告訴我家師兄,不要再管我家之事!」
……
再說山中的洛秋水和姬殤,走至廢棄的道場時,洛秋水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姬殤。
「一月有餘,你跟我學到了什麼?」洛秋水淡淡的問道,並不急於索要答案,而是看著姬殤獨自思考。
「師尊,這段時日弟子並沒有跟師尊學到任何高深劍法,一直在練習劍典中的基本劍式,但也了解了我玉虛一脈的行事風格和做人準則。」
「嗯,我玉虛一脈千百年來戰力無雙,並無是靠的高深道法和門派資源,只因他們心中都有劍,追逐著自己的執著,不被外物干擾,方能得證大道。」洛秋水講述著幾千年玉虛的風姿,不禁真情流露,心生敬仰,片刻注目姬殤。
「為師曾對你說做事不違本心,隨心而動;現在便要告訴你,世間弱肉強食,唯有實力才能為你的本心披荊斬棘。」
姬殤耳中聽著師尊的教誨,心中掀起了波瀾。若無實力,世人怎會如此畏懼師尊;若無實力,那天的慘事還會在發生;若無實力,玉虛這一脈恐怕早已消失在煙塵中。
「積累力量,不執迷於力量,用自己的力量去守護愛你和你愛之人,這便是為師的道,你的道又在哪裡?」洛秋水看著眼前發呆的姬殤,不知為何,仿佛看到幾百年前,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在溪邊詢問一個正在捕魚的乞兒,那迷茫的眼神同現在是如此的相像。
我為何修道?是要求得長生?還是要證明自己的力量?或者又是什麼?我的道在哪裡?
一連串的問題在姬殤腦海之中炸響,一時間心亂如麻,不得結果。
「路由己走,證明自己的道即可,莫像那過江之鯽,混亂一生。」在姬殤將生心魔之時,一道淡靜飄渺的聲音將他從迷茫中拽了回來。
「為師叫你苦練劍式,是為了夯實根基。一名劍修,須做到劍不離手,劍隨心動,渾然一體,才稱得上合格,莫要學如今子弟,浮誇虛榮,鑽研那華麗無實的劍招。」洛秋水今日好似要親身教導姬殤,走至徒弟近前,將其佩戴的竹劍取出,隨手挽了個劍花,貼於臂膀。隨即將劈、點、刺、掃等劍式使了出來,雖沒有動用真元,但是山中草木搖曳,隱有龍吟聲迴蕩,那無際雲海也是翻騰不已。
「那日你用盡全身元氣使出的劈式,若無一往無前,同歸於盡的意念,斷然不會有那等驚人之勢,這就是劍意,即使你無法隨心控制劍意但也要體會其中的劍意,三月之期到來時我會檢驗。」
看著率性耿直、善良樸素的姬殤,洛秋水不知怎麼,今日仿佛有許多話想說,好似又回到了那段輕狂歲月,抬起左手,僵硬不熟練地拍了拍姬殤的額頭。
「年少方輕狂,你處處考慮周全,便會時時牽連限制,你既然為天柱峰大弟子,任意狂為又如何。師父是作什麼的,天塌下來還有我支撐,你無需承擔過多!」
今日二人互訴心扉,真正成了師徒關係,姬殤聽到師尊這些話語,心中溫暖,眼眶含淚,不知所措。洛秋水這顆看似無情的心也被自己徒弟的真心實意所打動。
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姬殤心態平和,修道練劍兩不誤,偶爾做一些拿手的吃食,與師父師姐分享,仿佛一家人一般。他和師姐的關係也是日益親密,時常嬉笑打鬧,洛秋水看在眼裡。雖然師尊冷若冰霜不善言笑,姬殤也早已習慣,對自己的師尊服侍有加。他也是努力體悟劍式,常常在練完劍式之後看著手中的竹劍,這一看有時就是一夜,讓洛星曦心疼不已,每次想要勸說,卻都被洛秋水出言喝止。
……
……
這一日,百里之外的紫霞峰上,一個書生樣的仙人躺在一塊崖石之上,手中提著酒壺,偶爾痛飲一口,朝站在山尖之上的白衣之人說道:「你就是礙於情面,自他上山,每次都是在這紫霞峰頂觀看他的行為,他的心性我可以名譽擔保,這下可以放心的傳授他功法了吧,師弟?」說話之人不是燕明遠還會是誰,說話之餘還輕拋酒壺,將其傳給了洛秋水。
洛秋水接過酒壺,豪飲一口,看著在山中練劍的姬殤,不急不緩的說道:「非我存有芥蒂,他善念太重,將來必會害己,那日你刻意驅虎,不也為了讓他看透世間冷暖,再者『君子慎獨』不是你們這些騷人長掛於口的嗎?」
「……」燕明遠無語,這遷客騷人一詞,怎麼從小師弟嘴中吐出會如此的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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