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為不想自己手底下有個整天以「甦醒心腹」自居的人搗亂,所以他雞賊的把薄則推到了高峰身邊兒。
這種結果,甦醒偏偏還說不出什麼。
隨著江川一向炎熱的夏天到來,原本就每年都有用電荒的江川市煤電行業,在煤炭運輸成本增加、運輸渠道緊張導致供應量驟減的雙重壓力下,無一例外的都出現了煤荒。而受此局面的波及,焦煤、粉煤等行業,一時間也風聲鶴唳。
雖然煤老虎們也想以提價的方式來爭搶資源,但時間進入九月之後,江川煤炭市場的供應量不但沒有增加,煤炭價格反倒是真漲高了不少。
在此情形之下,幾乎每個跟「倒煤」這行有關的從業人員,一夜之間都成了唯恐爭搶不及的香餑餑。眼瞅著薄則從騎摩托車的老地痞變成坐藍鳥的小老闆,甦醒還有什麼理由讓他必須呆在郭為身邊?
再者,甦醒也顧不上搭理薄則這樣的小角色。
現在更讓他頭疼的,是自己的親娘唐雅雯。套用電影裡的一句話,他現在的境遇,就是他料中了事情的開頭,卻沒料中事情的結果……
因為煤炭行情實在太好,唐雅雯在這種人人被「倒煤」催的的情況下,竟然也不顧之前甦醒只要探礦證變採礦證而不真正採礦的忠告,接連在龍山縣打下了好幾口礦井。這樣一來,錦山園林四個字,等於直接宣布了唐雅雯進軍煤炭行業,而甦醒以匿名公司向李中樞控制的龍山礦業董事會施壓進而達到股份套現的目的,則直接流產。
匿名變實名。
唐雅雯認為李中樞是那種「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梟雄,所以她只是想趁著自己的礦業公司被龍山礦業收購之前的這段時間跟風玩玩。但變數是,甦醒預言當中的那個70億噸儲量的大煤田在這個全江川都是想「倒煤」的當口,「忽然」被勘探了出來。
甦醒之前只要探礦證變採礦證但不真正採礦的初衷,既不是不在乎黑金的價值,也不是害怕採礦時礦井本身會出問題,而是擔心原本就已有投資重心的錦山園林因為陷入礦產爭奪的泥潭。
龍山縣不存在實際意義上的荒山野嶺,錦山園林投資也不是龍山縣的坐地戶或者譬如龍山礦業、五礦這樣有背景的強龍。別人昨天還承包著養雞、種樹的山頭,今天就變成了唐雅雯下一個礦井所在,且不說當地人願不願意跟每天被等著拉煤的大車把路堵的死死的礦井做鄰居,就是其自身的劣根性,也註定了他們不能看著鄰居發財而不眼紅。
偷采,盜掘,攔車,搶礦,甦醒多年前玩兒過的小把戲,現在幾乎每天都還在了錦山園林身上。
而面對因為對事態估計不足而接踵而來的麻煩,唐雅雯本以為自己知錯就改,再按之間的計劃把手裡的探礦證轉讓出去就能全身而退。可是,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不但她投資的那些老礦井上不但依舊流血衝突不斷,就是剛剛把探礦證變成採礦證的錦山園林的礦業公司,也忽然步履艱難起來。
地頭蛇惹不起龍山礦業他們這種國字號的過江龍,所以他們要趁著過江龍真正到來之前儘可能多的從錦山園林身上多撕咬幾塊肉下來。
另一方面,龍山礦業和五礦又像是都商量好了似的,都瞅准了唐雅雯急於抽身的空子。為了壓低收購價格,無論唐雅雯怎麼咋呼,人家就是擺足了國企的架子不肯珍惜時間。唐雅雯有心再找其他合作夥伴,但因為有這兩個龐然大物如此曖昧的態度擋著,其它自認為不具備如此實力的,跟著就犯上了猶豫……
「遇上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怎麼辦?」
還是在唐雅雯的辦公室,還是甦醒在聆聽,還是那個叫素櫻的女孩兒在泡功夫茶。因為礦產行業的暴利而出現的盲目樂觀的唐雅雯,又把問題丟給了當初慫恿她涉及這一行的甦醒。
甦醒也不知道自己該埋怨誰,一點兒脾氣沒有的直搖頭「媽媽啊,您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呢?什麼叫進退兩難,咱現在的情況壓根兒就跟進退兩難不搭嘎!」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您是覺得開礦的路走不通,才在回頭想再找人接手的時候發現退路也被堵死的吧?兩條道兒都想走,卻都沒走到底。這世界上沒那麼多容易的事兒等著咱做,見到困難就想,不叫進退兩難,叫三心二意!」
「你哪兒那麼多講究?我現在是跟你商量怎麼辦,你要是有輒就趕緊說,沒轍我接茬找人想轍去。」
「我沒轍,但我知道我姥爺從小就教我做事情不能三心二意。」
「你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點兒?」
「我說的不明白嗎?我早就說過干礦跟倒騰鋼材差不多,想不費勁兒最好是走空單,可誰聽我的了?!」甦醒說著說著,忽然扭頭瞪了一眼正在偷瞄自己的「素櫻」。
據他現在掌握的情況分析,唐雅雯之所以會在這件事上忘記自己的忠告而犯迷糊,很大程度上跟眼前這個姓沈的新疆外來戶有關。
而且,即便是到了現在,唐雅雯看見甦醒的動作之後還是一副極力維護著沈素櫻的樣子「行了,不就是沒聽你的嗎?我也是想讓礦業公司真有幾口礦井,好跟李中樞談判的時候多點兒籌碼。」
「現在這形勢,那麼大塊煤田,即便是想漫天要價,用得著這樣嗎?連我都看得出來你是想買幾個沒多少價值的老礦井捆在合同里賺差價,王中樞他們就看不出來?錢不是這麼賺的!」
「那你說錢是怎麼賺的?」唐雅雯見甦醒依舊衝著沈素櫻念叨,乾脆起身擋在了兩人之間。
甦醒下意識的看了眼唐雅雯,忽然發現,她的臉上竟然有抹讓人難以察覺的希冀。
之前,甦醒因為實在分析不出半工半讀的沈素櫻到底什麼來路,曾把她和唐雅雯的關係做過無數種假設。但現在看來,他的猜想根本就不成立。
想到這裡,甦醒連聲冷笑道「媽,你不是常說做生意不是賺就是賠嗎?別看見實際情況跟預期的不一樣就想要退縮,也別患得患失,不一條道走到黑,怎麼能知道結果?」
「那你的意思,是乾脆撤了跟李中樞他們的談判,咱自己直接上龍山開礦去?」唐雅雯壓根兒沒想過甦醒會考慮向李中樞他們低頭,直接就擔心道「當家的,不行。你沒見過搶礦那場面。前段兒時間,無論是小棒槌的人手,還是你姐從別的地方找來的『生臉』,到了上山一樣都是沒轍。你去了人家就跑,你走了人家就去,這些見不得光的傢伙又不是真正的護礦隊,總不能天天守在礦井上吧?那些地頭蛇不擺平,咱們什麼也幹不了。」
「而且這種事你大爺他們也幫不上忙!」唐雅雯真以為甦醒不懂,還補充道「你見過地痞流氓怎麼去飯館收保護費吧?最簡單的,你開門兒做生意,就算人家一人占張桌子點盤兒花生米嗑一天,你也不能攆人家走吧?礦井也一樣,總不能說有人能光顧有人不能光顧,人家把拉貨的大車往你門口一堵,既不裝貨也不讓真正來裝貨的人有路走。如果你想報警或是走什麼其他正當手段,人家等著拉貨又沒錯?」
「那就賤賣給李中樞他們。」甦醒故意不理會唐雅雯的話茬,嘆了口氣又繞了回來。
見甦醒反覆的說圈兒話,唐雅雯終於也不耐煩道「甦醒,你還來勁了是吧?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嗎?不滿意你就說,繞什麼繞!」
「媽,我不是跟你置氣,我是真沒辦法!」
「那我就真把礦業公司賤賣給李中樞,反正都是你的,你不心疼我更不心疼!」
「試試看唄……」甦醒聳聳肩,無所謂的表情裝到一半,忽然裝不下去似的指了指沈素櫻道「媽,你別總問我,咱倆現在是當局者,迷著呢。問問旁觀者。」
「她?」唐雅雯麻利的打量了因為愧疚而一直靜靜聆聽的沈素櫻一眼,不等她反應就忙著搖頭道「你都不懂礦產行業的門道兒,素櫻一個大學才上了半年的學生就更不懂了。不行……」
「我還沒上大學呢!」甦醒像就要跟唐雅雯置氣似的,說著話就把頭扭到了沈素櫻這邊兒「美女姐姐,你說,現在在這種境況咱該怎麼辦?」
「我真不……」沈素櫻本想贊同唐雅雯的說法,但侷促的她眼神剛和甦醒觸碰在一起,整個人忽然都愣住了。
如果甦醒發狠,這世界上很少幾個人能受得了他眼神中的那種凜冽。沈素櫻,自然也不例外。
沉默一陣,抵不住涼意的她甚至都不用甦醒再問,自己就老實交代道「唐總,我覺得小蘇總說的對,現在的情況下,如果賤賣,肯定損失巨大,所以,與其丟人又掉價,不如乾脆把這些損失當做血本兒,跟地頭蛇死磕。」
「我可沒說!」甦醒冷笑著搖搖頭,一臉不認真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跟人家死磕,我還想趕緊賤賣呢。賠錢買個清靜,總比賠錢又鬧心強吧?」
沈素櫻很想說甦醒剛才就是要表達那意思,但是不能。可憐兮兮的她轉而求助唐雅雯,唐雅雯卻跟甦醒幾乎一摸一樣的腔調道「死磕?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沒聽到?按你們學生的說法,你知道這麼做的邊際成本是多少?」
被一大一小兩個boss咄咄逼人的氣勢壓迫著,沈素櫻馬上又凌亂道「唐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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