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一落定,立時風聲鶴唳,煙雲瀰漫,陰霾籠罩,冥靈魂絲化作的蛇頭猙獰凶厲,仰天撕扯。紅骷髏不再行進,肢骨抖動異常,雙眼綠瞳募地凹陷下去,化膿流出,耳邊只聞攝日元陽旗的雷火烈焰燃燒的灼灼之聲。
面對眼前可怖場面,安人面色慘白,早已魄不附體。
燭依樓見四周陰沉駭人,黑霧遮眼,怕安人有失,遂牽起她手,以防萬一,下意識之舉,未料才執起她手,竟是冷若冰霜,估摸安人是嚇壞了,又附上掌心,一併將她整個小手納入,才稍稍放心。
手上傳來的溫熱令安人稍加定神,垂眸見是被燭依樓握住,心中升起一絲暖意,並未掙脫,在這生死攸關之時也無多想,只覺身邊有個人共同抵禦,總比一個人要強上百倍。
滿天愁雲慘霧,陰風作作,宛如混沌初開,黑煙四浮,陷入其中多時,身心俱在煎熬,一念退縮,穩不住心魂,定會被逼得神志錯亂,稍有不慎,性命便堪憂。
掌上絲絲傳遞的熱量是安人穩定心神的救命稻草,至少提醒著她還活著。
燭依樓亦是如此,異樣的溫熱在他手心蔓延,有燎原之勢,竟讓他開始逐漸忘卻周遭惡境,唯專注起手心,甚怕身後之人出一絲險況。
安人始終堅信破陣之法絕無誤錯,就只差攝日元陽旗阻不住生門,見適才念訣生出的雷火,應是可以抵擋,她以陣破陣,置之死地而後生,堵卻生門,大陣流轉不來,陰氣陡膨,在最盛欲爆之時而破死門,此為險中求勝。所謂物極必反,陰太甚便是陽之始,攝日元陽旗也只撐得住一時半刻,陽勢顯出瞬息即過,若不是行家推算,絲毫不差,置之死地便真真無生還了。
果然,不出多時,煙消霧散,清明之色漸顯,紅骷髏散作枯骨,石柱頂的燭火盡數滅去,冥靈魂絲淡若灰煙,漸漸消逝殆盡。溝壑內的靈氣流走,升騰重霄,回歸本源,被祥光照耀,絢麗繽紛。
倒是安人先回過神來,悄然抽出被燭依樓握住的手,裝作一派渾然不知,低頭收了腳下一面攝日元陽旗,又飛身前去生門取那餘下五面。
安人一動,燭依樓便知,現下天色澄明,陰氣盡散,知是大陣已破,他牽著安人的手也不知是該收不該收,只等安人反應,見她抽手,自行前去取旗,既作無事狀,他便也當未發生過。只是掌心忽而失了適才柔軟,心中不知為何甚是凌亂,理不清頭緒,誤以為危險才過,驚魂乍定,自己道心不穩的緣故。
安人拾起陣旗之時,倏爾發現石柱與紅骷髏正悄然無聲地化作粉塵,隨風散去。她連忙環顧四望,竟發現祭台也在以極緩的速度消融,浮池毒瘴蠢蠢欲動,似要掙脫束縛,翻湧而來。
安人暗道不妙,得趕快前去祭台取寶,抬眼卻見那冥牆依然流光溢彩,居然未因大陣已破而自行化去。她也顧不得那多,辛苦良久,總不能眼見寶貝變歸塵土,再者適才冥牆外的蠻橫蛇頭枷鎖已無,失了陣法操控,也斷了冥靈魂絲的接續,雖說冥牆支持不了多久也會消失,但若真等到那會,祭台寶貝估摸也散成流螢了。
著急之餘,安人急速行至冥牆,伸手就想嘗試著穿透冥牆而過。
燭依樓注意到她此舉,大呼道:「且慢!」
話音未落,安人的半隻手已透過去,口中「咦」了一聲,將身子也探了過去。只有淡淡的微風拂面之感,整個人已立在冥牆裡,離祭台只有百步之遙。
燭依樓見安人如此輕鬆而過,並無危險,懸著的心也落下,自己也搖起摺扇,靠近安人進去的方位,準備穿透過去。
誰知,他卻吃了個閉門羹。如同先前他自行破陣一樣,這冥牆仿若銅牆鐵壁,根本破不開,他左右試了好幾遍,照安人進去之法,如法炮製,依舊沒有門路。唯一不同的是,他觸碰冥牆,不再像先前那般會吸攝他的靈力精氣,可以細細在上面摸索。
安人在裡面看著,也嘖嘖稱奇,她探手試著再次碰這冥牆,居然還是隨意穿過,在她面前就如同薄紙,一捅就破,她不禁大笑起來。
燭依樓也暗自納悶,為何這冥牆只允安人過,就不肯他過,一派灰頭土臉,略帶自嘲的調侃道:「難道冥牆是雄性?只喜雌的,排斥同類?」
安人聞言,更樂不可支,答道:「我看不然,估摸著是天意如此,讓我獨吞了寶貝去。」
燭依樓搖搖頭,道:「那可不行,我可是有苦勞,最多讓你一些,三七開怎樣?」
安人連連吐舌,贊道:「孺子可教也,懂了四六,這三七也能自行悟出,前途不可限量啊。」
燭依樓嘆息道:「我現在萬分愁急,你就莫要笑我了,替我想想法子。」
安人乾咳兩聲,忍住笑意,說道:「其實我為何能進來,我自己也不知道,說不定還真是你說的那緣故,要不你用術法試試能不能劈開這冥牆。」
燭依樓一聽有理,令安人讓開些,朝著冥牆,揮了幾摺扇。幾道耀眼白光閃過,地面被劈開一尺之深,投到冥牆之上,卻是一觸即逝,被冥牆吸入進去,沒了蹤影,白白耗費精力。
安人甚是驚訝,未料冥牆如此厲害,可她為何絲毫不懼,難道是血菩提的緣故?此物會有這般厲害?還是其中有什麼蹊蹺,那個叫陰冥的面具男子百般誘使她來,到底所圖何物,她一時琢磨不透,現出苦惱之色。
其實安人之所以不怕這冥牆,是因為巫族的譴天石與她已完全相融,冥牆與冥靈魂絲皆是出自巫族手筆,殊途同歸,根本傷害不到安人。再者,由於譴天石的緣故,安人如今的體質已然超越三界之外,所以當初九紫顏傾盡靈力布下的第二道大陣,三界之內凡是在他道行之下的都不得入內,的確是強橫之至,可對於安人的體質來說,卻是形同虛設。
燭依樓見安人滿臉苦惱之色,以為她在為他深思入內之法,居然不獨自取寶,心中不甚慰藉,浮起絲絲暖意,對於進去與否,也不急求了。
安人卻是想著血菩提之事,左右猜不出是何故,乾脆不再思慮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始終都被牽著鼻子走,隨心而欲,反而更好。一念頓開,豁然開朗起來。
燭依樓見她神色倏爾清明,以為得入內之法,便問道:「可是有辦法了?」
安人一怔,知他會錯意,也懶得刨根解釋,靈機一動,隨口扯道:「辦法確實是有一個。」
燭依樓道:「要如何做?」
安人故作深沉,指了指冥牆道:「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些都是虛設而已。」
未料一句戲言,燭依樓竟有頓悟,修道者若要成就大能,修成仙魔之體,甚至如傳言中的化神飛升追求最高境界。單單靠勤練,決然是不夠的。越是高深之輩,越是知曉天命,只有憑藉悟道修心,亦或是曠世奇緣,才有可能榮升境界,壽命隨之增長。否則,元壽有限,境界又無突破,終究免不了老死而去。
燭依樓修的是魔道,追求無上力量,安人那句戲言非同小可,令他竟勘破一絲天地規則,瞬間激發出體內蘊育的血之傳承,此乃軒轅宗燭氏擁有稱霸魔界力量的玄秘所在。
燭依樓在無清晰意識中,才施展出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一抹紅光頓時沖天而起,燭依樓的雙眸也被暈染出血色,他將靈力全部灌注於自身,抬腳一步一步,緩緩朝冥牆行進。
跨越的瞬間,冥牆撕裂開來,完全禁不住紅光的肆虐,開出一大個口子,直至燭依樓徹底脫離冥牆,不再觸碰,冥牆才又緩緩聚攏回收,有復原勢態,然速度極慢,要恢復如初,毫無痕跡,看來也難。
燭依樓一入冥牆,紅光忽退,他的神情也如夢初醒,急急抬手看著掌心,又徑自握了握拳,面露喜色。
安人看得目瞪口呆,驚疑不定,脫口便問:「原來你修的是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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