譴天 第51章非他
邪屍長生的目光陰冷起來，盯著疾馳而來的玄、紅兩道光柱，狠吸了一口黑濁之氣。
噬魂蝶仿若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慌亂地蜂擁而起。
懸空的巨爪鬆了遁龍劍和五色彩綾，張狂的舞動起來，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猶如等待獵物的猛獸。
邪屍長生抬手一指，頓時陰風四起，巨爪散發幽慘慘的綠芒，飛迎上逼面而來的兩道光柱。
頃刻間，轟天震響，地面裂紋四起，沙石紛飛，揚塵百丈。
燭依樓「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連用三次血之傳承，五臟六腑皆以錯位，身子早已透支，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昊明雲踉蹌著單手撐地，他大口喘息著，抬頭間，五官全滲出血來。
誅邪劍與極樂扇都失了光芒，搖搖欲墜地勉強飛回主人身邊。
邪屍長生依舊巋然不動，但身上又破開無數窟窿，最明顯莫過於他的勃頸處，仿若撕下一塊皮來般，裂開了道大口子，而且露出的血肉不再鮮紅，而是帶著暗紫色，好似陳腐爛屍。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掌心的裂紋，沒有血流，卻能看到筋肉。
再這麼下去，這幅身子真的要徹底毀了。
邪屍長生指尖一點，巫骨上的黑濁之氣濃郁起來，在輪迴盤的金光籠罩之下，徐徐盤旋，繚繞在噬魂蝶上。
剎那之間，噬魂蝶翅膀上的熒光大亮，婉柔華美，引得人目光流連，不忍移眼。
只見熒光最盛的幾隻先一步飛下來，落在邪屍長生的頸脖之處。
越是美得驚心動魄，越是危險異常。
被噬魂蝶撕咬，會痛得生不如死。
邪屍長生眼都不眨一下，依舊波瀾不驚地立著。
巨爪僵硬地立在半空，沒有趁機將誅邪劍與極樂扇一網打盡，而只是怔怔地不動，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竹羽不想昊明雲這不顧生死的一擊付諸東流，於是重又祭起遁龍劍，誓要擊敗邪屍長生，奪到巫骨。
邪屍長生似有所感，目光淡淡地掠過竹羽就收了回來，仿佛在說：不自量力。
竹羽置之不理，劍光化成長龍，夾雜著罡風，呼嘯而來。
飛至中間，倏而一把眼熟的螺紋劍疾如電閃般橫衝過來，猛一相撞，那把螺旋劍嘶鳴一聲，瞬間掉落下來，生氣全無。
竹羽面色一沉，令遁龍劍停了下來。因為他認出突然相攔的是雪語的螺紋雙劍中，為他們三人引路的那柄。
昊明雲也現出疑惑，大師姐這又是何意？
到底巫骨奪亦不奪，邪屍滅或不滅？
下一刻，仿佛就得出了答案。
與方才掉下的那柄十分相像的另一柄螺紋劍自邪屍長生的後背貫刺而過，恰好一劍穿心，極為詭異的是劍尖上居然淌下了幾滴血來。
置於頂上的輪迴盤剎那間消逝了光華，如一塊廢石般，「啪」的一下跌落在地，滾了幾圈不動了。
邪屍長生的身軀在一瞬間乾癟下去，隨即皮肉一片片剝落下來，特別是那張臉，一半猶自乾枯，一半已然露出屍骨。
只是這屍骨並非尋常骷髏的模樣，而是蒙著一層青皮，五官皆在，形似端正，或許曾經是一位清俊公子，然此時這樣看著，卻是駭人恐怖的很。
一股煞氣陡然從邪屍長生身上沖霄而起，仿佛久被禁錮後的宣洩。
隨即，震耳欲聾的鬼嚎響徹天地，有著要吞噬一切的憤怒，那是被背叛後的嘶吼，是無邊壓抑的痛楚，仿佛要翻天覆地般，風云為之變色。
這一刻，昊明雲與燭依樓才真正領略到邪屍長生的可怕，以為他是強弩之末，其實不過是他根本未盡全力。
怪不得當初，邪屍長生搶了巫骨，仙魔竟無人敢去追攪。
大陣劇烈的搖晃，好似要崩塌一般，眾人皆踉蹌著站立不穩。
唯獨十形石柱下的這一方地，靜謐異常，仿佛周遭的一切響動都無法侵蝕進來。
雪語鬆了執劍柄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長生面前。
不過頃刻，卻恍若隔世。
長生那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雙眸此刻正積聚著滔天怒意，死死盯著雪語，好似要一眼看到她心底。
看看那心間上是不是，是不是……有他一席之地。
「為什麼？」長生問。
他不懂，她明明很清楚，他早就是不死之身，這世上除了他自己，誰也殺不了他。這一把穿心箭，根本毀不了他，但卻徹徹底底毀了路盡煙的軀體。
輪迴盤可以往後再開啟，然路盡煙的血軀若損毀過重，就再也無法恢復如初。
所以，不管對手多麼強大，他都不願意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釋放出來，因為那樣的話，路盡煙的軀體定當承受不住而崩潰。
不是不可以換更好的血軀，而是他不敢換。
他怕換了以後，雪語就要離開。
是，他怕她離開，怕到不敢親自對她說，路盡煙的魂魄早就入了九泉，如今這個人是長生。
要她喚自己長生，因為他並不想她把自己當做路盡煙，可是他也不敢直言不諱的告訴她，他根本就不是路盡煙。
想要，又怕失去。
他也不懂，這樣複雜的心緒為何會出現在他這樣活了千萬年，不生不死的屍骨上。
更不明白的是，明明徹底開啟輪迴盤，路盡煙的軀體就可以擁有生機，有血有溫。這是她一直的夙願。所以他不惜一切地保護著路盡煙的軀體，可為什麼最後毀了一切的是她？
一劍穿心，這幅軀體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地方破了，輪迴盤也救不回來。
長生看著雪語，等一個答案。
雪語怔怔盯著長生心上的那把螺旋劍，神情恍惚。過了好半晌，才抬眸凝視著邪屍長生，緩緩抬起手，帶著止不住的顫抖，輕輕撫上長生被毀後露出青皮骨頭的那半張臉，一字一句，「因為你不是路盡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