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佘賽花驚叫了一聲,快步上前,扶住了差點要順勢倒在地上的老楊。
楊七的三位嫂嫂也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緊張之色。
曹琳起身,款款走到楊七身邊,黛眉輕皺,低語道:「郎君,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楊七撇了她一眼,淡然道:「擂鼓需要用重錘……」
曹琳埋怨的瞪了他一眼,移步上前,和佘賽花一起觀看老楊的狀況。
穩重的大嫂花解語趕忙吩咐著管家楊洪去請府上的大夫。
佘賽花掐在老楊鼻下人中上,急聲呼喊著。
「老爺,老爺,老爺……」
也不知道是佘賽花掐人中起了效果,還是呼喚起了效果。
總之,老楊悠悠從暈厥中甦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老楊,並沒有去關注佘賽花和兒媳婦們緊張的神情,一雙失神的虎目,落在了正堂當中的楊七身上。
一言不發。
直愣愣的盯著楊七。
佘賽花扶著老楊斜躺在了椅子上,瞪著鳳眼呵斥道:「逆子,還不過來向你爹認錯。」
楊七這個時候,也不再固執了。
他緩緩上前,跪倒在了老楊膝下,輕聲道:「孩兒出言不遜,頂撞父親,懇請父親責罰。」
楊七話說的風輕雲淡,似乎不論老楊如何懲罰他,他都無所謂一樣。
老楊面對這種挑釁似的請罪,依舊一言不發。
佘賽花頓時急了,她暗中瞅了瞅老楊的臉色,揮手在楊七身上不輕不重的拍打了幾下。
「你這個死孩子,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忠孝悌義你都忘了嗎?」
佘賽花一邊瞧著老楊的反應,一邊責罵楊七。
只是,任憑她如何責罵楊七,老楊似乎都無動於衷,只是直愣愣的盯著楊七。
佘賽花心一下子沉下去了。
老楊的脾性,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了。
老楊表現的越平靜,內心的怒火越勝。
反而言之,老楊若是破口大罵,甚至請出家法的話,反而事態不會太嚴重。
老楊直愣愣的盯著楊七,楊七同樣直愣愣的盯著他。
父子二人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仇人一樣對視。
這讓旁邊的人,看的頭皮發麻。
佘賽花急得轉圈圈,捶胸頓足的,卻也拿不出妥善解決的辦法。
楊七一手摧毀了老楊堅守了幾十年的信仰。
這和殺了老楊幾乎沒有任何的分別。
盛怒之下的老楊,能做出什麼事兒,佘賽花也想像不到。
「老爺、夫人、四位少夫人……」
楊府的大夫在這個時候進入到了正堂,他似乎感受到了正堂里微妙的氣氛,說話小心翼翼的,生怕觸怒了正堂上主家人。
佘賽花瞧見了大夫,趕忙招手,催促道:「快幫老爺把把脈……」
大夫抱了抱拳,提著藥箱移步上前,到了老楊身邊,從藥箱裡取出了一塊小枕頭,墊在了老楊的手腕下。
三根蒼老的手指搭在了老楊的手腕上,開始切脈。
半晌,大夫收回了手,撫摸著他下巴處的山羊鬍須,搖頭晃腦的道:「夫人不必擔心,老爺這是急火攻心,導致氣血上涌,思緒不寧,並無大礙。在下一會兒開一道寧神的方子,服上一些時日就好了。這段時間,老爺需要臥床靜養。」
佘賽花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臉上勉強掛上了一絲笑意,點頭示意道:「有勞了。」
大夫也沒有多說什麼,衝著老楊和佘賽花幾人抱了抱拳,就離開了。
楊府不僅又大夫,還有藥庫。
大夫剛才說的藥方,只不過是一個說法而已。
其實,他並不需要卸什麼藥方。
只要他回到了楊府的藥庫,配好了藥,差人送到廚房去即可。
大夫一走,佘賽花又動了心思,想安撫這兩父子。
「七郎……」
佘賽花剛一開口,老楊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他虎目微瞪,喝道:「扶我回房。」
佘賽花嚇了一跳。
她惡狠狠的瞪了楊七一眼,然後扶著老楊就回房了。
大嫂花解語瞅著楊七,哭笑不得的嘆了一口氣。
四嫂和五嫂二人低聲哽咽著。
四嫂問道:「小叔,你說四郎真的有可能活著?」
楊七鄭重的點頭道:「只要我們一日沒有找到屍體,那麼就證明他還活著。我不認為,四哥是一個短命的人。四嫂儘管放心,即便是把這個天捅一個窟窿,我也會幫你找回四哥的。」
四嫂哽咽著,輕聲道:「那就有勞小叔了。」
五嫂急切的上前,問道:「五郎的情況如何?」
楊七沉吟道:「五哥的情況比較複雜,寶言上師說,他身體在逐漸的恢復,可是一直不見醒。寶言上師說,五哥心裡可能有一個心結,所以願意醒來。
此番歸京,我也想請五嫂走一趟代州,幫著五哥解開這個心結。」
五嫂激動的點了點頭,哭道:「嫂嫂這就去準備,等你離京的時候,隨你一起去代州。」
楊七擺手道:「嫂嫂不必心急,我估計還得在汴京城裡多待幾日。」
楊七攤開手,聳肩笑道:「有些債,總要討回來。不然,我這心裡始終不舒服。」
大嫂花解語開口道:「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也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嫂嫂只想告訴你,真要是別人欠了咱們的,你就只管去討。咱們楊家的女人,也能打。」
楊七咧嘴一笑,拱手道:「多謝大嫂。」
大嫂花解語的話,顯示出了楊家女人的氣度,也同樣的代表了媳婦輩的女人向楊七表態了。
關鍵時候,她們會選擇站在楊七這邊。
大嫂花解語,淺淺一笑,帶著四嫂和五嫂離開了。
正堂內,只剩下了楊七夫婦。
楊七衝著曹琳挑了挑眉毛,笑道:「近些日,過的如何?」
曹琳沒好氣的瞪了楊七一眼,蓮步微移,湊到了楊七身邊,依偎在楊七懷裡。
懷孕的女人,少了一份威嚴,多了幾份依戀。
「近些日子,整日裡提心弔膽的,能過得好?妾身每天,可都是以淚洗面,生怕你出個什麼意外。」
楊七頓時臉色一黑,瞪眼道:「你就對我那麼沒信心?還有,你哭歸哭,別影響我兒子。你這整日裡以淚洗面的,萬一我兒子生出來,變成了像劉備一樣的愛哭鬼怎麼辦?你要哭,也得等我兒子生出來以後。」
曹琳聽到這話,一下子炸毛了。
「和著在你心裡,妾身就算是哭死,也比不上肚子裡那個重要?」
楊七坦然道:「那當然了。」
曹琳氣哼哼的探出了玉手,在楊七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你這個沒良心的……」
「咳咳咳……」
夫妻二人調情調的起勁,在他們背後,響起了一道深沉的咳嗽聲。
轉頭一瞧。
佘賽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此刻正臉色鐵青的瞪著楊七。
曹琳見到了婆婆,俏臉一紅,趕緊從楊七懷裡掙脫出來,低眉順耳的站到一邊。
楊七臉皮夠厚,嬉皮笑臉的看著佘賽花。
佘賽花瞪著鳳目,威儀十足。
「你這個逆子,氣煞我也。」
楊七燦燦一笑,拱手道:「孩兒知罪。」
楊七如此識趣的認罪,倒是讓佘賽花準備好的訓斥他的話,說不出了口。
佘賽花氣哼哼道:「你這個逆子,越來越沒規矩了。沒大沒小的胡亂頂撞你爹,有駁孝道。今日為娘不懲處你,別人還當我楊家沒規矩,當我佘賽花不會教育兒子。」
佘賽花探出手,指著祠堂的方向,「去祠堂給我跪著,什麼時候你爹氣消了。什麼時候再給我滾出來。」
楊七聞言,有些尷尬了。
摧毀了老楊心中的信仰,只怕老楊這輩子對他的怨氣也不會消散。
「娘,您不會讓我跪一輩子吧?」
在佘賽花面前,楊七總是這麼嬉皮笑臉的沒有正形。
佘賽花似乎也喜歡吃他這一套。
然而,今天,這一套不管用了。
佘賽花直接憤怒的咆哮道:「滾。」
楊七一愣,立馬灰頭土臉的狼狽逃竄。
瞧得出來,佘賽花是真怒了。
楊七逃出了正堂沒幾步,剛踏上了廊道,曹琳就急匆匆跟了上來。
只聽曹琳指責的罵道:「你就別惹娘生氣了。凡是順著她,而且至少要保持一年……」
楊七愣道:「啥意思?」
曹琳有些難以啟齒的嘟了嘟嘴。
楊七瞪著眼睛,愕然道:「楊九……娘有了?」
得虧楊七反應快,不然楊九妹這三個字,就要從他嘴裡蹦出來了。
曹琳苦笑著點了點頭。
楊七哭笑不得道:「老蚌生珠……這我突然多個妹妹,而且有可能還跟我兒子一般大?」
曹琳嬌嗔道:「不許胡說。這要是讓旁人聽見了,還不戳你脊梁骨。」
曹琳斥責完了楊七,又道:「五嫂也有了。」
楊七當即愣在了當場。
十年不開花,花開盡十年。
楊七這輩的媳婦們,一個個一直都被懷疑不能生養,十年都沒動靜。
突然間,一下子就扎堆了。
搞不好還弄一個姑侄同年。
楊七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曹琳告訴他的事情,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捋一捋。
夫妻二人沿著廊道,細說著府上發生的趣事和雁門關的戰事。
一直到了廊道盡頭祠堂旁邊,才分別開了。
曹琳明顯的不舍。
可是佘賽花的命令,他們夫妻兩個不得不遵從。
曹琳一走,楊七站在祠堂門口,並沒有急著進入祠堂,而是在祠堂門口閉目養神。
楊七在祠堂門口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落葉不知道何事,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楊七的身後。
「首領。」
楊七並沒有說話,而是攤開了手。
落葉將一份整理好的名單遞給了楊七。
楊七拿到了名單,仔細的查閱了一遍。
隨後,他把名單重新遞給了落葉,淡然道:「吩咐下去,從雁門關開始,一路殺到汴京。除了名單最上方的兩個人留著。其他人全給我殺了。」
落葉沉聲道:「要不要除根?」
楊七側目,譏笑道:「以你們火山衛如今的力量,能除得了根?」
落葉當即閉口不言。
火山衛在大宋根基淺薄,雖然在龐大的財力支撐下,在急速的壯大。
但是,名單上牽扯到的人員眾多。
深挖起來,以火山衛的實力,非常困難。
除非,藉助外力……
很明顯,楊七報仇,不喜歡藉助別人的手。
楊七沉吟了片刻,又道:「今日在菜市口斬首的人,挖出他們的根,除掉。其餘的只誅惡首。另外,給初醒傳信,讓她派人給我盯著代州。如果我五哥出事了,她知道後果。」
落葉低聲道:「屬下明白。」
楊七邁步走向祠堂,到了祠堂門檻處,他又停下了。
「辦完了這件事,你準備去哪兒?」
落葉抬頭,冰冷的臉色顯出了一絲驚愕的表情,「首領不打算把屬下留在身邊嗎?」
楊七冷聲道:「你覺得,我還有把你留在身邊的必要嗎?」
落葉咬了咬牙,道:「屬下還是想留在首領身邊。」
楊七轉身,側目。
「還想繼續從我這裡偷東西給初醒?」
落葉坦然道:「屬下別無選擇。」
落葉心裡清楚,楊七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在楊七面前再說假話,很容易被拆穿。
楊七搖頭一笑,感嘆道:「你知不知道,初醒搭上了苯教,那是在玩火?她以為自己有本事把苯教當成一柄鋒利的刀用。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苯教的馬前卒。長此以往下去,她和苯教便會被人看成一體,到時候分都分不開。」
楊七笑眯眯道:「我幫她,就是在幫苯教。我在交趾做了什麼,你心裡很清楚。我即將坐鎮代州,你覺得我會培養一個狼子野心的敵人,在自己身邊壯大?」
落葉單膝跪地,低著頭,沉聲道:「屬下不懂這些。屬下只知道,醒主子從來不會傷害首領,也不會做對不起首領的事情。」
「呵~」
楊七譏笑了一聲,感嘆道:「你對初醒倒是很忠心。既然你非要留在我身邊,念在你有功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這件事辦完以後,帶上你的人,還有那個女人。一起去登州。」
落葉抱拳道:「屬下多謝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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