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見到賀向庭直接倒下,於是立刻跑了過去。
從海里將賀向庭給撈了起來,他已經全身濕透。
「我先給他把灌進去的水弄出來。」喬司的眉頭死死擰成了一個疙瘩,用了很大的力氣按壓著賀向庭的胸腔。
按下了幾下,賀向庭胸腔里的水才從嘴裡溢了出來。
然後他慢慢睜開眼,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後來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哪裡。
「不好意思。」賀向庭甩甩腦袋坐起來,扶著腦袋想要站起身來,但是嘗試了半天,還是沒能成功。
真的,全身都是一種虛脫的無力感。
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很是頹敗地坐在地上。
現在的氣氛很沉重,每個人的心裡都很是酸澀。
「什麼都沒有了。」賀向庭的目光逐漸變得悠遠,看著遠方的天際,忽然輕聲笑了,「不留一點痕跡。」
林汐從手機上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賀向庭。
照片上是個女生,很年輕,白人女孩,很漂亮。
但是他不認識。
「這是誰?」賀向庭問了一聲。
「這是徐楚彥給我的照片,她身上有陳筱冉的一顆腎臟。」
賀向庭心裡一頓,然後就是一陣絞痛。
她身上有陳筱冉的器官……
「這個女孩是澳洲的,而且是本市的,是現在離我們最近的。雖然我知道即使告訴你,也沒有什麼意義,但是不知道對你來說會不會有什麼觸動。換一個方式來說,就是她在用另外一種方式看這個世界。」
「嗯,我找個時間去看看她。」賀向庭的聲音很是沙啞,「不光是這個女孩,身上有著陳筱冉器官的人我都會去看,去幫助。」
「你振作一些。」
「嗯,我會振作。」賀向庭笑了笑,「你們回去吧,我在這裡坐一會兒,你們大概什麼時候回國?我和你們一起回去。
「明天。」
「嗯,好,那就明天。」
賀向庭坐在沙灘上的身影,看起來很是孤寂。
這黃金海岸並不會讓人覺得身心愉悅,反而愈發的沉重。
悲傷的氣氛渲染著,壓抑著,使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慢慢離開,賀向庭的背影在他們的視線中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點。
其實不管是誰,在這茫茫天地間看起來都是這麼渺小。
渺滄海之一粟,所以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晚上的時候,他們一起和徐楚彥吃飯。
不管身在哪個國家,都不會忘記國內的傳統,表達謝意的時候,往往就是請客。
他們找了一個很高檔的酒店吃海鮮,但是誰也沒有那麼好的胃口。
賀向庭也來了,這個倒是有些出乎徐楚彥的意料。
「她的那些器官,都去了哪裡,希望你能和我詳細說一下。」賀向庭話音剛落,徐楚彥就將一張紙放在了他面前。
「知道你會要,所以我提前就準備好了。」徐楚彥看著她,「只不過有很多都不是澳洲,因為配型不一樣。」
賀向庭看著那張紙,似乎看到了陳筱冉。
然後他將那張紙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收藏好。
「還好明天就要離開了。」賀向庭也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地方真的太壓抑,我估計我以後一輩子都不想再來了。」
林汐非常理解他的這種心情。
「陳筱冉之前和你說過,她在國內資助了一個小女生對吧?」賀向庭忽然想到了這個。
「嗯,說過。」
陳筱冉來澳洲之後沒有什麼朋友之類的,唯一關係比較好的應該就是徐楚彥,所以她和徐楚彥說過很多事情。
「她對我說讓我代替她繼續去照顧那個女生。」賀向庭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裡邊,那猩紅色的液體,忽然笑了,「我和她說她自己的人自己照顧,可是她還是不答應,她為什麼不自己照顧?」
這話徐楚彥是真的沒辦法回答。
「她有沒有什麼讓你叮囑我的話?」賀向庭又問,雖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其實心裡還是很緊張。
關於陳筱冉的一切,他現在想起來,都是緊張的。
「就是讓我轉告你,好好生活。她叮囑過我好多次,要是我能見到你的話,一定要讓我告訴你,好好活著。」
賀向庭笑了一下,很諷刺地笑。
「她是真的很喜歡孤兒院裡的那個小姑娘,自己在這邊治病的時候每天也都要和那邊聯繫,她說雖然她打掉了你們的孩子很抱歉,但是還是希望,你能資助一下這個孩子,只是資助就好。」
「這是怕我死,直接給我壓了一份責任上來?」賀向庭一遇到破天機,「但是我還真是,沒辦法拒絕。」
所以第二天回國之後,賀向庭就直接去了孤兒院。
林汐也一併去了,因為想看看讓陳筱冉心心念念掛念著的人是什麼樣子。
院長聽說了賀向庭的來意,立刻帶著他去看了那個小女孩。
很嬌小的孩子,正蹲在院子裡,手裡抱著一個洋娃娃。
似乎是聽到有人過來,小女孩抬起頭,眼睛很大,很亮,像是兩顆黑葡萄。
賀向庭一下子就知道了陳筱冉為什麼會資助這個小女孩。
因為這個小女孩和陳筱冉小時候很像。
長得很相似的兩個人,都很漂亮。
小女孩見到他們,眨了眨眼,然後站起來,朝著院長鞠躬。
「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她兩歲的生日了,這個孩子其實挺聰明的,但是就是有些語言障礙,所以平時不怎麼開口說話,不過不是聾啞人,因為她的聽覺和智力沒有任何問題。」
似乎知道院長在說自己,小女孩的臉有些紅。
林汐很喜歡這個小女孩,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歡。
「她叫什麼?」林汐問。
「叫一寧,是陳小姐起的名字,因為陳小姐說希望這個孩子以後的命運可以一路安寧。」
陳筱冉對這個孩子真的是有很大的喜歡。
「所以沒有人領養她是嗎?」
「對,沒有,就是因為她的語言障礙,但是陳小姐每個月都會給很大的一筆資助,所以她過得很好。」院長嘆息了一聲,「一般有先天性障礙的孩子,是很少有人領養的。」
賀向庭走到小女孩面前,慢慢蹲下。
小女孩的齊耳短髮襯著她一張不大的臉,看起來很靈動。
「你叫一寧,你姓什麼?」
小女孩搖搖頭,似乎並不知道面前這個叔叔在說什麼。
「叔叔很喜歡你。」賀向庭直接道,「你願不願意跟著叔叔回家?」
小女孩很驚慌地看了一眼院長。
院長也沒有料到,賀向庭竟然想領養這個孩子,這是真的出乎了意料。
喬司也立刻提點:「喂,你想好,陳筱冉只是說讓你幫助這個孩子,沒說讓你領養,你這婚還沒結呢就直接要養孩子了?」
賀向庭恍若不問,只是對著那個抱著院長的腿不送手的小姑娘和善地笑:「叔叔那裡有很大的房子,有很漂亮的衣服,還有很多很多的洋娃娃和糖果,而且沒有人會欺負你,叔叔也會一直疼愛著你對你好,所以你要不要跟叔叔回去?」
小孩子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大房子」「洋娃娃」「糖果」幾個字,眨巴著大大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心動。
賀向庭不知道怎麼做的,真的從兜里掏出了一把糖果放在了小女孩面前。小女孩一看,一下子喜笑顏開。
「陳小姐之前來過電話,如果要是有人想要領養一寧的話,那就讓一寧被帶走的好,因為陳小姐能提供的只是物質上的幫助,並不能給一寧需要的家庭的關懷。所以賀先生,您是真的想好了嗎?」
「嗯。」賀向庭點點頭,「我不是衝動,我是深思熟慮過的,您放心,我會對一寧好的。」
其實這個結果,是林汐的意料之中。
按照賀向庭對陳筱冉的那個感情,知道她那麼喜歡這個孩子,最好的方法,肯定是放在自己身邊照顧著。
院長大概也是看出來賀向庭是真的很認真,於是蹲下身子問著小女孩:「一寧,你願意和這個叔叔走嗎?」
小女孩沒有說話。
「這個叔叔和陳阿姨是認識的。」
一聽到院長這麼說,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小女孩比劃了一頓,然後院長看著賀向庭:「一寧問如果和賀先生走的話,能不能見到陳小姐?」
賀向庭一噎。
「可以的。」
他說謊了,為什麼儘自己最大的能力來完成陳筱冉的意願,他說謊了。
然後小女孩猛地點頭。
可見陳筱冉對這個孩子來說,有著多麼大的意義。
孩子的東西很少,收拾起來的話也很容易。
到底是有感情的孩子,院長分別的時候,還有些不舍。
「一寧很乖,很聽話,所以賀先生,麻煩您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放心,我會的。賀向庭拉著一寧的手,鄭重保證。
一寧朝著院長鞠躬。
林汐覺得這個小小的姑娘有這麼好的教養,真是難得。
坐在車上的時候,一寧一直都是靜悄悄的。
「一寧。」賀向庭忽然叫她。
小女孩眨巴著眼睛看他。
「一寧,賀一寧,你喜歡這個名字麼?」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好像確實……很好聽。
嗯,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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