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一生其實就是充滿了鬥爭的一生。
先斗天,再斗地。
斗過父兄,斗過弟。
最終,才斗來了他眼中的盛世大唐。
換句話來說,他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鬥爭。
哪怕如今要和自己的兒子斗,他也不以為意,相反,他鬥志昂揚。
李承乾越是表現得優秀,他越是充滿了幹勁兒。
房玄齡他們覺得李承乾風頭過盛讓李二起了一些別的心思,事實上真是這樣麼?
不,不是這樣的。
李二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與人爭鋒。相反,要是沒人與他爭鋒,他還有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只有繼續斗下去,他仿佛才能找到繼續下去的理由。
在過去的一年,我們只知道李承乾做了什麼,很少講李二做了什麼。
那麼現在,我們來回憶一下在過去的一年之中,李二究竟做了些什麼。
總的來說,在過去的一年,李二一共做了三件事。
其一,恢復農業。
其二,振興文教。
其三,重振商貿。
這是在過去的一年之中,李二著重做的三件事。
之所以說是恢復農業,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繼位的幾年以來,連年天災,著實有幾分名不聊生的感覺。
好在今年算得上是風調雨順的一年,各州各縣都沒有大的災情上報。
作為一個農業為主的國家,前幾年的災荒也是讓李二頭疼不已。
不過自從去年以來,這種局面總算得到了好轉。
國庫里的糧食不說滿坑滿谷,但至少不拮据。
至于振興文教,那是借著李承乾便宜的紙張順帶做的。
別看是順帶做的,但對於李二而言,這件事卻是僅次於農業的國之重事。
歷朝歷代其實都是如此,填飽肚子之後,那就是精神文明建設,再加上當下的特殊環境,振興文教也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任何一個帝王或者說任何一個執政的朝堂,但凡是有那麼一丟丟的遠見,都不願意看到少部分人把持文教,這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當然,振興文教的路還長,也絕不是一年半載就能看到成效的。
對於這一點,大家心裡都清楚。
不過如今尚文之風鼎盛,藏書樓每日也是人頭攢動,一切都在朝著一個好的方向發展,大可說一句,未來可期。
最後便是重振商貿。
在這件事上,李二確實是占盡了便宜。
本來剛經歷幾年的災荒,加上立國不久,國力尚且還在恢復之中,商業雖然有,但很局限,可因為李承乾折騰出來的那些物什,倒是刺激了一下商業的發展。
李二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所以在過去的一年,他大肆鼓勵商業的發展,還別說,真讓他做出了一些成績。
別的不說,至少去年一年的商稅,就頂得上過去好幾年的總和。
正是因為這些,李二才有了兵出高句麗的底氣。
次日,正午。
長安城飄著小雪。
縱使是風雪交加的日子,街上的行人依舊是川流不息。
這就是生活。
唐月明坐在長明酒樓臨街的包廂里,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當然,他主要的目的還是在等昨天的那些鹽商。
昨天回去以後,他和商隊裡的人商議了一番。
此番要想出人頭地,他必須做一件事,那就是打壓青鹽。
之所以有這樣的決定,其中還有另一個插曲,那就是長孫的態度。
說起長孫的態度,他在昨夜之前其實也迷糊,但也是在昨夜,有人問了他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就是那個問題,讓他如夢初醒,一瞬間仿佛就什麼都明白了。
不多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大街上,唐月明笑了笑:「貴客到了,煮一壺茶。」
說完,他就繼續看著大街上的川流不息。
而那些鹽商仿佛是約好了一般,陸陸續續的都來了。
「讓唐掌柜久等了,實屬不該啊。」一進包廂,有人就笑著說道。
唐月明也是連忙起身道:「小子不過是來得早一些罷了,何來久等一說,來,諸位請坐。」
既然都來了,也就意味著他們同意了昨天的方案。
至於沒來的,也就不會來了。
什麼等到日落之前,呵呵,說說而已,可別當真。
再說了,真要來的,早就來了,誰會真的拖到那個時候。
真要卡在那個時候來,也足以見其沒有誠意。
「這一次還得唐掌柜帶著我們一起發財啊。」有人當即就笑道。
唐月明笑道:「諸位可別這麼說,大家一起發財,不過這一次,小子可能還有一件事兒要麻煩大家。」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唐掌柜直說便是。」有人立馬問道。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這精鹽開始發賣,那粗鹽的價格一定會受到影響,而青鹽」
一聽唐月明這麼說,大家立馬就懂了,當下就有人說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這事兒大家都明白的,唐掌柜瞧好了便是,月余時間,我等定叫它青鹽在長安城裡粒鹽難出!」
對於這個,他們昨日也商議了很久。
在商言商,打擊青鹽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
而且,青鹽的成本本就比他們高,他們就算打價格戰,青鹽也不是對手。
當然,事實上,青鹽的成本其實要比粗鹽低太多了,只不過慕容伏允要過一手,加上層層盤剝,成本也就上來了。
再加上這終究是走私,官府雖然查得不嚴,但裡面的水還是不淺的。
這麼多的原因加在一起,也就造成了粗鹽的價格優勢。
「那就有勞諸位了。」唐月明當即起身拱手道。
他話剛說完,又有人站了起來說道:「唐掌柜,我們也有一事相求。」
「請說。」
那人說道:「是這樣的,這精鹽的確有利,而且按照唐掌柜昨日所說,真要是賣遍了整個大唐,那確實比粗鹽的利潤更高。
但問題是,其他地方會不會也去日月山拿貨?
若是如此的話,那這生意可就難做了。
還有,雖然大明那位的身份咱們都清楚,可前面還有糧食禁運,後面會不會有食鹽禁運?要是這些沒個說法,我們也不安心啊。」
他說完,眾人都看著唐月明,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唐月明看了看眾人,點了點頭,道:「諸位的擔心小子也懂,我們先說會不會出現食鹽禁運的事情好了。
這一點兒,諸位放心。
雖然精鹽是從大明過來的,但諸位應該也知道,這生意可不是小子能做得起的。
就這麼跟你們說吧,這生意背後的關係,通了天了。
而那位,也不是想從這生意上賺錢,你們應該也察覺到了,就這價格,說白了,是那位體恤老百姓,這才弄出來的惠民之舉。
所以,在這一點兒上,你們大可放心便是。
至於說會不會有人去日月山拿貨。
可能會,可能不會。
但不管會不會,小子只能保證一點兒,那就是他們不可能從官面上拿到一粒鹽。
因為整個大明對大唐的精鹽出口,只出口給那位,小子也不過是個跑腿的罷了。
之所以說可能會,那也是小子不敢把話給說死了。
真要是碰到個腦子有包的跑去日月山鹽鋪買了鹽弄到大唐來販私鹽,咱也沒辦法不是?
不過,就那價格,他弄回來可能賠得底褲都得當三回。」
「哈哈,那是那是。」
一聽他這麼說,眾人頓時哈哈大笑。
只要敲定了這兩件事,大家心裡懸著的一顆心就落了下去。
至於說食鹽禁運什麼的,不過是他們的說辭罷了。
糧食禁運是為什麼,他們難道還不知道?
「對了,唐掌柜,我們昨日也商議了一下。」又有人說道,「這會兒,我們這裡有十來人,我們想著,要不要我們簽個協議,每人自己選擇一州一府,做那個州府的總代銷。
然後我們每人都從唐掌柜這裡拿貨。
這樣也避免了我們到時候為了拓展生意鬧些矛盾。」
不得不說,這些商人是真有腦子。
李承乾要是在這,估計都得大吃一驚。
什麼總代銷,不就是後世的總經銷麼?
果然啊,所有的進步,都是由生活一步一步推著伱去改變的。
不服不行。
唐月明倒是沒急著點頭,而是想了想。
這事兒他不敢輕易點頭,畢竟李承乾到底是個什麼方針,他還不清楚,要是影響了李承乾後續的布置,他的前途也算完了。
而就在唐月明他們商議的同時。
皇宮之中,李二和李靖、房玄齡、尉遲敬德等當朝大員也在議事。
其實李靖他們都有些愣神,李二將眾人召集了起來後,又不說話,這是鬧哪出?
過了沒多久,一個內侍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在李二耳旁耳語了幾句後,李二心中瞭然,當下說道:「房愛卿,如今國庫可還支撐得一場大戰?」
一聽李二這話,眾人頓時一愣。
好傢夥,你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個屁?
「陛下,雖然」房玄齡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
李二大手一揮,道:「別提其他,直接說,國庫如今可否支撐得起興兵高句麗?」
「支倒是能支撐,只是」房玄齡有些無奈。
李二卻是說道:「行了,你不懂,真要說的話,如今是出兵高句麗最好的時機。
雖然北方還有薛延陀,但薛延陀被西突厥纏著,尚且自顧不暇。
再加上吐蕃和蘇毗還在混戰之中,唯一的威脅吐谷渾,也被高明盯死在了那裡,現在反而是我們出兵高句麗最好的時機。」
一聽李二這麼說,眾人也是無奈地點了點頭,這話李二還真沒說錯。
薛延陀和西突厥沒有分出個勝負之前,是無力南下做什麼的,而吐蕃和吐谷渾,都被李承乾盯死在了那個地方,自己都是一屁股的屎,哪兒還有餘力來圖謀大唐?
至於南方那些彈丸之國,大唐又何時放在眼裡過?
所以這會兒,李二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收拾高句麗。
「陛下,高句麗如今正處寒冬臘月,這時節出兵,一來是將士們肯定要飽受寒冬之苦,二來糧草物資運送的成本也要大大的增加,實在是有勞民傷財之意,還請陛下三思。」魏徵聞言,還是站了起來。
他知道李二為什麼要執意對高句麗動兵,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其實是願意支持的。
可這大唐才消停了幾年?
李二搖了搖頭,道:「雖說寒冬臘月天寒地凍,可莫不是只有我大唐的將士才會遭凍?這不是問題,至於說糧草,直接從登州調撥就是,這些年,朝廷每年都在登州屯糧,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的。」
「對,這老天爺還能挑著人凍不成?老夫就不信了」尉遲敬德立馬站出來捧起了臭腳。
李二想打仗,作為李二麾下頭號狗腿子,他當然得支持,還得賣力的支持。
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的,為官之道。
當然,聽上去好像很簡單,但真要操作起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還是很考驗眼力的。
作為兵部尚書的侯君集,也是立馬站了出來,說道:「兵部隨時聽候陛下的調遣。」
他話不多,但態度也很明顯。
房玄齡和李靖倒是不怎麼開口,不是說他們沒話說,而是作為百官之首,他們只要開口了就代表了百官的態度,所以這會兒兩人也在心裡思量。
當然,真正在思量的,可能就房玄齡一人。
李靖的態度特別有意思,只要你們敲定了,咱就點個頭,反正就一句話,少言慎言,很謹慎的一個人。
他自認為在朝堂上不是這些心眼子一堆堆的傢伙的對手,也不想和他們玩什麼心眼子。
反正我就一條,你們怎麼說,咱就怎麼幹。
後世有句話形容他,相當恰當。
黨指揮槍!
李二點了點頭,說道:「朕這裡有道旨意,弄了送出去。」
說著,內侍就把那道旨意拿給了房玄齡。
房玄齡正愣神了,給我的?
可是他拿過一看,整個人頓時就呆住了,瞪大了眼珠子,一臉的錯愕。
其餘人一見他這副模樣,也是好奇的想湊過來,但房玄齡當即就將那道旨意高舉於頭頂,躬身道:「陛下,不可。」
「行了,和你說了也不懂,就這麼著吧。」李二搖了搖頭。
就房玄齡剛剛那反應,他就不想再解釋什麼了。
沒意義,說了他也不懂。
而其他人更是好奇,李二到底給的是一道什麼樣的旨意,讓向來老成持重的房玄齡都這般?
房玄齡還準備爭辯幾句,尉遲敬德卻是搶先問道:「陛下,老臣可否看看?」
見李二點頭,尉遲敬德一把從房玄齡手中將那旨意拿了過來。
其餘人除了李靖以外,所有人都湊了上來。
在看到旨意內容的那一瞬間,眾人都是一陣的心驚。
比房玄齡有過之而無不及。
虎毒尚且不食子!
陛下這是瘋了啊!
在沒看到旨意之前,他們都不理解房玄齡的反應,但在看到了旨意之後,他們瞬間就明白了。
李二瘋了!
真的,李二瘋了。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不過李二看到他們的反應,失望地搖了搖頭。
他想得沒錯,只要他有這種態度,這些傢伙就是這種反應。
這讓他很失望,也很無奈。
也許,這就是帝王吧,高處不勝寒,無人話秋風。
一道旨意,就讓這些傢伙這般,他能說什麼呢?
說他們錯了麼?
不能,因為他們算不得錯。
搖了搖頭,李二擺了擺手,道:「散了吧,這道旨意儘快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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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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