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近侯倒是敢說,張口就來了句讓婁圭和婁臬有些笑掉大牙的話。
婁臬嘴上毫不留情的挖苦道:「我哥能做一百斤的,你能拿得動?」
「你們打得出來我就拿得動。」薄近侯挺著胸膛不甘示弱,在打鐵的哥倆看來反倒是有股子置氣的感覺。
「打這兵器雖然費事,但也不算難。今天開門你們是第一單生意,讓你們幾分利,湊個整給一百兩銀子,押金先付一半。」
婁圭倒是沒婁臬那般愛與人較真,許是年長几歲的緣故,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別看他五大三粗,倒也是心思細膩之人,怕是防著夜三更兩人拿自己開涮,婁圭考慮的也是頗為周全。
「一百兩?你怎麼不去搶!」夜三更自小對錢財方面就無多大概念,這相當於能養活尋常百姓三口之家怕是六七年都有餘的百兩紋銀對於他來說也只不過是個數字而已,反倒是薄近侯大呼一聲感覺這人已經不是做黑心生意而是明目張胆的搶劫。
「嫌貴就別找我們做。」婁臬似是贏了一局般的樣子洋洋得意,看模樣他和薄近侯年歲也差不許多,兩人口齒牙硬你來我往的拌了幾句嘴就權當是比較輸贏了一般。
婁臬說這句話還是蠻有底氣的,對這歷下城裡他也了解,莫說歷下城,即便是這方圓百里以內他也清楚能打造兵刃的怕是都找不到第二家。
薄近侯還真不知道怎麼接他這句話,一時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只要質量上乘,錢多錢少倒是無妨。」說著話,夜三更掏出一張銀票就要遞給婁圭,卻被旁側薄近侯伸手攔下。
薄近侯心眼實誠,肚子裡也沒那些彎彎繞,在他看來拜師學藝是要花錢的,就像城裡學堂,逢年過節的就能看到一些個生員提著豬肉拎著好酒往先生家跑。夜三更教他功夫沒跟他提錢的事他感覺就已經夠仗義的了,因此這兵器的錢他是萬萬不好意思再用人家的錢。
可對方獅子大開口的漫天要價薄近侯還真接受不了,自己這幾年給宋家來回送貨一年也就十幾二十兩的銀子,別說一百兩,就是這押金五十兩怕也是湊不出來。
「怎麼了?」夜三更見薄近侯攔著自己,當然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
「我自己出就可以。」薄近侯話說的也是勉強,畢竟自己一時也真拿不出這麼多錢。
夜三更瞭然,聰明如他見得薄近侯如此樣子也能猜出個一二,當然聽其語氣也能猜到薄近侯眼下境況,隨即笑道:「我先付上,等事情了了你再一併還我就是。」
夜三更說的自然,薄近侯就算再是一根筋也能明白,這是人家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在外人跟前不至於讓自己丟了面子。
有時候僅僅是一句話便能讓人心生親近,也能讓人頗感厭惡。
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這不過就是御人之道,估計是從小到大常年接觸潛移默化使然,不自覺的夜三更一些個行為舉止里就如姐姐那般帶著些心機。
婁臬接過夜三更手裡百兩銀票,怕也是此生頭一次見到如此數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樣子不像是剛開眼界般新鮮,反倒是像在辨別真假。
夜三更倒是闊氣,道:「這錢一塊付了,不用麻煩的算什麼押金。」
反倒是婁圭一抱拳,問道:「借問大名。」婁圭從進門到現在終於從語氣里透出了點恭敬,在他看來,整個歷下城裡能出手百兩毫不含糊的屈指可數,可面前這人的確面生的緊。
夜三更發現這幾年來帶著姐姐一路走來,反倒是在這不大不小的歷下城裡被人問及姓名的次數最多,若不是這幾次反覆提及,他倒是真希望能忘得了那個在大周能讓旁人噤口不言的姓氏。
「我住縣南巷,曾在天然居住過一段時間。要是怕銀票有假,你可去天然居找那老闆,他知曉我在何處。」夜三更說的也算詳細,引來婁圭瞠目。「原來是你?!」
「認得我?」夜三更詫異道,卻又隨即釋然,畢竟前幾天出了那檔子事,當時便傳遍歷下也可以理解。
婁臬指著夜三更,說話都有些支吾,「你你不就是那個那個把楊家女婿打的落花流水的那個人?」
夜三更歪頭想了想,那日裡自己和韓鯤鵬似乎並未有多久的糾纏,怎得就傳出「落花流水」這麼個版本?
殊不知看熱鬧的里有的是那些個能說會道之人,三人成虎般添油加醋的一傳,「落花流水」這個版本反而是最最平常的一個版本,更有甚者傳的是神乎其神,說的夜三更與韓鯤鵬大戰三百回合不分輸贏,到最後是兩人同時罷手約好改日再戰方結束戰鬥,把對戰情節描述的也如身在其中一般。夜三更若是聽得這個版本,怕是都要賞他幾個錢勸他去說書。
甚至有人也提出疑問,當初韓鯤鵬上樓到下樓不過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而且也沒聽到過多大的陣仗聲音,怎麼的就大戰三百回合?那嘴皮子堪比說書的好事者就講了:高手過招都是一息一瞬的事,內里詳細不是尋常人能懂的。
可真真嘴是兩張皮,一張一合都是戲。
薄近侯從過了年初一便跟著車隊去了宋家拉貨,這幾日裡回來便想著為自己姨娘報仇,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要教自己武功的夜三更還跟韓有魚的哥哥韓鯤鵬有過瓜葛。
「還有這事?」薄近侯驚訝問道。在他看來,韓有魚能一下子就把自己制服,那韓有魚的哥哥應該更厲害,而夜三更竟然把韓鯤鵬打的落花流水,看來夜三更是真厲害。
薄近侯忽然想到昨晚姐姐介紹自己弟弟時那副表情,他覺得自己要是有個弟弟能這般厲害,與人介紹當然也會如此得意。
夜三更不會想到薄近侯此時心裡想法,只是考慮著不想讓薄近侯知曉太多自己姐弟倆與韓家兄弟的瓜葛,借著婁臬話中紕漏笑道:「往事舊怨罷了。」
夜三更的一句讓薄近侯更是心生崇拜,那輕描淡寫的樣子在薄近侯看來也如絕世高人那般雲淡風輕的讓人拜服,這還真無心插柳地堅定了薄近侯要跟他學武的念頭。
婁圭眼中帶著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看了一眼夜三更,道:「現在是辰正二刻,過了申時來取就是。」說完,扭頭吩咐婁臬,「起火開爐。」
辰正三刻,於辰初時開的城門走進一紫衣道士,頭戴子午髻,腰插朝板,手中拂塵搭於左臂彎,樣貌清癯看不出年齡,想是他們這些隱於野的修大道之人都是讓旁人瞧不出歲數的樣子。
紫衣道士走路平穩不急不緩,每走幾步便拉住一個人先道一聲「無量天尊」,再詢問自己想到的去處,如此問了好幾個人似是都未得到想要的答案。
進城出城的行人里也有好事之人頗為納悶這模樣出類拔萃的道士打扮也不像是那種坑蒙拐騙的遊方術士,怎得不在山裡修行問道來這歷州城作甚,難不成尋仙問道的活計不好做轉行做起了江湖騙子的買賣?
說到底還是見識少,莫說看紫衣道士模樣不像是個騙子,要是真有大懂之人看到他這身道袍再加上那子午簪的方位也知道這人絕對是道教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講經師般所在,那可都是當今聖上御賜的稱號。莫說是江湖騙子,即便是如今武當青城龍虎三大道教名山能穿上這種顏色道袍的也就幾人而已。
紫衣道士一邊走一邊打聽,路上行人對他的詢問都有種避之不及的樣子,畢竟還是不知這道士身份,若真告訴他那去處所在,這道士去了惹出事來自己不也跟著無故受災?
道士倒也不著急,仍舊古井無波緩步前行。在他想來,一人問不出便問兩人,兩人問不出便問三人,一日問不出就問兩日,兩日問不出就問三日四日,終究會有人告訴自己,也終究會有問出的時候。
何況,歷下城也就這麼大,轉過一圈來,找也能找到。
不強求,順其自然,或許就是他問的道。
紫衣道士依舊不急不緩的往前走,順著城中大道。
巳初一刻,城門走進一名牽馬蘭衣女冠,除了服飾顏色不同,打扮的與紫衣道士並無二致,從她出塵模樣也看不出她年齡,畢竟無甲子的山中花開花落寒往暑來他們這種人也不會在意。
先是仰頭望了望城牆上頭那些守城士卒,蘭衣女冠似是考慮了一番便放棄了上去詢問的打算,又順著城中大道前行,步履匆忙,眼神遊動四處晃蕩應該是在找什麼人。
蘭衣女冠並不像不久前剛剛進城的紫衣道士般左右打聽,只是一股腦的自顧自尋覓,期間撞到行人也是趕忙站穩扶住對方爾後急急道一聲「無量天尊」便又繼續前行找尋。
似是孩童丟了心愛的玩具,若不是雙眉微蹙正好壓住泛紅的雙目,怕是下一刻就要哭出聲來。
終究還是隔著幾間商鋪幾架攤子幾撥路人看見了要找的人。
手持拂塵不急不緩,一襲紫衣於晚冬和煦日頭照射下越發光彩,腰間那把象牙白玉笏也是熠熠生輝。
蘭衣女冠長出一口氣,似是放下了心中巨石,連得拉扯著韁繩的手都放下了。
像他們這種看破生死了斷塵世的無為心竟也會流下兩行清淚,就這麼隔著那些個人,在大街上,蘭衣女冠喊道:「張九天,你就不怕我找不到你了!」
張九天,武當現任掌門張九鼎師弟。
紫禁御用講經師,祭天大典誦經師,羅天大醮主事人。
這個身兼好幾個身份卻甚至要比自己師承都要顯赫上幾分的紫衣道士依舊是不急不緩的轉身,啞然失笑,「怎得哭了?」
四個字,張九天依舊不急不緩的抬腿邁步,相距七八丈的距離就在張九天話音落下的時候縮為一拳,似是兩人之間那些個路人本就不存在。
紫衣道士抬手拂去掛在蘭衣女冠腮上水珠,咧嘴笑了。
「你騎馬快些,我就早走一會兒,怕你非要陪我步行。昨天趕了一天的路,怕你累了,就沒吵醒你。莫要哭了,這麼大的人了。」
蘭衣女冠一笑嫣然,沒有傾國也不必傾城,可在紫衣道士眼裡便比第一次聽到師傅讓自己去那圜丘都要高興。
我說過你是我要問的道,怎能隨便就丟了這幾世修下的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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