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鋪上,賢王妃母女早就睡熟,岳西還在黑暗中瞪著一雙眼睛想心事。
她想贏素了……
從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孕之後,她就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可現在一大家子人都在山上住的樂不思蜀,她若是在此時說了回去怕是會掃了眾人的興致。
而這個消息她只想親口告訴他,因此當雲畫小聲詢問她要不要派個侍衛回去給陛下送信的時候,岳西擺擺手拒絕了:「等回去再說吧……」
躺了半個時辰,岳西越躺越精神,滿腦子都是孩兒他爹的花容月貌,渾身燥熱,她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幾次之後一掀被子坐了起來,摸黑下地,趿拉著鞋子又在炕頭上摸到了自己的外衫,她回頭看了睡在一邊的賢王妃和郡主隨後輕手輕腳的出了屋。
室外一片清涼,夜晚的空氣清新中帶著少許的濕氣。
站在門口,岳西閒提好了鞋子又把外衫穿上,她抬頭看了看夜空,滿天繁星的映襯下,月亮掛在天際是彎彎的下玄月……
「月底了啊……」看著月相她在心裡算計著日子。
身後的幾間屋子都黑著燈,山上除了那點星光月影再無別的光亮,因此這裡的夜晚黑的徹底。
孤零零的站在一片漆黑里,岳西皺眉想到:我出來幹嘛來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躺在炕上睡不著,出來又無所事事,這麼回去估計還是在炕上翻烙餅……岳西放鬆了身體擺了個起手式,打起了太極拳。
太極拳動作舒緩,她又特意挑了幾式簡單的來做,只為活動一下身子,讓自己能睡個好覺。
身後一聲輕響,是屋門被推開的聲音,霞染從屋裡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馬上認出站在院子裡的黑影是岳西,她轉身回去,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盞油燈:「當家的,睡不著了?」
「嗯。」岳西並未停下手來,只是輕聲說道:「吵醒你了?」
「沒有。」霞染把油燈放在一直擺在院中的方桌上,又去廚房搬了兩張凳子出來:「我也睡不著。」
「哦?」岳西收了動作,慢慢站直身子看向她:「說說,你是有什麼心事了?」
「哪有什麼心事……」霞染對著她抿嘴一笑:「臨睡覺的時候喝了兩碗艷茶,倒是精神起來,一直躺倒現在也不想睡。」
霞染見岳西坐了,她便又回了屋,來來回回幾趟,把針線笸籮拿了出來,還去廚房燒了熱水。
「您喝點白水吧,記得您懷兩個小主子的時候就不飲茶。」將一杯冒著熱氣的白水放到桌上,霞染又拿了斗篷出來給她披上。
「不冷,今兒晚上一點風都沒有。」岳西拿起笸籮里做得半半落落的衣服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山上一早一晚的要涼上許多,您還是披上點。」霞染坐下拿起那件沒做完的衣裳去下了別在上面的針線,先用針撥了撥油燈里的燈芯。
「這麼丁點亮光,看得清麼?」岳西把油燈往桌子的另一頭推了推。
空曠的院子裡只放了這麼一盞燈,光線幽暗且分散,也就是有點亮罷了。
「先把里子釺上,明兒在細細的縫製,不礙的。」霞染低著頭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說道。
「這也太大了……」岳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著霞染手裡的衣裳笑道:「你再做大點兒,正好給狗蛋兒他爹穿!」
「瞧您說的……」霞染抬頭瞅了她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去,扭扭捏捏地說道:「不,不是給狗蛋兒做的,是給狗子做的。」
自打霞染和鄭寶才訂了親,家裡的幾個老姑娘們沒事兒就調侃她幾句。開始的時候霞染是臉紅害臊連屋都不好意思出,後來被說得多了,她也習慣了不少,偶爾還能對著雲畫還幾句嘴。
只是這回調侃她的人換成了岳西,霞染不敢還嘴,只得實話實說了:「咱上山也有些日子了,狗子見了我總不說話……就是我追著和他說幾句他也不理我……我心裡彆扭……」
霞染一針一線地縫著,連說話的時候都沒有停下,似乎是要憑著這針針線線將她與狗子縫在一起,讓兩個人能近便些……
「別急……也不要彆扭。」岳西聽她說完先輕聲嘆了口氣才輕聲道:「養孩子不比養小貓小狗,你給它點吃的它就會沖你搖尾巴。」
進門就給人家當後娘,霞染以後的日子並不容易。
站在鄭寶才的一邊,岳西是滿心的希望他能娶個知冷知熱的媳婦,照顧好一家老小,紅紅火火的把鄭家的日子過起來。
可話得兩頭說,當鄭寶才和霞染訂了親,霞染成了鄭家沒過門的媳婦之後,她又心疼起霞染來。
都是女人,自然也最知道女人的那些苦。
霞染與鄭寶才之間還隔了個鄭家娘子以及她生的兩個孩子……
「鄭家嫂子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她沒得時候兩個孩子都小。」岳西看著桌上不大的一點燈火面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說起了鄭家娘子岳西就想起了那幾年鄭家小院裡一天三頓飄出的糊鍋味,泔水味以及她扯著嗓子罵鄭寶才罵狗子的聲音……
一切歷歷在目仿佛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可那個為鄭家盡了力卻什麼也做不好的鄭家娘子如今也成了地下的一具枯骨了吧……
人吶,就是這麼不禁混!
眨眼就是一輩子……
「唉……」岳西又是一聲長嘆。
霞染停下手裡的活計抬頭看向她。作為當家人的岳西是極少長吁短嘆的。
「當家的。」霞染探了身子湊近她小聲兒說道:「您是不是想陛下啦……」
岳西一愣,接著也跟著笑道:「想啊,怎麼不想……」
她拍了怕肚子接著說道:「他又要當爹了,可他還不知道呢……」
霞染抿嘴一樂,又低了頭接著忙活起來:「看出來了。我看您是在山上住不下去了。」
「那你不想狗蛋他爹麼?」岳西歪著腦袋盯著霞染看,而霞染的頭垂得更低,她甚至往邊上側了身子:「不想……我想他做什麼……他就不是個好人……」
「哈哈!」岳西兩手拍在桌子上發出『啪啪』地響聲,這聲音在四處寂靜的山上顯得格外的突兀:「口是心非的女人!晌午的時候我還聽見你問狗蛋……」
「哎呀!當家的!」霞染羞臊得雙手捂住臉擰了身子背對著岳西討饒道:「雲畫她們幾個編排我也就算了,你怎麼也和她們一樣啦!」
「傻丫頭,一點不識逗!」岳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想自己的男人,有什麼好好害臊的……」
「咳咳!」樓夫人住著的房間裡響起兩聲乾咳,接著就是樓夫人氣哼哼的聲音傳了出來:「娘聽著都害臊!」
「嘿嘿!」岳西對著目瞪口呆的霞染吐了吐舌頭,極小聲的嘀咕道:「我娘這耳朵……嘖嘖……沒誰了!」
霞染心驚膽戰地往身後看了一眼,沒敢接口。
「沒事兒,我娘是說我呢。」岳西笑著說道:「你也別愁,日子都是一天天過出來的。狗子雖然有脾氣但那個孩子並不是個混蛋,該懂的,他心裡都有數。」
「兩個孩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你可不能真把自己當了後娘看!」她接著說道:「孩子該疼得疼,該管就管,你就是他們的娘,在鄭家,你得拿出當家女人的氣勢來,別把自己當了外人。」
「嗯。」霞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顯見的是把岳西的話聽進去了:「可狗子連句話都不願意和我說,我可怎麼辦吶?」
「慢慢來唄……」岳西才想往後靠靠,身子往後一仰才記起自己是坐在凳子上,於是她坐直了身子說道:「事情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狗蛋和你那麼親,不是也是慢慢的養熟的?慢慢來吧,你只要實心實意的對孩子們好,他就是不愛很你說話又能如何?只要他心裡明白就好……」
「水到渠成,這輩子你和狗子就是母子的緣分,你還怕這個便宜兒子跑了?」
「不怕。」霞染臉上的愁容散去,望向岳西的一雙眸子裡映著油燈跳躍的火焰:「他若是跑了,我就再把他找回來……」
「你啊……」看著她兩眼放光精神得如同要找人打架一般,岳西搖著頭說道:「別把孩子逼得太緊,畢竟他平日都是住在這裡的,與你的接觸並不多,還是那句話:慢慢來……你好好的待他,早晚有一日狗子會叫你一聲娘的。」
岳西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聲尖利刺耳的呼嘯聲打斷,她馬上站了起來,仰頭往四面張望著:「這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過節放的煙花……」霞染也起身望向夜空,口中不確定地說道。
緊接著後院裡便有了動靜,幾條身影迅速的竄上了屋頂。
那聲呼嘯聲響過後大約過了一刻的功夫,幾支焰火沖天而起,在這樣的人跡罕至的山上,又是如此漆黑的夜裡,那些焰火看起來便分外的耀眼!
「馮師傅?」岳西抬頭看著立在屋頂上的那個黑影問道:「這些焰火是信號吧?」
馮繼宗與幾名影衛站在高處,幾個人背對背站著,分別對了四個方向。
又等了片刻,見沒有焰火再次升起馮繼宗才從房上輕飄飄的躍下,他快步來到岳西身前沉聲說道:「有人上山了,這是我們的人發的信號,是告訴咱們有危險了!」
幾支焰火都是刺眼的紅色……那是侍衛們在臨死前通知同伴時才會使用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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