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現在三天兩頭的往外跑,不但形容舉止都越來越像個男子連說話都這樣無所顧忌,這讓雲畫聽得一陣臉紅。
她瞥了眼木雕泥塑一樣站在桌子邊上的蘇謹言才俯下身子貼在岳西耳邊小聲說道:「您都還是個姑娘家家的,哪裡知道生孩子就肚子疼?奴婢就一直想問您呢,您身上這些傷都是怎麼來的?」
岳西一側頭伸臂摟住了雲畫的脖子,有氣無力地說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別說我了,是個人就知道生孩子肚子疼。老子現在就肚子疼,都快疼死了,好雲畫,你給我揉揉……」
「唉!」一聽她說話雲畫的眼淚就涌了上來,她從岳西的胳膊下鑽了出來,眼睛望向蘇謹言行禮道:「蘇御醫,您給主子想想法子,這都回來兩天,主子吃什麼吐什麼,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那麼血色,現在又看著臉色那麼差……」
「娘娘是受了內傷,而且傷了娘娘的人功夫不弱,再加上娘娘原本就有臟腑失調的舊疾所以才會如此。」
蘇謹言望著半個身子都趴在餐桌上的岳西倒是勸上雲畫:「娘娘手裡的藥卻是靈丹,姑姑快點溫些酒來,膳房裡好像還有些,還是年前葉大人送來的呢。」
「那我這就去!」雲畫一聽也顧不上心酸了,忙急匆匆地出了聽濤殿。
「高公公還沒回來啊?」岳西回了行宮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天,今天才爬了起來,本想著問問車馬店的事情,高文卻一大早就帶著幾個楚應知手下的人去了慈縣縣衙,現在天都快黑了這些人卻還沒有回來。
「也快了吧。」側頭往殿外望了望,蘇謹言才說道:「上山下山一趟不容易,以後車馬店開張了大夥一日一下山也挺耽誤時辰。」
「我就是要和你們商量一下這個事兒呢。等高公公回來以後,咱們幾個再合計合計……」
「是。」蘇謹言恭恭敬敬的回了,又朝著門外瞧了一眼。
「有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岳西趴在大餐桌上,眼睛瞥著他說道。
「娘娘……」
「我最後提醒你一次,娘娘這個稱呼你得改!包括後面那個幾個女人的稱呼你也得改!」岳西坐了起來,臉色很不好看。
「同樣的話我不想多說。」她盯著蘇謹言神態分外的嚴肅:「咱們這些人不能這輩子都在這行宮裡等著死,以後沒了各自的身份,我們都得隱姓埋名的做個平頭百姓,你這一句『娘娘』很有可能就讓我們都丟了性命!」
「我知道了。」蘇謹言沉默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頭。
「說你的吧。」正經話說完岳西又抽了筋似的軟趴趴地拍在大餐桌上,如同一灘糊不上牆的爛泥。
「主子。」這樣的稱呼讓蘇謹言覺得有些拗口,因此一出口他自己就愣了下:「您以後不能再讓腹部受傷了……」
「唉……」這回岳西自己嘆了口氣,倒是聽話的點了頭:「我也想以後有自己的包子呢。」
「呦reads;!咱們今天就是吃包子!」還沒看見楊靜姝的人影,她的大嗓門已經從殿外傳了進來:「當家的,你真有口福!前段日子青黃不接的哪捨得吃菜包子?今兒早上大個兒從上面的菜園子裡間苗,揀出一籃子菜苗,讓我剁吧剁吧蒸包子了。」
跟在雲畫身後,楊靜姝的手裡端著一隻粗瓷碗徑直走到岳西身前,她先是端詳了一陣岳西的氣色,隨即聲音倒是小了不少:「你也是的,一大家子的人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以後你要知道愛惜自己。遇事要多想想,先得保住自己全須全尾的!」
岳西趴在桌上,賴兮兮地看著她,突然把臉頰放在她按在桌邊的手上蹭了蹭:「老子真沒白疼你,知道心疼人了!」
「去你的吧!」楊靜姝才做了飯,臉熱的紅撲撲的,被岳西這麼一說她的臉越發的紅,有心抬手給這個嘴欠的東西一下,手都舉起來了,終是捨不得拍在岳西的身上。
「給你溫了半碗黃酒,趕緊趁熱把要吃了。」把放在桌上的粗瓷碗推向岳西,楊靜姝就是坐在了她身邊的椅子上:「吃了這個,雲畫手裡還端著一碗呢,唉,吃這麼多藥,你肚子裡還有地方裝包子嗎?」
「呵呵!」岳西端起那碗黃酒抿了一口把養元丹送進口去咽了下去,然後又喝了一小口酒,轉頭望向蘇謹言:「酒夠了吧?」
「可以了。」蘇謹言點頭道。
「有,我肚子裡當然有地方裝包子!」岳西扭頭對著楊靜姝笑道:「不信你等著看吧……」
「爹爹,您起來啦!」喜來一陣風似的從前院一直跑進了聽濤殿,先叫岳西之後他又叫了雲畫和楊靜姝:「雲畫姑姑,楊姑姑。」
然後瞟了立在桌子對面的蘇謹言一眼,沒言語。
「爹爹,您看看,這是今天楚先生教我的新字!」擠在楊靜姝和岳西的中間,喜來側著身子將手裡的一張紙鋪開在桌子上顯擺:「爹爹您看,我寫的好不好?」
岳西沒有看桌上的字而是把喜來拉倒身前指著蘇謹言問道:「你認識他麼?」
這問題,讓蘇謹言和喜來同時一愣。
「認識。」投瞟了蘇謹言一眼,喜來馬上低了頭。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連這點禮數都忘了的?」岳西用手指勾著他的下巴,讓喜來與自己對視著:「喜來,你要知道,沒有父母不喜歡自己的孩子,但父母有父母的難處,你一天大似一天,有些事情你的懂了!」
喜來直直的看著岳西,一雙機靈的眼睛此刻卻滿是淚水,他抿著唇不說話。
岳西低了頭,用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兒子,沒有他們就沒有你,你仔細想想,原來天冷的時候這行宮裡只有誰才讓你鑽她的被窩?」
「當大雪封山,咱們這裡連碗熱水都喝不上的時候,是誰剩下嘴裡續命的一點乾糧給了你?」
「爹爹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也不管有人和你說了什麼,你是我兒子就得明事理!你爹娘縱有千般不是,沒有在最艱難的時候棄你不顧,這,你得明白……」
「爹爹……」喜來撇著嘴一頭扎在岳西的懷裡只是默默地落淚,倒是把岳西撞得一陣呲牙reads;!
「蘇……御醫。」半晌之後,哭夠了的小東西自岳西站直了身子回頭朝著蘇謹言小聲的叫道。
蘇謹言一陣心酸,臉色慘白的別過了臉去。
「在行宮裡就這麼叫吧。」岳西接過雲畫遞的帕子給哭的滿臉是淚的喜來擦乾淨,扭頭兒對著蘇謹言輕聲說道:「我兒子懂事,以後你們一家過日子了就好了。」
「唉……」無言的搖了頭,對於一件三口今後的出路,蘇謹言是渺茫的。
「高公公回來了!」雲畫收了桌上的粗瓷碗本想拿起刷洗,才走到大殿的門口就扭頭對著岳西說道:「主子,葉縣令和師爺也來了!」
高公公一早就帶著幾個準備做馭夫的漢子去了慈縣縣衙。
讓那幾個人先跟著葉勉程的車把式去外面學著趕車,他則去了鎮子上採買一些東西。
等一行人回來的時候,葉勉程和師爺也提了幾樣禮品跟著上了山,說是看看娘娘去……
「你說咱哥倆,我這裡的傷還沒有好利落,你怎麼又受傷了呢!」雙方見了禮,葉勉程端詳著岳西的臉色搖頭道:「難兄難弟!」
「誰跟你難兄難弟啊!」岳西招呼著葉秋和高公公也坐下,她抬頭對著楊靜姝說道:「給我們端一屜包子包子過來,你們幾個就在廚房吃吧。」
「噯。」楊靜姝應了,從岳西的懷裡把喜來拉了出來一拍他的屁股說道:「去叫你霞染姑姑她們別繡了,去廚房吃飯啦!」
一屜溫熱的包子上了桌,一大盆子玉米面粥也擺在了桌上,雲畫拿了一摞碗筷過來,給坐在桌邊的幾個人每人盛了一碗,岳西對著她擺擺手:「你也去吃飯,他們誰不夠就自己盛。」
「是。」雲畫知道主子是有話要說,趕緊行了禮退了出去。
「哎呦,師爺,你瞅咱來的多是時候,正趕上吃飯!」葉勉程搓搓手,從屜里拿了一個包子先遞給了葉秋:「吃,這不是你娘家嗎。」
「滾你的吧!」葉秋一把搶過包子瞪了他一眼,隨後自己也低頭笑了。
圍著飯桌坐著的都是男人,也都知道這縣令大人也師爺那見不得人的關係,因此大夥看著他們俱都覺得新鮮,瞪著眼瞅著這二位連飯都不吃了。
「吃飯啊!」岳西接過楚應知遞過包子咬了一口不禁嘀咕道:「這什麼餡啊?我怎麼吃著有有股子白菜味?」
「不一樣!」坐在桌子頭上的大個兒笑嘻嘻地說道:「當家的,這個是小白菜!」
「噗!」岳西拿著只想哭:「老子說著冬天總算是過去了,不用再吃大白菜了,這下倒好,又開始吃小白菜了!這一年到頭兒天天見白菜,真是夠夠的了!」
「白菜挺好,有的吃就好。」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包子已經下了肚,高公公上山下山的跑了一天,到現在是真餓了,見主子愁眉苦臉地拿著包子比吃藥還難不禁說道:「還是吃了吧,我聽雲畫說,吃了飯還給主子您留了碗藥呢……」
「沒法活了……」岳西又趴在了飯桌上:「趕緊吃,老子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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