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中,許臻飾演的夏雪宜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掛在牆上的字畫。
他面上看著平靜,但身體卻稍顯緊繃。
這並不是因為演員本人緊張。
而是因為,夏雪宜此時正身處在遍地仇人的溫家堡內。
儘管溫家人聲稱要將女兒嫁給他,雙方就此罷手,但夏雪宜依舊無法放心,始終在全神戒備著周圍的環境。
「吱呀——」
幾秒鐘後,一聲門響,何靜飾演的溫儀從斜後方入鏡。
她雙手捧著一個白瓷碗,抬頭看向夏雪宜,笑靨如花。
而夏雪宜在看到溫儀的一瞬間,方才的緊繃感立即卸去了三分,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監視器前,杜千山看著屏幕上的表演,暗暗點了點頭。
很好,這個開場很不錯。
許臻一句話未說,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僅憑一些細微的動作和眼中的神態,就演出了戲劇的層次感來,這個表演非常高級。
之前劇本圍讀的時候,眾人只念有台詞的部分,倒是沒發現他的無聲戲演得這麼好,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接下來的一幕,便是夏雪宜喝著溫儀端來的蓮子羹,兩人隨口閒聊。
許臻的表演很鬆弛,很自然。
他喝蓮子羹的時候,喝一口便看一眼溫儀,臉上滿滿的都是打心眼裡溢出來的愛意。
這段戲的難度不大。
杜千山此前就相信許臻能演好,此時看他果然演得不錯,倒也沒有什麼意外。
但問題是後面。
後面,夏雪宜會發現自己中毒了。
他誤以為是溫儀勾結了溫家堡的人給自己下毒,因此瞬間黑化。
這個地方要如何把握就有些難度了。
杜千山猶記得當初試鏡會的時候。「視帝」鍾濤演的也是這一段。
他當時的黑化,就是直接黑了個徹底。
犀利的眼神直接把在場的面試官們都給嚇了一跳。
這個黑化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既要有感染力,讓觀眾體會到夏雪怡身上的怨恨;又不能演的太過,把觀眾直接推到對立面去,這個度就很難拿捏。
杜千山專注地看著監視器,打算看看許真的表演效果怎樣。
他是要用當初試鏡時的那個毒蛇般的眼神了嗎?
但是,那個眼神用在這裡是否合適?
下一刻,表演終於進行到了關鍵的部分。
夏雪怡喝完蓮子羹,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然而他的身體卻忽然輕輕一晃,沒能站起,重新跌回到了座椅上。
一旁的溫儀見狀,連忙上前問道:「雪宜,你怎麼了?」
夏雪宜不答。
他的手死死攥著官帽椅的把手,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
「溫儀……」
半晌,夏雪宜終於開了口,但聲音卻低啞得可怕。
他微微抬起頭來,直直盯著溫儀的眼睛,道:「連你也要害我?」
在他的對面,飾演溫儀的演員何靜朱唇微張。
她看著夏雪怡的眼神,只覺心口猛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那眼神不是憤怒、不是怨恨、不是威脅。
甚至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惡意。
夏雪宜的眼神中就只有唯一的一種情緒:絕望。
萬念俱灰般的絕望。
「滴答、滴答……」
大滴大滴的眼淚瞬間滑落了何靜的臉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時候還沒來得及調整好情緒,這些眼淚並不是主動流出來的。
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將近10歲的年輕人,在帶戲!
他在用自己的情緒感染周圍的人!
這一刻,所有正在圍觀這場戲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出來:把握著劇中節奏的人是許臻!
好在,他這時候面對的演員是何靜。
何靜的演戲經驗何其豐富。
這一刻,她雖然被對方掌握了節奏,但卻完全沒有被壓戲。
她任憑淚水划過臉頰,穩穩地接住了這段情緒,手足無措地道:「我,我沒有!雪宜,雪宜你怎麼了?」
夏雪宜的眼神越來越冷。
他的嘴唇輕輕發顫。啞聲道:「你幫著他們,對我下毒!」
溫儀聽到這話,難以置信的看向那隻盛有蓮子湯的碗,淚如雨下,難以成言。
「喀啦!!」
就在夏雪宜發現中毒、溫儀無從辯駁的時候,屋門忽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
五六個手持刀刃的壯漢從外面沖了進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溫家五老也走進了屋外的院子裡,進入了另一個機位的鏡頭當中。
其中溫家老三,也就是溫怡的父親高聲叫道:「阿儀,你出來。」
平日裡溫言軟語的溫儀聽到這句話,卻像是被人激怒了的羔羊,大聲沖外面喊道:「我不出去!你們連我一塊殺了吧!」
而此時此刻,明明身處生死危局中的夏雪宜卻忽然抬起了頭。
他死灰般的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對溫儀道:「你不知道蓮子羹里有毒?」
溫怡看著這雙期冀的眼睛,既委屈又心疼,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索性直接拿起桌上沒喝完的蓮子羹,仰頭便要往嘴裡灌。
「啪啦!」
夏雪宜揮手將碗打掉,神情雖苦澀,但眼中卻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撐著身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把拉過溫怡的手。
旋即,他轉頭看向窗戶的方向,朗聲對外面的人道:「使下毒這種卑鄙的手段,你們也不嫌害臊!」
門外的溫老三聽到這話,色厲內荏地道:「誰下毒了?你血口噴人!」
「夏雪宜,你不是自恃本領高強嗎?你出來,咱們正大光明的斗一斗!」
夏雪宜嘴角一揚,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
幾秒鐘後,他來到院中,進入了另一個鏡頭的拍攝範圍之內。
就在他出來的這一剎那,片場周圍的所有人都看見了他。
然而這時,無論是剛才有沒有看到監視器的人,都被這一刻的夏雪宜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他的臉上分明掛著笑容,但眼神卻森冷如刀,沒有絲毫笑意。
他身長玉立地站在屋外的台階上,目光在院中的溫家五老的臉上一一掃過,像一條毒蛇在選擇先撲向哪一個目標。
「好啊,我會怕了你們不成!」
夏雪宜睥睨著場中的五人,冷笑道:「先下毒,後圍攻,石樑派溫家的人可真是真英雄,真好漢!」
「咔!」
幾秒鐘後,導演杜千山結束了這一幕的拍攝。
然而,由於場中演員的情緒太過飽滿,儘管拍攝已經結束了,情緒卻沒能立即從拍攝狀態中退出來。
場中的溫家五老看上去依舊外強中乾,戰戰兢兢。
而許臻則低垂著眼眸,始終一言不發。
場邊。
香江影業的董事長邵仁和望著場中的許臻,訝然道:「這個年輕人你從哪兒找來的?」
「他也太像夏雪宜了吧,簡直就是從書里走出來的『金蛇郎君』!」
杜千山聞言微微一怔。
許臻像夏雪宜?
旁觀者居然是這麼認為的嗎?
半晌,他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對邵仁和道:「您說錯了,他並不是像金蛇郎君。」
杜千山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道:「他是一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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