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
南泉縣衙門前,來了一位年輕道士,背負長劍,手執拂塵,頗具清逸出塵之色。
而此時年輕道士的臉上,也頗有幾分難言的喜色。
「道長,您來了?」
那捕頭迎了上來,只是神色比起昨日,略有古怪。
寶壽道長也不多想,只出聲問道:「獵妖府的斬妖吏,可是來了?」
這捕頭應道:「道長隨我來。」
寶壽道長跟著他,走入了縣衙之中。
前方就見一襲血紅長袍。
「退下罷。」
這紅衣斬妖吏,揮手示意。
那捕頭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而這紅衣斬妖吏目光看向寶壽道長,打量了一眼,說道:「你就是獵殺了上百頭小妖的那個道士?」
寶壽道長眉頭一皺,覺得對方十分高傲,沒有像上一次的楊文離那般自報姓名,而且在對方眼中,還有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正是貧道。」
寶壽道長想到銀兩,便也不惱怒,只應了一聲,說道:「大人鑑定之後,該取獎賞了罷?」
紅衣斬妖吏淡淡說道:「官府開給你的收條憑證呢?」
寶壽道長怔了一下,才道:「什麼收條憑證?」
紅衣斬妖吏眉宇一揚,說道:「你沒有官府蓋印的收條憑證,領什麼賞?」
寶壽道長心中微沉,臉色變得難看,說道:「尊駕這是什麼規矩?」
紅衣斬妖吏出聲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切都有規矩,你送來了妖魔殘骸,自然該有官府收條憑證!眼下沒有收條憑證,本官如何認定你就是斬妖除魔之人?」
寶壽道長神色冷淡,往外看了一眼,那捕頭已經不在這裡。
而他卻也沒有尋找那捕頭作證,更沒有要所謂收條憑證!
他心中知道,所謂憑證,就只是個藉口。
「你想要吃了貧道這一萬零八百兩銀子?」寶壽道長笑呵呵道。
「大膽!」
這紅衣斬妖吏忽然面色冰冷,喝道:「本官一切行事,皆按朝廷律法規章,無有半點徇私枉法!你沒有收條憑證,便不能領取懸賞!你要知道,這冒認懸賞之事,素來不少,本官作為官府中人,必要謹慎行事,就算告上廣山域,換作獵妖府的主事來查,也不能認定本官有瀆職之嫌!」
「……」
寶壽道長面上的笑容,逐漸斂去。
上一次在金陽縣,也沒有收條作為憑證。
或許是金陽縣的官府中人,以及那楊文離,較為公正。
但更大的原因,想必是因為當時他的身邊,有方玉這一位出自於九霄仙宗的真傳弟子,身份顯赫,背景通天。
而這一次,對方顯然是將他看做了道行淺薄,出身寒微的散學修士。
他靜靜看著眼前的紅衣斬妖吏。
然後伸手握住了劍柄。
頓時寒意驟生!
「你想幹什麼?」
紅衣斬妖吏淡淡說道:「憑你這點淺薄道行,只能獵殺小妖,憑本官鍊氣大成的修為,一巴掌就能拍死你!再者說來,本官乃是獵妖府的斬妖吏,你膽敢在這裡對本官出手,就是對整個大夏朝廷宣戰!莫說是你,哪怕是煉神真人,都不敢犯此禁令!」
「大人說得有道理,在縣衙之中對朝廷官員出手,惹來大夏朝廷高層的追殺,確實很不明智。」寶壽道長忽然笑了一聲,然後放開了手中的劍柄,心裡默默替這紅衣斬妖吏挑選一些其他方式的體面死法。
「高層追殺?想什麼呢?」
這紅衣斬妖吏嗤笑道:「剛才你若拔劍,此時就已身死道消,而你死在這裡,等獵妖府查下來,本官還能有個斬殺邪道狂徒的功勳!」
「大人說得有道理!」
「你小子也算識趣。」
紅衣斬妖吏笑了聲,從懷中取出一袋子銀兩,拋在了地上,說道:「這裡是一百兩,本官賞你的!你要知道,就算你有收條憑證,可是那些妖魔屍首都成了殘骸,就是報上廣山域獵妖府,都不一定拿得到賞錢的,現在……就當本官施捨你了。」
「大人說得有道理!」
寶壽道長撿起那袋銀兩,心想這大概就是封口費了,收了之後,便又笑著說道:「謝大人賜賞!」
「行了,滾罷!」
這紅衣斬妖吏揮了揮手,頗為不耐。
寶壽道長也只是笑了聲,轉身就走。
但臨到門口,他忽然轉過頭來,笑道:「對了,大人得記住一件事,當你看見一個人平平無奇的時候,也許只是自己眼神不佳,沒能看清對方那英俊帥氣到了極點的曠世容顏。」
說完之後,不待那紅衣斬妖吏回應,他便走出門去。
除了門口,又見到不遠處的捕頭。
那捕頭忙是偏過頭去,不敢對視。
寶壽道長輕笑一聲,走出縣衙之外。
他回望一眼,笑著搖頭,繼續前行。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野外。
「寶壽道長,你回來啦。」一頭小熊從樹上跳下來。
「少說廢話,記住這個氣息。」寶壽道長伸手一揮,有無形之氣,被他真氣包裹,送到了小熊面前。
「這是什麼?」小熊問道。
「獵妖府斬妖吏的氣息。」寶壽道長面色如常,說道:「用你的天賦記下這個氣息,看他什麼時候離開南泉縣,貧道要宰了他!」
「不是獵殺榜的妖魔啊?」小熊當下遲疑,低聲道:「寶壽道長,您總把熊當狗使,這樣不大好的,傳出去了,實在有損咱們白虹觀守山大妖的威名……」
「他吞了咱們的賞錢!」寶壽道長斜了一眼,淡淡說道。
「什麼?」小熊一跳三丈高,怒吼道:「老子要宰了他!一定要宰了他!」
「你冷靜點!」
「這還怎麼冷靜?」
小熊雙臂上揚,仰天咆哮:「不弄死他,誓不為熊!」
——
與此同時。
南泉縣衙當中。
紅衣斬妖吏隨手扔出一沓銀票,說道:「這裡有一千七百兩銀子,若是有人核查今日之時,你們該知道如何應對了罷?」
那捕頭接過銀票,忙是應道:「賞錢已被那道士領走了。」
他這般說來,心中歡喜。
縣太爺做事,也不會太過虧待手下人。
這一千七百兩銀子,他也能得個三五百兩銀子。
他在官府這麼些年,家底都沒有這麼豐厚。
似乎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給這位大人保密,便得了這等天大的好處。
雖說這位大人取走了九千兩銀子,但他心中倒也沒有什麼不歡喜,也不敢有什麼不歡喜。
「話說回來……」那捕頭低聲道:「這道士可是個能夠斬妖除魔的,萬一大人離開後,他氣不過,來此尋釁,該如何是好?」
「放心好了,就算是煉神真人,都不敢來犯官府,否則就是挑釁大夏國威,到那時候,獵殺榜上便有他一個名字!」
這紅衣斬妖吏平靜說道:「要不是顧慮上面核查,剛才本官便斬了這小道士,免得你們心慌意亂。」
他說完之後,便揮了揮手,道:「本官該回去復命了。」
說完之後,他背負雙手,走出了縣衙之外。
這捕頭忙是送他出門去。
眼看著那一襲紅袍,騎上一匹駿馬,離開了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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