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地球 8 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條街上，兩家地產公司相隔也就兩三間商鋪，劉漢這麼一追出來，他手下的一眾聯世地產業務員倒還罷了，礙於權威和情面，都不可能出來看熱鬧，可聯華地產那邊就不一樣，路過的業務員紛紛在門口吆喝，招呼同事們出來圍觀。

    看對方公司的熱鬧和笑話，向來是兩家地產中介公司業務員樂此不疲的事，而這也是得到各分公司管理人員，以及公司高層默許，甚至是鼓勵慫恿的。

    所以劉漢追出來後的第一句話里，就是試圖說服楊姐回到分公司內，只有這樣，他才不會給老對頭韓猛以可乘之機。

    可是，他的企圖再一次落空，楊姐很認真地看著他，很認真地答道：「劉經理，自始至終，你都沒有搞明白，我到底在堅持什麼，避而不談小江的佣金一事，真的，劉經理，我真地認為，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再好談的。」

    劉漢這一次，是真的愣在了那裡，他是想不明白，江星宇也就一普普通通的業務員，與楊姐之間非親非故，怎麼就為佣金這個事，她如此堅持？

    所以，他一直認為，楊姐如此做，只是在藉此事施壓而已，目的則是要逼著他，以及聯世地產，為明天的與房東談價和簽合同，爭取更多的利益，而說白了，就是要壓著房東再降價。

    但現在，他見楊姐這態度，與他的設想之間，完全是南轅北轍，一時還沒完全轉過彎來，只是在那裡囁嚅著：「這個，楊小姐，合同，已經簽了，按公司的規定，給業務員個人提成的佣金，都是以所簽合同為依據，以免對業務員不公平，你看，這個，佣金的事，我可以向公司申請申請……」

    這個規定，的確是地產中介公司的行規，其目的，也的確是至少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如劉漢所說，為了保護業務員的利益，江星宇聽到劉漢如此說，就已經知道，在楊姐的強勢下，以及聯華地產的人已經全部跑出來看他的熱鬧的壓力下，他已經開始有退讓的跡象。

    「所以剛才我才提議，重新簽訂一份合同，」楊姐臉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透出幹練和精明來，對劉漢道，「可惜，我沒有感受到劉經理的誠意。算啦，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劉漢一聽，臉上神情的可就頗有些精彩，而楊宇而面露喜色，顯是劉漢是聽出不妙，而楊宇卻以為楊姐已經準備就這麼算了，這個合同就這麼著了。

    這個時候，楊姐已轉身對著江星宇喊道：「小江，走吧！」

    這麼喊一句，楊宇終於明白了，楊姐這是要單方面撕毀合同，不由得一下子愣在那裡，嘴巴張得大大的，胖胖的臉上，終於再也沒有那人畜無害的微笑，而是驚愕，不解，還有不甘，和像是被人往嘴裡塞了一把蒼蠅一樣的痛。

    江星宇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差點就要喊出聲來：大快人心啊！

    因為這種痛苦，他前天剛從醫院回到家裡，接到楊宇得意洋洋的來電時，就充分體驗到過。

    想想也是，將近整整20萬的佣金，本以為穩穩噹噹地已經到手了，結果卻在一轉眼間，在自己眼前，又硬生生地飛走了，這種生生的痛，比打一開始就沒有這回事，還要來得更令人難以承受。

    就在楊宇的痛苦之中，還有劉漢的憤怒和不甘之下，江星宇得意地答應一聲，施施然從楊宇這裡走開，自劉漢身旁走過，這個時候，他還不忘了打擊一下劉漢，面帶微笑地來了聲：「劉經理，我這就走了哈，多謝你的指導和教誨！」

    劉漢氣得轉頭瞪著江星宇，鼻孔里似是要噴出熾熱的怒火來，雙眼狠狠地瞪著，江星宇則回他一個微微一笑，三兩步追上楊姐，跟在她的身後。

    「楊小姐！」劉漢已經是非常控制著自己的怒火，語氣中雖然帶著不耐，可還是並非惡狠狠，「這個合同已經簽了，你單方面毀約，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楊姐則回過頭來，對著劉漢一笑答道：「我知道，不就是交的兩萬塊誠意金麼，我也沒準備找你們要回來。」

    「兩萬塊誠意金？」劉漢冷笑一聲，似是抓住了楊姐的把柄，冷聲提醒道，「楊小姐恐怕是沒有仔細看合同條款吧！」

    楊姐笑著搖搖頭，回過頭去，沒有再搭理劉漢，一旁的江星宇則在心裡為她捏了把汗，忍不住悄聲問道：「楊姐，這個，合同毀約，好像，好像真的不止……」

    「我知道，」楊姐的聲音也壓低下來，勸慰道，「這個條款我看過，當時簽約時，就要求去掉了。對了，你昨天救人後，怎麼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偷偷地溜了？」

    「啊？！」

    江星宇的感慨，至少有一半，是為楊姐修改合同條款而發，怪不得她在面對劉漢的威脅時，如此胸有成竹；而另一半，則是為她如何知道昨天救人一事。

    「這個，」江星宇有些靦腆，撓著頭，答道，「這個，昨天救人起來，全身都濕透了，風一吹，冷得不行，再說了，人家一家三口團聚，我去湊那個熱鬧，做什麼。」

    楊姐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沒好氣地說：「那也應該留個電話號碼給人家呀，好讓人家感謝感謝呀，害得我那朋友事後一直很愧疚，要不是我昨天去安慰她，還有我那個乾女兒，看到她拍的照片上就是你小子，她還真就要這麼愧疚一輩子了！」

    江星宇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昨天和今天這一連串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個來龍去脈了，敢情昨天他救起來的，是楊姐好朋友的老公和女兒。

    「你終於明白了？」楊姐笑著說，「等我朋友一家三口從南華寺做完法事還過宏願回來，他們還要再好好感謝你，還有陳老闆，和那位姓於的農民工兄弟。所以你這個佣金的事，我是無論如何都要給你爭取回來的。」

    江星宇此時已是感動得雙眼泛淚，也終於體會到，昨天費了那麼大的勁，兩進兩出地下到深大3米的積水中去救人，還是有收穫的，不光是心靈上因為做好事帶來的輕鬆和滿足，還有今天在楊姐的堅持下，重新拿回佣金的快意。

    就在楊姐和江星宇邊走邊談，徑直走進聯華地產的大門時，楊宇也終於壯著膽子，悄悄地來到姐夫劉漢身邊，想要解釋一下楊姐合同條款的事，卻不曾想剛剛走近，就聽到劉漢在那裡低聲咬牙切齒：「哼，楊小姐，小江，這事可沒這麼簡單。」

    一個激靈之下，楊宇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跟劉漢說合同條款的事，可是，他不敢說，劉漢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對他令道：「小宇，去，將合同找出來！」

    楊宇再也不敢隱瞞，囁嚅著低聲道：「姐……姐夫，楊，楊小姐的合同，條款，條款有刪改過……」

    話說到這裡，劉漢立即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底里的那個氣啊，真正是火上澆油一般，騰地一下，就竄起來十八丈高，雙眼如欲噴火，近距離地如此盯著小舅子楊宇，臉上扭曲著，看起來甚是駭人，駭得楊宇不由自主地連退好幾步，才站穩腳跟。

    「廢物！」劉漢低聲喝罵，抬腿就往回走，還不忘了低喝一聲，「還不趕緊回來，顯丟人丟得還不夠嗎？！」

    與劉漢的氣急敗壞相比，聯華地產天鵝湖分公司經理韓猛，可就算得上是意氣風發了，一來剛剛他可是看足了老對手劉漢的笑話，二來麼，則是看到江星宇陪著楊姐走進來，哪裡還不知道，這是生意送上門來了。

    是以他很殷勤地引著楊姐和江星宇上到二樓辦公室，扭頭衝著小江嚷道：「小江，快，給楊姐端杯茶來。」

    楊姐簡單地將情況一講，並特別強調要江星宇簽合同，韓猛哈哈一笑：「楊小姐放心，這單合同，我保證沒有問題，至於楊小姐在那邊損失的兩萬塊誠意金，我們這邊就免了這個，無非就是佣金少收兩萬而已……」

    韓猛答應得如此乾脆，端茶進來的江星宇心裡可是捏了把汗，事到如今，韓猛顯然還不知道楊姐到底買的是哪套房子，房東是否有在聯華地產這裡掛盤。

    見到楊姐眉尖微微一蹙，韓猛當即補上一句：「當然是公司收到的佣金里少，與小江無關。」

    得到韓猛如此保證，楊姐顯是放下心來，接過江星宇遞過來的玻璃杯，點頭對韓猛道：「好，韓經理很爽快，我欠小江一個天大的人情，因為這事，弄得他不見容於那邊，今後還得勞煩韓經理多多照應照應。」

    「那是當然！」韓猛雙眉一掀，沉聲道，「小江已經是聯華地產的員工，我這當領導的，自然是要維護手下員工，不然，聯華地產還有什麼臉面在深港市開門面，做生意。」

    聽到韓猛說得如此氣勢不凡，江星宇聽在耳里，卻並未真箇往心裡去，他很清楚，在這個行業混的人，劉漢也好，韓猛也好，沒有兩把刷子，的確是混不開，可是，像他們這些有兩把刷子的人，基本上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無利不起早，至於其他，統統都得靠邊站的。

    江星宇沉思之際，就聽到辦公室門被敲開，而後一個女孩手裡捏著幾本合同文本，遞給韓猛：「韓經理，這是您要的合同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