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神經質的話語讓雲黛不敢衝動。
以遲放現在的精神狀態,她完全相信他能做出他說的那些事。
她幾乎是連呼吸都不敢過重,用氣音道:「我不是故意的。」
頸窩在磨蹭的腦袋忽然不動了,只剩下沉沉的呼吸灑在她的肌膚上。
明明足夠溫熱,雲黛卻感覺那像一把殘酷冰冷的刀刃,只要她輕舉妄動就會被割到頭破血流。
察覺到她僵硬的身軀後,遲放抬起頭看她。
他眸色深沉,像一汪無邊無際的黑海,蠶食著要將她吞吃入腹。
遲放舉起手,雲黛控制不住眼睛跟著他的手,她以為那隻手要掐到她的脖頸或者任何算得上是威脅的地方,結果那隻手只是輕輕挽起她垂落到眼前的額發。
那般溫柔,那般親昵,與他的氣質截然不同的溫和。
雲黛的脊背爬上一串細微酥麻的電流,是膽顫亦是恐懼。
遲放仍然無法在這麼近的距離控制自己,他想親吻她,飽含慾念,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對她產生的渴望。
她這麼漂亮,脆弱,像一株柔弱無依的細竹。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眸,他在緩慢靠近,以雲黛肉眼可見的速度。
雲黛的手僵住了,她在抗拒,她想推開他。
可遲放始終沒等到她有所動作。
於是在雲黛顫抖著身體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遲放往後退了一步。
他黑瞳的情緒幾乎要溢了出來,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雲黛鬆了口氣,卻又不敢放鬆。
遲放冷冷嗤笑一聲,他問道:「雲黛,這就是你感謝我的方法嗎?」
雲黛呆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遲放:「因為我替你交了手術費,所以你想感謝我。給不起錢,就給人?」
雲黛反應過來,臉頰氣紅了。
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她只是對他有那麼點愧疚。
雲黛知道自己對他的態度很不好,但遲放卻在她有難的時候出手幫助,雖然可能二十萬對他而言不值一提,卻不代表雲黛能毫無負擔地享受這些。
更何況、更何況他這麼凶,她被嚇到全身無力,人都嚇蒙了。
結果在他看來,她是在對他委曲求全、投懷送抱嗎?!
雲黛氣得話都結巴了:「我、我要和你寫借條!我一定會連本帶利息全還給你!!省得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亂污衊人!」
遲放比她更氣:「呵,怎麼?跟我就把界限劃得這麼清楚,換了別人就可以安慰他摟摟抱抱?他能幹什麼?除了傻逼一樣的守在手術室流眼淚他還能幹什麼?」
雲黛咬牙切齒:「什麼叫摟摟抱抱?你自己心裡髒就不要隨便污衊別人!」
遲放冷笑:「你說說我哪句話是污衊?」
雲黛:「哪句話都是!」
遲放陰著臉往前靠近一步,雲黛嚇得又磕巴了下,往後躲。
「雲黛。」他喊著她的名字,「不要補償我。」
雲黛梗了聲:「不是補償。」
「也不可以把自己補償給別人。」
雲黛欲言又止,她覺得遲放是在侮辱她,她為什麼會把自己補償給別人?
她是什麼物品嗎?
雲黛懶得多說:「我要寫欠條。」
「不許寫。」遲放變臉比變書還快,他柔下眉眼,不再讓自己看起來冷冰冰像是要殺人一樣。
「下次遇見這種情況,你完全可以這樣。」
遲放執起她的手,讓她的掌心打了下他的臉頰。
清脆的一聲,少女掌心的肉最多,她一點都不疼。
雲黛要懵了。
他為什麼能這麼坦然自若,輕輕鬆鬆挨上這一巴掌?
但是遲放不凶著臉,她還真沒有剛才那麼怕他。
因此雲黛縮回自己的手,矮身往旁邊一躲,離他遠遠的。
回到正常社交距離,雲黛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她覺得現在的遲放才是真的恢復清醒了,因為他下一秒說道:「下次我不會再抽這麼多煙了。」
雲黛心裡覺得彆扭,這個人真是喜怒無常,讓人琢磨不清楚情緒。
遲放溫和地看她:「要回家嗎?我送你回去。」
雲黛咬唇:「不用了。」
「市醫院離你家很遠,坐公交車要一個小時。」
雲黛往後退了一步。
遲放掀了掀唇角:「我抓你上車,還是你自己主動上來,選一個。」
雲黛惱怒地瞪他一眼。
他笑,一副不可商量的樣子,馬上要來抓她。
雲黛一溜煙地跑上副駕駛。
她木著臉:「謝謝。」然後把臉撇到窗外。
遲放毫不講理:「你再說一句謝謝,我就親你。」
雲黛氣得頭撇的更遠了。
遲放悶笑一下,不再逗她。
窗外的景色是陌生的,莞城遠沒有海城發達,四周的建築像是披了一層灰黃的風,顯得落後又土舊。
雲黛覺得遲放很矛盾,強迫她的是他,可事後要她討回公道的又是他。
雖然他說的那般隱晦,可是雲黛卻懂了他的隱藏之意。
遲放讓她不要為了補償別人就出賣自己,他要她為自己著想,他要雲黛不要因為任何事情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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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雲黛從生下來進入孤兒院的那一刻,就是欠別人的。
她欠雲父雲母一個完整的家,欠雲清無憂無慮的童年,欠雲燕娟輕鬆的生活。
從小到大她都在補償,又談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呢?
雲黛輕眨了下眼睛,眨去眼睛裡的水汽。
但她仍舊感謝遲放那一刻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考慮過。
下了車,雲黛在遲放的眼神下默默把那句謝謝吞咽到喉嚨,只能幹巴巴地跟他說一句「路上小心」。
遲放的好心情從跑車的尾氣都能看出來。
雲黛糾結地摸了摸腦袋,她還以為遲放生氣後又要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沒想到就抱了她一下就哄好了。
好像不能這麼想……她這是被遲放洗腦了嗎?
雲黛無奈地笑了下,笑容沒有維持很久。
她回到家,靜靜坐在房間的窗台前,低頭給雲母打了個電話。
從開學到現在,她和雲母只通過一次視頻通話。雲母很忙,連消息都很少回,後來慢慢地雲黛體諒她,也很少給她發消息了。
似乎是知道微信電話打不通,雲黛這次打的是跨國電話。
她怔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一隻巴掌大的麻雀飛到了她的窗前,兩個爪子緊緊攀附著防盜杆,細小的眼睛呆呆與雲黛對視。
搔了搔翅膀,麻雀似乎覺得這個人類有點奇怪,翅膀撲騰展開就飛走了。
雲黛舉著手機,維持這一個姿勢很久很久,不知道是沒有聽清,還是聽不明白。
冰冷的機械女音在耳邊持續回放:「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溫熱的眼淚隨著忙音的響起,最後陷在柔軟的外套里。
無影無痕。
喜歡貪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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