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辭華此番來趙府也主要是為著說事,聞言她也坐直了身子,道:「姨母瞧著父親對母親可好?」
趙夫人本是不會對她小姑娘家家說是非,但看著王辭華這般摸樣,不禁讓她想起了帝師,便是照實說了:「我看,王大人對姐姐實在是錯待。」
王辭華自然是知曉,母親乃帝師之女,天下清流之首,在朝廷內外都享有清譽,天下讀書人都要喊一聲老師的女兒,怎不是貴女,但她卻屈居在清冷的院落中,每每不得笑顏,豈不是錯待?
王辭華道:「但也不算太差,不是嗎?」最起碼,王年晝與王夫人孕有二女,而王夫人的平時生活用度也沒有剋扣。這回香姨娘剋扣了他們三個院落的用度,卻獨獨沒有王夫人的院子,只是那月院的用度是直接由王年晝外院撥下,與內院毫不相干。
趙夫人皺眉不言,等王辭華接著道:「姨母,母親慣常是不理俗事的,在她看來,父親已不是從前的了,可說在她心裡已經死去,但母親還年輕,若是父親能再關愛母親,她的心還會活起來。」
「姨母,」王辭華鄭重道,「父親一向重官職,重臉面。現在母親住在趙府中,他一旦在官場上受挫,總會有不相干的人將事情推到母親身上。而內院的事,有時候說不清,理不清,全看父親的心思了。」
王辭華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直接與趙夫人說了,希望她能明白。
趙夫人性子直爽,沒料到還有這一層,她只是看著王夫人鬱鬱寡歡,便想著為她出一口氣,而趙大人也受過帝師許多照顧,自然不忍老師之女受此委屈了。但是,他們都想到,竟還是這樣,一般府中,嫡女自然是高看一頭,他們府,卻是夫人連著嫡女都是路邊的草,能隨意踐踏。
「可憐的孩子,是姨母想差了。」趙夫人抱著王辭華道,她必是受委屈了,才來說的。
王辭華見趙夫人明白了,也就達成任務,想著回府了。兩人還是不坐馬車,決定走著回去。路過餛飩攤,王辭華想起那日的少年,又是一笑。他們這些世家公子可都是不著調的,連帶想起了陸世子,真是沒那麼不想樣的了。
自上回之後,王賢良與王辭華的兄妹之情驟升,常常書信來往,王辭華又經常寄好吃的。紋築書院那些貴公子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但王辭華寄的新奇小吃都讓他們一陣眼饞,整個紋築書院都知道,王賢良有個會吃的好妹妹,顯然她吃貨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
而旁的公子只是單純地將王賢良的吃食都搶光,那陸世子卻是實在囂張,除了搶吃食,還每每在王賢良寫的書信後炫耀,更恬不知恥地要求再來一份,連著王辭華做給哥哥的棉手套都搶去了,要不是他的腳大,怕是連棉靴都要一併搶走。
這回哥哥回來,他不會也跟著來吧。王辭華憂心忡忡地想。
「小姐,你笑什麼呢?」繡錯問道。
「沒事,」王辭華笑道,「這餛飩攤我上回也來過,卻是沒吃成,這回我們可是得嘗嘗了。」
那餛飩攤主竟也認識王辭華,那回珠子雖是贖回了,但給了不止二十碗餛飩的錢。
「來兩碗餛飩。」繡錯道。
「好嘞。」餛飩攤主將兩碗熱騰騰,灑了蔥花,並雞蛋絲的餛飩擺上。
「小姐,真好吃。」倆主僕吃得高興。這街邊小吃又是不同一番風味。
兩人這廂吃著,繡錯眼尖,卻是暗暗看著一人影走過,正是原本他們院落中的丫鬟阿茗。她自上回請了假,便沒有回來,王辭華也不令繡錯催,卻是沒想到在這兒瞧見了。
阿茗行色匆匆,像是有急事,手上還拿著一包藥,連路邊的王辭華主僕都沒有發現。王辭華一想,便是眼一瞥,繡錯也忙是起身,兩人悄然跟在阿茗身後。
王辭華身子是好多了,並不想其他大戶小姐,走幾步就累了。她跟在阿茗身後,絲毫不喘。很快,阿茗進了一跳小巷子,接著是一座極破的屋子,看著只能勉強遮風擋雨。
阿茗進了屋子,趕緊將藥煎起來,然後又盛了旁邊的稀飯。屋子上的窄床上躺著一老夫人,羸弱面黃,好似生了極重的病。阿茗將稀飯一口一口盛入那老夫人口中,道:「娘,藥抓來了,大夫說,吃了就好了。」
那老夫人卻是捂住臉,哭道:「孩子,你還醫我做什麼,沒得拖累你們父女。」
阿茗也是倘了一臉的淚,道:「娘,你又說這些話。吃了藥就會好的。」
這一幕,讓王辭華看著不忍,繡錯在旁道:「小姐,問著藥的氣味,她生得好似是痢疾,怕是無法了。」
痢疾,王辭華一愣,還是不忍心,對繡錯道:「罷了,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這可恨之人也是有可憐之處。回頭,你多給些銀子與阿茗。」
兩人往回走,心思都是重的。繡錯想起在家的父母與兄嫂,忽覺得能跟著小姐真是太好了。而王辭華則是想起前世,那般悲苦。
正想著,卻是又看著一熟人。
「錢媽媽。」王辭華道。
「我的好小姐,你來這兒做什麼,這髒乎乎的,可不是你這樣身份能待的。」錢媽媽也是行色匆匆,但一見王辭華忙是拉了往外走。回頭又是對繡錯吩咐道,「待回府,立刻準備熱水和艾草,給小姐趕緊泡一泡,這外面穿的衣裳通通不要了。」
繡錯連連答是。錢媽媽還是不放心,決定和王辭華主僕一起回府。
「媽媽,去那兒做什麼?」王辭華好奇地問道。
「還不是夫人田產管事之事,我尋他多回,都是不得見,只能找到他家中了。」錢媽媽懊惱道,這管事油鹽不進,就是不肯答應做證人。
王辭華想了想,道:「那管事可有一女喚阿茗?」
錢媽媽點頭,「對,就是這個名字,他這女兒取名卻是怪。說來,她這閨女還是在我們府當差的。」
繡錯在旁並不出聲,好一陣才是道:「小姐,我方才看著那藥包上寫著一個崔字。這城中卻只有一位崔大夫。」便是他們王家信任的大夫。
「繡錯,這幾日有空去瞧瞧崔大夫。」王辭華笑道。
又過一日,王年晝還歇在家中,卻是聽得趙大人來訪。頓時全府都亂套了,林姨娘慌忙指揮丫鬟打掃,王年晝雖是對這位上司心有埋怨,但到底還是上司,便也恭敬地接待了。
趙大人並不穿著官服,只是尋常的袍子,也不精緻,是樸素的風格。他接了茶,呷了一口,笑道:「你這府里的茶卻是好茶。」
王年晝只低頭答:「是。」
趙大人笑道:「近來公務繁忙,本是早應來瞧了,王大人的病也有好些?」
王年晝其實並未生病,聞言只含糊答了聲:「好些了。」
「我看著也還沒好全。」趙大夫一揮手,那旁邊的小廝忙是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瓶泡著老參的酒。他笑道,「這老參原是沒什麼稀奇的,但這瓶卻是不一般。從酒連著瓶子都是貢品,裡面更是由御醫親自調了藥方,喝了強身健體。王大人身子不好,可試著喝一喝。」
王年晝一聽,這酒真是大有來頭的,聞言忙是道:「這怎是好意思,王某不過是有些小風寒罷了。」
趙大人親自拿過盒子遞給王年晝道:「王大人盡心盡責,一貫得兢兢業業,卻是難得的負責,自然是要強健身子,為皇上辦差的。」
王年晝本來也就是惱趙大人的話,現在這一番說,卻是又誇了。王年晝聽著心裡妥帖,趙大人又笑道,「我那日也是為流民過冬而心中煩悶,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趙大人可是長在世家之人,又是能混成朝廷棟樑,向來是能屈能伸,幾句話的事兒,一向不難。
王年晝聽了,心裡這個爽氣啊。當下決定,明日就去衙門。「對了,我卻是忘記了。」趙大夫又讓小廝取出一盒子,裡面是玲瓏翠玉,道,「王大人實在是會教育子女,不光是兒子出彩,這女兒也是有孝心。前幾日,府上的三小姐特特做了針線與內人,卻是十分精緻。這翠玉便是內人贈與三小姐的。」
趙大人把夫人交代的任務完成了,就說了幾句場面話離開了。
王年晝聞言卻是明白,自己這小女兒又是替他著想了。想著,又聽出那日也不是王夫人挑的事。
也是,那日怎會想到王夫人身上,王年晝現在想來真是不解了。雖王夫人性子冷,但這些不相干的話她是從來不會對人言的。若是要挑事,她只要一封書信,王家就不會好過。
拿著那翠玉,王年晝決定要好好彌補女兒,而那月院,也似乎很久沒去了。等月院主人回來了,也是該去瞧瞧了。
林姨娘在耳房隱隱約約聽著有翠玉賞小姐,一門心思以為是自己的女兒。王夫人雖是與趙夫人要好的,但萬沒有因為這要好,就放著好的姑娘不娶,去娶那不佳的。
林姨娘原本是放棄趙府了,但王淑華的針線功夫和這番趙大人來訪又給了她信心,走出去摸著盒子就是對王年晝道:「老爺,這翠玉真好看。」
王年晝點頭道:「這也是貢品。我那年看見過世子帶著一個。」
「那可真是好東西了。淑兒定是會喜愛的。」林姨娘笑道。
王年晝這一皺眉,道:「是給辭兒的。」
「啊,老爺沒說錯吧。」林姨娘吃驚道,那麼貴重的東西給那個丫頭,別是真看上她了。
王年晝忽也想到,這翠玉可是貴重物件,就是賞也沒賞那麼貴重的,難道?王年晝想了想,真覺得十分有可能。
王夫人與趙夫人一直是關係極好,而看著趙夫人也是很歡喜辭兒的。聽聞趙家有一子,年歲也在十五上下,年紀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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