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家表妹好!」
相較於昨天,顧伽羅的氣色好了些,她頭上纏著方帕子,半躺在架子床上,身後靠著個靠枕,掃了眼楚佩,又將目光投向齊謹之。
這是怎麼回事?楚氏會帶著楚玉過來,顧伽羅能猜得到。
可這楚佩?
齊謹之遞給顧伽羅一個安撫的眼神,旋即看向楚氏,無聲的詢問著。
不是他不敬重長輩,實在是楚氏這種做法太欠考慮。
楚佩是什麼人?一個曾經與齊謹之有過議親意向的表親,如今更是和離的失婚婦人。
不管是哪個身份,都不適宜貿然跑到齊家來做客。
而楚氏身為大家主婦,斷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她這麼做,分明就是仗著長輩的身份有意為之。
長輩沒個長輩的樣子,就別怪晚輩『冒犯』了。
齊謹之此刻無比後悔,他真是不該為了面子而邀請楚氏,瞧瞧這都弄得什麼事兒啊?!
楚氏接收到齊謹之近乎質問的目光,趕忙笑著解釋道:「前些日子阿玉生病了,很是想念京中的親人,正巧阿佩在京里呆得悶了,我、我便命人將她接來西南散心。昨兒阿佩才到,依禮也該來拜訪你們夫婦,恰巧就收到了博衍的信,所以——」
她故意做出無奈又抱歉的神情,弄得齊謹之也不好太過在意。
楚佩也趕忙上前解釋,「都是我不好,理當事前投個拜帖的,只是一聽表嫂生產,心急之下就、就——」
說到最後,楚佩的聲音越來越小,顯是很為自己『失禮』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模樣。
「哎呀,這有什麼啊,都是一家子親戚,何必弄得這般生疏?」
楚玉見不得自己姐姐這位委屈。滿臉不在乎的跳出來打圓場:「再說了,表嫂生產是大喜事,咱們特意前來賀喜,表嫂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床前湊,故意衝著顧伽羅擠眉弄眼,「表嫂,您說是不是?」
是你個大頭鬼!
明明是齊謹之向楚氏表達了他的不滿。讓楚玉這麼一說,竟成了顧伽羅小心眼兒,容不得客人主動上門來賀喜?!
這叫什麼道理?
幸好顧伽羅早就知道楚玉的『童言無忌』,對她的『口無遮攔』也不會放在心上。再者,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情敵』楚佩身上,根本無暇跟個不懂事的毛丫頭置氣。
「玉表妹說的是,佩表妹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顧伽羅沒有看楚玉,而是光明正大的打量著楚佩。
說實話,顧伽羅對楚佩沒什麼印象。畢竟和楚佩撕逼的是『顧伽羅』,真正的顧伽羅只在小時候見過楚佩幾面,十多年過去了,兒時的記憶早已模糊。
楚佩的一些情況,顧伽羅基本上都是『聽來』的。
算起來今天是顧伽羅本尊與楚佩的第一次見面。
唔,怎麼說呢,楚佩比顧伽羅想像中的要成熟、穩重。
顧伽羅沒有記錯的話,她和楚佩是同年,貌似楚佩比她大了幾個月。
但今日一見,許是楚佩過去幾年過得很不順心、又許是經歷了重大的變故。楚佩的眉宇間總是籠著一股輕愁,整個人看起來竟是比顧伽羅老了好幾歲。
雖然此刻的顧伽羅狀況也不好,還沒有從早產的折磨中走出來,但還是看著比楚佩年輕、鮮活。
相由心生。顧伽羅料定楚佩最近過得很不好。
由此顧伽羅對她貿然來水西、來齊家的目的就多了幾分警惕——楚佩生得很不錯,出身也不賴,雖嫁過人,很難再嫁入高門做正室,但委身做個貴妾、二房什麼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顧伽羅忍不住偷眼看了齊謹之一眼。恩恩,她家博衍年少有為、儀表堂堂、仕途順遂,身邊除了她顧氏這個嫡妻外,連個小妾、通房都沒有。諸多優點中還要加上『潔身自好』這麼一條……在有些人看來,齊博衍絕對是個好對象咧。
尤其是現在,顧伽羅剛剛生產,身材走形、身子受損,想要恢復到過去的模樣,少說也要調養個三五個月。
按照彼時的慣例,即便清河縣主不插手兒子房內事,『明理』的顧伽羅也該主動幫丈夫納妾,以便能代替她好好伺候齊謹之。
其實,早在顧伽羅懷孕不能同房的時候,她就該這麼做了。
但顧伽羅不想,她是地道的大齊貴女,可也在後世待了四年,親眼見過了一夫一妻是個什麼樣子,又豈會甘心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正巧她們夫妻天高皇帝遠,耳邊沒有長輩暗示,更沒有『好心人』提醒,最妙的是,齊謹之自己也沒有這個心思,顧伽羅就樂得裝糊塗。
除了曲媽媽偶爾會暗地裡嘀咕兩句外,整個後衙,根本無人提及這方面的話題。
但楚氏和楚佩的到來,卻讓顧伽羅從自己的美夢中驚醒過來。
清河縣主不在,齊家的其他女性長輩不在,楚氏作為舅母,頂著『長輩』的名號關心一下外甥的個人幸福問題,也不算逾矩啊。
顧伽羅越想越心塞,原就有些蒼白的面色愈發難看起來。
齊謹之一直密切關注著,見她這般,趕忙問道:「阿羅,可是又疼了?」
顧伽羅剛剛生產完,下/身的惡露還沒有徹底流淨,撕裂的傷口也時時作痛,所以齊謹之唯恐她又有什麼不舒服。
顧伽羅當然不能說她是『醋得心痛』,便順著齊謹之的話頭,含糊的點了下頭,故意做出疼痛虛弱的樣子。
齊謹之趕忙清場,客氣卻帶著幾分疏離的對楚氏道:「舅母,阿羅雙胎早產,身子有些不適,恐怠慢了舅母,還請您暫且去前廳小坐。」
說罷,他也不等楚氏表態,便大聲喊道:「曲媽媽,勞煩你招呼舅母和表妹們去前頭吃茶。」
曲媽媽一聽齊謹之這語氣。便知道大爺此時的心情很不好,趕忙進來,熱情的請楚氏一行人『移步』。
楚氏微微蹙了蹙眉頭,顯然。她沒想到齊謹之竟這般不給她這個長輩留面子。
不過轉眼一看顧伽羅,確實憔悴得厲害,聯想到路上聽到的流言,楚氏暗暗撇了撇嘴:罷,看在齊顧氏差點兒沒命、如今只剩半條命的份兒上。就不跟他們小夫妻計較了。
楚氏故意擺出明理長輩的派頭,關切的叮囑了顧伽羅幾句,便領著侄女兒和女兒出了寢室。
「醫女,快叫醫女進來!」
齊謹之拿著帕子仔細的給顧伽羅擦去臉上的冷汗,嘴裡大聲的喊著。
顧伽羅伸手捉住他的手,「大爺,不必叫醫女,我、我沒事。」
齊謹之一怔,對上顧伽羅的雙眸。
顧伽羅抿了抿唇,直直的迎了上去。堅定的說道:「大爺,我、我絕不會把你讓給其它女人的。絕不!」
哪怕她不能和齊謹之同房,哪怕她被人罵做『妒婦』,她也絕不容許有第二個女人靠近她的男人!
齊謹之與顧伽羅對視良久,只看得顧伽羅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忽然漾起一朵大大的笑容:「阿羅,放心,除了你,我也不想要其它的女人!」
顧伽羅卻不肯輕信,「即使那個女人長得好看?即使長輩們一力『勸說』?即使我三五個月都不能——」
齊謹之拿著帕子的手抵上她的唇。堅定的說道:「不管任何情況,我都不會背叛我的阿羅!」
顧伽羅定定的看著齊謹之認真的雙眸,良久,方舒展了眉眼。輕輕頷首:「好,我信你!」
齊謹之卻皺起了眉頭,「舅母作甚將楚氏姐妹帶來?她明知道我沒那個心思。阿羅,我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剛剛出了那樣的事,齊謹之也有點兒草木皆兵了,尤其馬翰澤對齊家的火器覬覦已久。齊謹之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顧伽羅得到了齊謹之的保證,心情好了些,笑著說道:「能有什麼問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們來都來了,咱們只管仔細應對即可。」
齊謹之緩緩點頭,看來,他在內院也要好生布置一下。
顧伽羅猶豫了下,小聲問道:「大爺,外頭的事——」
昨日那一幕讓她記憶深刻,此事一日不了結,她就一日無法安心。
齊謹之道:「放心吧,那些煽動百姓的亂民我已經命人抓了起來,而那些苦主,我也讓人好生安撫,並許諾全力追查失蹤百姓的下落。萬一那些百姓遭遇了不測,我、我也會竭盡全力的予以補償。」
顧伽羅又問道:「那、那展、娶兩家可有查出什麼不妥?」
烏蒙展家、曲家便是暗中聯繫賀氏,悄悄種植罌粟的人家。也是這次事件顧伽羅重點懷疑的對象。
齊謹之:「暫時還沒有發現確鑿的證據,不過這兩家確實有問題。另外,水西那邊我也命人去調查了,正如阿羅你所言,展氏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如何取捨。」
烏蒙就這麼大,齊謹之的鄉勇遍布六部,背後那人想要藏匿一百多工匠,或是處理一百多個屍體,很難瞞過鄉勇的耳目。
所以,齊謹之懷疑,那些失蹤的工匠可能早已被人帶離了烏蒙。
而水西便是個不錯的隱匿之處。
畢竟相較於封閉的烏蒙,水西地處蜀、滇、黔三地交匯處,道路四通八達,且多方勢力聚集,官府和當地土司、頭人犬牙交錯,更適合一些黑暗勢力生存。
或許,那個幕後黑手便在水西經營了一方地盤呢。
顧伽羅點點頭,「阿卓卻是個識時務的人,我就怕展家牽連太深,她狠不下心來。還有,大爺,你說這事跟齊勤之、齊勉之有沒有關係?」
東齊被聖人連根挖起,西南大營的東齊心腹也被分化,一部分投了馬翰澤,一部分悄悄歸到了西齊麾下,而還有一小部分死忠黨,仍堅定不移的跟著齊勤之。
這部分人不多,但也頗有些能量,真若是行動起來,還是能給齊謹之夫婦製造不小的麻煩的。
齊謹之面沉似水,眼底不帶任何溫度的說道:「他們?最好與此事無關,否則——」他絕不會饒了這對兄弟。
反正該做的面子事兒都做了,該刷的好評也都刷爆了,就算齊謹之殺了齊勤之兄弟,也不會有人罵他『涼薄寡恩』,只會猜測是不是那對兄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錯事。
顧伽羅見齊謹之事事都考慮到了,並無什麼遺漏,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
精神一放鬆,顧伽羅這才感覺到身體的疲累和疼痛。
齊謹之趕忙喚來醫女,眼瞧著醫女診了脈,然後看著她給顧伽羅按揉腹部。
醫女的力道很大,顧伽羅疼得滿頭大汗,絲絲直抽冷氣。
疼、疼、疼,真是太疼了,偏還不能停止,惡露清不乾淨,她的身子就始終不能轉好。
抬眼看到齊謹之滿眼心疼的模樣,顧伽羅虛弱的笑著說:「大爺,我這裡沒事了,你還是出去招呼舅母她們吧,好歹是咱們請來的客人,總不好這麼晾著。」
齊謹之皺眉看著顧伽羅慘白的面容,以及疼得直哆嗦的身體,實在放心不下。
顧伽羅再三催促,齊謹之無法,只得交代醫女和紫薇她們幾句,抬腿出了寢室。
前廳里,楚氏一行人正坐在吃茶。
楚玉性子跳脫,根本就坐不住,扒在門前,抻著脖子往正寢室的方向看,嘴裡還小聲的嘀咕,「真真嬌氣,不就是生個孩子嘛,還弄得這般興師動眾,巴巴的把姑母請來,人來了,她又拉著大表哥不讓待客,好沒規矩!」
曲媽媽恭敬的立在楚氏跟前回話,耳尖的聽到了楚玉的嘀咕,暗暗皺了皺眉頭。
心道:楚家大小姐看著還規矩穩重,可這二小姐就——唉,有這麼個不懂事的妹妹,楚家大小姐似乎也不是個好人選呢。
楚氏仿佛沒有聽到楚玉的抱怨,繼續跟曲媽媽套話:「……聽說昨兒府衙有些不太平,怎麼,竟是還有人敢跟博衍對著幹?」
雖然齊謹之對外宣稱顧伽羅是因為雙胎而早產,但楚氏根本就不信,她料定昨日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沒準兒還是齊顧氏自己犯了錯。
曲媽媽心裡不喜,但還是規規矩矩的回答:「好叫大舅太太知道,昨兒確實有幾個宵小趁著大爺不在,意圖在府衙生事,不過已經被留守的季先生和周主簿處置妥當了。」
楚氏挑了挑眉,換了個方氏繼續套話:「那就好。不過我怎麼聽說你們大奶奶因此還受了驚嚇,這才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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