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宸回到昀月山莊裡接莫璃大將軍的時候,莫璃大將軍已經在自己穿衣服了。
「莫大將軍,你……」
「聽說邊塞出了事兒,我要陪著羽兒去看看!」莫璃大將軍面色慘白,卻固執地給自己穿好了衣服,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妻子李詩語獨自去面對那些苦難。
再則,他是一家之主,當初李詩語曾經跟他說過,自己絕對不能早死,因為不想當寡、婦。所以他時時刻刻地記住這些話。哪怕是合眼睡在床上,也不想忘卻。
今日,從家丁那裡聽到了有關生死之交藍葉姑娘被抓,南林國的魏衛大將軍臥病在床的消息後,心中著急,便不假思索地起了床,想要陪自己的夫人李詩語去南林國看看。憑他對自己妻子的了解,他相信,魏衛大將軍生病,自己的妻子絕對不會無情拒絕,不去見他最後一面的,那麼阻止李詩語去見魏衛大將軍,就有可能是豆豆了?
眼見地現下情況緊急,莫璃大將軍自以為,再也沒有躺在床上,受人照顧的道理,所以忍耐著腦袋的疼痛,給自己穿了衣服。
當衣服穿好後,他面向路宸的那個表情,一股子霸道堅韌的力道漠然從骨子裡透了出來。
路宸欣慰一笑。
放下了心。
他覺得,如果莫璃大將軍這麼個裝扮,這麼個表情,一定會比奄奄一息躺在馬車裡,讓自己的將軍放心些。
「路宸,走吧!」莫璃大將軍說完這句話後,沒有扎自己的髮絲。而是將自己的髮絲懶散地梳在腦後。
說得簡單點兒,是因為著急,是因為懶,不想經管頭髮。實際上,是他沒有多大的力氣,可以將手抬起來。
後腦勺的疼痛始終存在,用梳子去碰,都會覺得頭暈眼花。
就這麼邁步出了昀月山莊,上了一匹馬後,他才往天下第一酥的門口出發。
李詩語定在店門口,靜靜地等待著。她心裡有無數個想法。她甚至提前給自己打了一個預防針,她認為自己的夫君莫璃大將軍會面色蒼白地被路宸送過來。
他可能連笑都不會有。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李詩語聽見一陣有條不紊的馬蹄聲,漸漸地從街邊響起來。
在她還沒來得及瞠目結舌,就看到馬背上的莫璃大將軍一身淺綠色的交襟衣袍穿在身上,神采雖無往日榮光。但至少看上去,不是病懨懨的一個人。
馬蹄忽停,莫璃大將軍拉著韁繩,側眸盯住自己的妻子李詩語。
半晌,他跳下馬背。
向對方伸出了手去,「羽兒?」
李詩語見到,淚珠盈然,許久向前走了幾步,最後猛然扎進莫璃大將軍的懷抱,「阿璃,我以為……」
「以為我醒不過來了?」莫璃大將軍聲音溫和地笑著說,「怎麼可能不會醒過來呢,為夫怎麼可能會讓羽兒獨自去面對那些麻煩?」他看向身後的路宸,「馬車準備好了麼?」
路宸拱手點頭,「回將軍,一切準備妥當!」
「好,現在就出發!」莫璃大將軍笑著回了句,最後伸手握住自己妻子冰冷的手,「羽兒,走,上馬車!」
李詩語感覺到剛剛還晦暗的天空,此刻故而透了絲光亮出來。有了莫璃大將軍的陪伴,仿佛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一切都算得上柳暗花明了吧。
上了馬車後,莫璃大將軍為了不讓李詩語發現,故意做出無所謂的表情。只是,當李詩語將腦袋枕在他胸前的時候,莫璃大將軍卻因為忍不住頭疼地合了下眼睛。
痛,非常痛。
想要忽略,卻始終糾纏著他。加上,他不敢早死,所以即便再痛,也不能合上自己疲乏的眼睛。
李詩語不知道發現了什麼,起身,抬眼盯了一下端坐著的莫璃大將軍。
她伸開手,撫弄著自己夫君的面頰,柔聲問,「在我面前,不用表現得那麼堅強。阿璃,你的頭疼還是一直存在的吧?」
「嗯,存在。」莫璃大將軍拿手敲了敲後腦勺,「不過,沒那麼痛了,真的,不信,羽兒,你看?」再一抬手,李詩語卻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對方。
朱唇湊上去,吻住了對方的唇角。
蜻蜓點水後,她忽然抽噎地抱住莫璃大將軍,「阿璃,我知道你很痛,可是請你一定不要離開我,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莫璃大將軍的手掌拍了拍李詩語的腦袋瓜,「好羽兒,為夫福大命大,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去死呢,頭痛病只是個小毛病罷了。」他將臉頰貼上藍葉的臉,「羽兒,不要傷心,不管在哪裡,為夫都不會拋下你!」顫抖的手掌緊緊地抓著妻子的髮絲。
雖然痛,可是他捨不得離開,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妻子,捨不得那剛剛才從飛雲閣回來並正處在情傷之中的兒子豆豆。
豆豆像他,很多痛苦都隱忍地放在心上,不向任何人透露。豆豆也像他妻子,很多時候都在為他人著想,忽略了自己。
……
馬車裡只有兩人,但是馬車前行的速度卻異常得快。雖然道路濕、滑,但李詩語卻不能任由馬車慢下來。
魏衛大將軍當初雖然沒能夠迎娶李詩語,卻待她情深至此。如此他重病在床,並且很有可能撒手人寰。她這個好友……又怎麼能夠忍心不去看魏衛大將軍最後一面呢?又……怎麼能夠做得到呢?
外面的馬兒在側狂奔,裡間的馬車在發瘋地趕著。
路途之遙遠,車中人心的急切難耐。
其實,他們這些人從風辰國帝都離開的時候,李詩語的兒子豆豆實際也已經出發了。
有關他隱瞞自己母親的事兒,他口頭上雖然生氣,但內心卻還是關心著自己的母親,所以獨自拿著劍,從風辰國帝都出發,前往南林國。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魏容小將軍卻終於在幾日後,回到了南林國。
大雪紛飛的這幾日,藍葉坐在他的馬背上,甚是辛苦。
按這二人年紀,應該是姐弟吧。
可是即便年紀大點兒,這麼被人摟在懷裡,也還是有些不適的。
大路上,藍葉幾次催促,放她下去,魏容小將軍都沒有答應。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藍葉才以要方便的理由讓魏容小將軍放自己下來。
下到地面時,魏容小將軍念、咒,將那鏈子從藍葉的身上抽、走,而後面無表情地同自己的人道,「三軍聽我號令,全部轉身!」
轟然一聲響,從魏容小將軍的這方,一個聲音一直傳到最後。
所有的將士全部背身後,那騎在馬上的魏容小將軍才冷冰冰地對藍葉說,「姑娘就在這兒解吧?」
藍葉噗地一聲,當場嚇傻了。
這些人有病吧,自己要方便,竟然讓在這裡撒?
「不,你們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藍葉故意偽裝地說,「我要去後邊樹林子!」
「姑娘可別這麼磨蹭!」魏容小將軍冷意至眼,手中那透明的鏈子忽而跳出來。
藍葉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了她的撒嬌本事兒,「哼,你不陪我去,我就不去南林國?大不了就在這裡耗著。」知道對方耗不起的藍葉也算拿捏到了魏容小將軍的把柄。
片刻後,魏容小將軍就向底下的她伸了手,「好,本將軍帶你去!」
再次回到馬背上,魏容小將軍則將藍葉送到了前方不遠的樹林子裡。跳下馬後,袖子一揚,「時不待人,姑娘請快點兒!」
藍葉盯著他的臉,「你臉轉過去些!」
魏容小將軍隱忍地再往前走了兩步。
藍葉看他真就在那裡呆著不動了,才飛身奔到樹下,藏了起來。
魏容小將軍發現不對,四處尋找時,卻不見藍葉的身影。
許久後,他痛苦地跪在雪地里,淚珠掛滿臉頰。
嘴裡一直絮絮叨叨得說,「二伯,來天不遂人願,容兒無法替你叫來……叫來卿羽將軍了。嗚嗚……」
哭聲悲戚可憐。
藍葉走近,揉著自己的頭髮,俯瞰著他,「喂,你哭什麼呢?」
魏容小將軍快速地跳起來,一把將長鏈掛在他的身上,「你……你竟然敢騙本將軍!」
藍葉手指點著那透明的鏈子,語氣散漫得笑道,「為了你,我沒有離開,你倒是好,恩將仇報,反而要殺我。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狠心?!」
聽著這很有道理的話,魏容小將軍沉思片刻,就將鏈子拿掉了,而後雙膝跪地,「藍葉姑娘,適才多有冒犯,還望你能原諒。如今我叔叔在家時日已經不多了,若你走了,卿羽將軍必定不會趕去南林國見他最後一面。所以……所以我魏容懇求藍葉姑娘不要再捉弄我了,好麼?」
藍葉蹲身,手掌擦著那魏容小將軍臉上的淚水,「好了,別哭了,我不隨你去,又回哪兒呢。這方圓十里,沒有一處地方是我知道的。更別提逃出去了。跟著你,我還能活,不跟著你,我可能哪裡都去不了?」她溫婉地說,「想你小小年紀,竟然都在戰場殺敵了。一定很……辛苦吧,哪,快起來,我既然已經答應你,不會離開,那就必定不會離開!」她望了下天色,「好了,我們趕緊趕路吧,時間不早了!」
剛剛,藍葉有那麼一刻,的確是想著離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想到那魏容小將軍眼中的悲傷和無奈時,就忍不住想要幫對方一把。
世界上,有多少心中藏著苦痛的人。他們在面對著接踵而至的打擊時,最希望的,就是有外人能夠拉他們一把,給他們一點兒幫助。但是往往有些人只對他們說了句愛莫能助的話就離開了。
其實,愛莫能助的話某時也可以不說。
在藍葉答應魏容小將軍要回南林國後,魏容小將軍對待她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不再像犯、人一樣囚禁對方了,也不再像犯、人一樣看管著藍葉了。
就這樣,兩方真心對待,一直到抵達了南林國。
大概總是長途跋涉,所以習慣了。於是乎身體也產生了免疫力。就連藍葉誤以為孩子早就流掉了的時候,南林國竟然有大夫告訴她,孩子安然無恙。
她喜不自勝地道謝。
然而,在看到床上那閉著眼睛,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時,終於明白了過來。
「這就是你口中那個一直要救的叔叔,魏衛大將軍?」藍葉輕聲問。
「是!」魏容小將軍著急地說,「叔叔他還不知道能夠堅持多久?」
藍葉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藥味,覺得身體不適後,立馬走到窗子前,透風。
魏容小將軍連忙阻止道,「風太大了,叔叔受不得寒!」
藍葉氣急,大罵道,「屁、話!他一個久病在床的人,你們還把屋子堵得這麼死,是想讓他悶死麼?」快速地走到四周,將所有的窗子全部都打了開來。
頓時一股寒冷的風呼呼吹掉了屋子裡所有的怪味。片刻,清新的空氣就更換了所有的怪味。
隨之,藍葉走到床前,摸了摸那床褥。在發現有些潮濕時,皺著眉頭再道,「這地方不能再睡了!」看向屋中眾人,「這樣吧,小將軍,你命人下去燒熱水,給你家將軍洗個澡!」
魏容小將軍想再說點兒什麼,他父親就給了一個眼神。回頭看著藍葉處事兒有條有理,心想就讓她試一試。反正死馬當活馬醫。萬一真給救活了呢。
「將軍,將軍?」藍葉叫了幾聲後,忽而看到魏衛大將軍睜開了眼睛。她笑了下,輕聲道,「你不要睡,聽我說,我是卿羽將軍派來的,她正在路上,過幾日就來南林國看你!」
魏衛大將軍聽後,雙瞳睜得更大了,明亮璀璨之餘,心情也開懷起來,手撐著床褥,沙啞著聲音問藍葉,「真的麼,她……她真的會來?」
「當然會來了,你是他那麼要好的朋友,你生病,她怎麼可能不來看你?不過……」藍葉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再是這麼一個萎、靡不振的樣子,只怕她來了,也是傷心痛哭。」輕拍了拍魏衛大將軍的手背,「哪,你還年輕,趕快好起來,要緊!」
看魏衛大將軍的模樣,藍葉覺得,不該死得這麼早。
又聽聞他臨死前,非要見詩語最後一面,想必是心病引起。既然是心病,那麼就得心藥醫。
她將李詩語要來的消息說給魏衛大將軍聽,就是希望她放寬心,不要讓自己難受。另外,久病之人,最忌諱地,就是她自己心裡總想著,我要死了,我快死了,我好像還沒辦完我想做的事兒。若是照這樣的情況下去,只怕離死真的不遠了。
故而他說起這個,身旁眾人都很贊同,都聽從她的吩咐做。
後來,洗了熱水澡,換了衣服後,再從內室里出來,才發現,那魏衛大將軍不似床讓那般萎靡了,神色也和緩了許多。
藍葉看向魏容小將軍道,「你趕緊去煮些燕窩,米粥什麼的,端出來給將軍吃?」
魏容小將軍點了下頭,迅速地出門去吩咐後院做去了。
專心地看著魏衛大將軍吃飯的時候,魏衛大將軍還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兜轉話題問,「姑娘,你們將軍什麼時候來?」
「還早。」藍葉露出雪白的牙齒,「你想,這天寒地凍的,她要過來,起碼要趕個好幾天呢,怎麼能說見到就見到?就因為這個,所以你才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別讓她擔心?」
眾人看著魏衛大將軍現在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變了,心中莫不高興。紛紛讚嘆地看向藍葉。藍葉搖手,說道,「這哪裡是我的功勞,都是魏衛大將軍自個兒的身體好,他心中也不願意就這麼離開,所以才會立馬好轉起來的。你們也是,魏衛大將軍在床上躺個幾日,也能被說成撒手人寰了,這也真是太好笑了?」
眾人又是一陣懊悔,「哦,你們這兒離風辰國天高地遠的,幾次送那信,語兒拿不到也倒是正常。下次要找人,也得直接派人去,見到為止!」話落,看著魏容小將軍,誇讚道,「不過你這侄子倒是孝順,為了你,帶兵去鬧都可以?」
魏衛大將軍聽罷,蹙著眉頭盯向魏容小將軍,「你帶兵到風辰國去鬧了?」
藍葉幫腔道,「好了,你也別說他了,若不是他幫忙,估計你也見不著你想見的人呢,我呢,也斷不會花費功夫到這兒來?」
魏衛大將軍這才斂了威嚴的眸色,不計較他侄子為他所做的一切。
藍葉這人是心善的,自她主動來到南林國,魏容小將軍就感覺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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