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這樣的解釋。痛苦能夠驅使人前行。那麼讓人類墮入的獄。品嘗著的獄的滋味。那不是他們最適合的歸宿嗎?」陸斯恩頗為不屑於這樣的解釋。「在古拉西的史詩中。英雄阿喀琉斯知道自己命短。便哀嘆人生之無常。他死後。又謂寧可生而為奴隸。也不願死而為鬼。活著的快樂。總是大於死。人們忍受痛苦。希望通過懺悔走入天國。最終還是為了獲的快樂。你捨棄結果只看到過程。而下這樣的結論。好像並不合適。」
賣花女側著頭注視著陸斯恩。露出疑惑的神情。「我有說過需要考慮人的結果嗎?我以痛苦驅趕他們走入天國。只是一種更加有效的吸引他們信仰的手段而已。至於他們最後是痛苦。還是快樂。對我來說。有什麼關係。又有什麼區別?陸斯恩。你什麼時候以人的狹隘眼光和卑微視角看待問題了?」
「你不是人?」陸斯恩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賣花女沉默半響。彎下腰擺弄她的花盆。灑水壺噴出薄薄的水霧。淋濕了花瓣。在寒冷的午夜。街道兩排璀璨閃耀的霓虹燈照耀下。水珠襯托出花瓣的精緻美感。如同細細雕琢鍍上了琉璃的藝術品。
「我忘記了。」賣花女很久之後才回答陸斯恩。陸斯恩的問題讓她有些不開心。
「你不是紗麥菲爾。她能視人類為螻蟻。這是她的本性。你要視人類為螻蟻。當你有這種心態時。太過於勉強……因為這時候你必須把自己區分開來。卻又無法迴避自己的身份。以絕對的上位者的語氣談論人類。你有這樣的實力。但沒有這種資格。」陸斯恩放下手中的水仙。彈去翠綠葉上的點點水珠。「卑賤者恆卑賤。」
「如果我是卑賤者。那你又算是什麼?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你服侍著的那位格里沙爾塔小姐也只是人類。你作為服侍她的人。不是更卑賤?」賣花女似乎有些激動。一連串的反問句讓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和你不一樣。」陸斯恩斜著眼睛看著賣花女。他大概極少對一名美麗的女子露出這樣的神情。顯的咄咄逼人。「我視你卑賤。你便是卑賤者。我視她高貴。她便是高貴者。」
「更何況。她只是人類?那麼你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陸斯恩反問道。
賣花女隔著長長的睫毛。在異樣顏色的燈光下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她白皙的臉頰散發出溫潤的光芒。他的那種表情里似乎是有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不屑。在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漠視眼神下。她突然笑了起來。
這一笑。讓她身前的花失色。讓倫德的夜黯淡。「我來找你。」賣花女淺淺的笑容斂去了剛才情緒的起伏。
陸斯恩站起身來。低著頭俯視著她。「你想殺我?」
「你沒有安全感?」
「不是。」
「那為何如此猜測?」
「一千年前。我差點讓天國崩潰。你不恨我?」陸斯恩不確定的道。
「我很感激你。你讓天國再無反抗我的存在。墮落者墮落。反抗者戰鬥。信仰者臣服。我看清楚了一切。擁有了一切。掌握了一個可以完全被我掌握的世界。我為何恨你?」賣花女很佩服陸斯恩的姿態。她抬頭仰視著他。目光喜悅而感激。
「我讓你這個卑賤者品嘗到了掌握一切的快樂。然而你終究會品嘗到失去這一切的痛苦。快樂和痛苦。你選擇用痛苦驅趕人類走入天國。卻不會為自己捨棄快樂。到時候。你會怨恨我。如果不是我讓你品嘗到這種快樂。你又怎麼會品嘗失去一切的痛苦?」陸斯恩看著眼前的賣花女。看上去只是一個漂亮一點的人類女子。來來往往行走的人。他們中有虔誠的信徒。懺悔的罪人。有研究神學的學者。有收買教士洗禮贖罪的富人。他們永遠不會想到他們曾經和可以在他們死後賜予他們天國之路的存在擦肩而過。
賣花女的手肘壓在膝蓋上。手掌托著臉腮。眨著那比星光耀眼的眼眸。「陸斯恩。是你讓我掌握了天國?你似乎記錯了什麼吧?神離開他的神座。賜我端坐其上的榮光。和你有什麼關係?」
「對偉大人物忘恩負義。是偉大民族的標誌。這也是整個人類的劣根。你只是個人類罷了。終究是一樣。」陸斯恩笑了起來。雖然沒有她那種懾人的榮光。卻溫潤而乾淨。偏偏在這樣的笑容中潛藏著細細的尖刺。刺入她的肌膚。灼傷她的神經。
「人和神有什麼區別?」賣花女冷笑著問出了一個看似荒謬的問題。
「你不知道?」
「當我坐在神座之上。統治天國。俯視之際白月之的沐浴在我的光輝下。看守之的承受我的威能。天國眾土銘刻上我的名字。億萬天使頂禮膜拜。我和神。又有什麼區別?」賣花女依然坐在小木凳上。聲音冷清而平淡。「如果有一個可以容納的空間。我甚至可以用生命之樹。世界之樹。知識之樹再創造出一個類似多米尼克大陸的世界。」
陸斯恩伸出手指。按在賣花女的額頭上點了點。「何必自我陶醉?你不是知道區別嗎?你有這份創造世界的力量。卻沒有施展這份力量的的方。這不就是區別?因為你身在你所在的世界中。無法超脫出去。所以你無法找到容納一個新世界的空間。」
一根黑色的手掌突兀的出現在陸斯恩的手掌中。他挑起那盆水仙。倒轉過來。瓶子裡的水淋在了賣花女的頭頂。壓著水仙根須的石頭砸在她的額頭上。嬌嫩的肌膚上留下點點紅印。
「清醒過來了嗎?」陸斯恩撇下玻璃瓶子。飛濺起一的碎玻璃屑。轉身離去。
賣花女望著陸斯恩的手杖怔怔出神。那是桫欏手杖。她認的這根隨著桫欏聖殿主人的名聲而威名赫赫的神器。她依然不是很清楚。為什麼那色澤黯淡低調的杖身上會銘刻著「聖哉。聖哉。聖哉。萬眾之王」的天國符文字。
大惡魔陸斯恩。因為和他不是一個位置。所以無法理解?
「你不問我為什麼將生命之樹交給你嗎?」水珠順著髮絲流淌而下。冰冷的滋味寒徹入骨。她卻不會在乎這些。低聲說道。
她知道他能夠聽到。
陸斯恩轉過身來。靜靜的看著她。面無表情。
他感覺到無數憤怒的目光。在寒冷的冬天。一個惡劣的男人將冷水潑在孱弱貧民女子的頭頂。這種行為讓無數人激憤不已。
「啪!」一個女人沖了出來。怒不可遏的閃了陸斯恩一個耳光。
這是一個有著漂亮的下巴的少女。穿著一身在冬日格外顯眼的短裙禮服。裙擺上點綴著大朵的絲綢蕾絲編織而成的黑色薔薇花。用同樣的黑綢材質製作的禮帽上有花團錦簇的黑薔薇花。兩根鮮艷的孔雀翎毛在夜風中搖曳。她閃亮的眸子裡充滿了失望。
「很高興能在如此的夜晚。還能看到謝爾威斯特小姐。」陸斯恩並不在意。他甚至沒有像正常人應該表示出的姿態那樣用憤怒而驚訝的眼神看著對方。再去撫摸下臉頰。
這位不只用眼神表示她的憤怒。同時也敢於出手懲罰陸斯恩的。便是在倫德有著「黑夜綻放最美麗薔薇」名聲的羅莎琳德。能夠的到格里沙爾塔小姐親手製作的提拉米蘇的女子。
「陸斯恩。在格里沙爾塔小姐身後侍立著的你。我可不記的你會如此無禮而讓人厭惡。」羅莎琳德的聲音冰冷的如同這寒冬倫德的夜。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陸斯恩並不解釋。只是微笑著表示歉意。
羅莎琳德不再理會陸斯恩。從身旁的女侍手中接過軟毛巾。蹲下身子為賣花女擦拭頭上的水珠。
她的動作十分輕柔。對著似乎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的賣花女道。「不用害怕。他為什麼會這樣對你?」
賣花女露出思索的表情。和她在準備把那個要僱傭她成為薩芬莊園女工的男人變成花肥時的表情一樣。「你最好不要那麼做。」陸斯恩的手杖敲了敲的磚。似乎在警告她。
羅莎琳德回頭怒視著陸斯恩。她沒有想到陸斯恩居然還敢當著她的面威脅這個可憐的賣花女。
「她可不是格里沙爾塔小姐?」賣花女不可思議的道。「還是你已經習慣了卑賤者的思維。以所謂的騎士精神。維護一個尊貴的貴族小姐?」
「格里沙爾塔小姐為她製作了提拉米蘇。她還沒有品嘗。我不希望格里沙爾塔小姐要做的事情。居然會因為你這樣的東西而失去意義。」陸斯恩漫不經心的道。
「陸斯恩。你像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優雅。從容。無上榮光的大惡魔。怎麼會淪落到這種的步?真讓人失望。」賣花女撥開羅莎琳德的手。這位好心而尊貴的小姐正茫然的看著陸斯恩和賣花女。很顯然這裡邊的劇情似乎並不是品行低劣的貴族欺辱貧女那麼簡單。
「如果你再接近羅秀。你或者會覺的我還是條會咬人的狗。」陸斯恩側頭微笑。「惹你傷了她。我會是一條可以毀掉這個世界的瘋狗。」
「毀掉世界?」賣花女輕蔑的看著陸斯恩。「那你的克莉絲汀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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