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軍 第300章 鐵匠劉

    「爹爹，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呢，這裡沒有杏兒喜歡吃的瓜果，也沒有好看的花樹，這裡好冷，那些人好兇，杏兒想回家！」

    叮叮作響的鐵匠攤中，站在凳子上敲打鐵塊的矮個漢子身旁，一個堪比其身高，年齡約有七八歲的小姑娘，緊靠著赤紅火爐怯生生的說道。

    矮個漢子聞言，臉上露出些許無奈，但看向小姑娘時，還是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囡囡，咱們移居陰山可是聖上的意思，呆滿三年方可回家！」

    「爹爹，那咱們求求聖上爺爺好不好，他老人家那麼仁慈，肯定會讓爹爹帶杏兒回家的！」小姑娘帶著些許期盼，些許天真，抬頭問道。當她注意到父親臉上掛滿的汗珠時，又十分乖巧的拿出一塊方帕為其擦拭。

    矮個漢子並沒有阻止女兒的動作，臉上笑容更甚之前，輕輕的開口說道：「你看那些繼續向西的叔叔，他們可是要去修長城的，幸虧爹爹有手打鐵的本事，要不然，如何帶著囡囡在這裡生存下去呢？聖上爺爺乃九五之尊，說出來的話，我們可都要聽著！」

    「那······如果爹爹不聽聖上爺爺的話，帶杏兒回家呢？」

    矮個漢子笑容微微一凝，「乖，囡囡，你看，咱們爐子裡的木材快燒盡了，去南邊幫爹爹取幾塊來怎麼樣？回來後，爹爹給囡囡買奶酪吃！」

    「好啊好啊，杏兒喜歡吃蘸了蜂蜜的奶酪！」

    看著蹦蹦跳跳遠去的小身影，矮個漢子長舒一口氣，拎起鐵錘喃喃自語道：「回家啊，誰不想回家，可北域戰事未了，若是突厥再度南下，哪怕咱們待在家裡，又豈能躲過鐵騎的衝殺！只期望這些千錘百鍊的利刃，能在悍卒手裡多斬幾條蠻兵！」

    矮個漢子再次嘆了口氣，正欲將鐵砧上的半成品放入爐火中淬鍊，卻發現遠處有個光頭巨漢正注視著自己這裡。

    那人的身高，幾乎是自己的兩倍，那人粗壯的臂膀，更是超越自己這個老鐵匠的腰圍！

    好威武！

    「客官，需要點什麼？北域兇險，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小可這裡不但有橫刀長矛，還有硬弓弩箭，帶上一些防身，在大草原上獵殺蠻兵，會讓你事半功倍！」

    「隋人？」楊爽推開唯唯諾諾，卻連中原話都說不清楚的中年俘虜，施施然走進鐵匠攤。

    這攤子不算大，但擺放的鐵器倒是不少，小到馬具，大到刀槍，應有盡有。

    只不過，在攤子四周，還站立著十幾名皮甲胡人。

    原本看到楊爽，他們還想圍過來，卻被俘虜的中年揮手擺退。

    鐵匠攤裡面的矮個漢子，不知是被某人氣勢所懾，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帶著些許驚恐快步繞過爐子走了出來，「小可正是隋人，不知·····將軍到此，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看著矮個漢子瞳孔中的驚懼，楊爽瞄了眼其貌不揚，自稱百夫長的哥舒連山，暗自思忖，這貨的身份似乎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吶。

    「看你這身本事，在中原也能混口飯吃，怎麼跑到這邊塞遭罪來了？」

    「回將軍，去歲末，王朝主力攻克陰山防線，但因天冷，又降暴雪，後續輜重不足，主力後撤河套地區，依靠長城固守。時拓跋部突利部歸我大隋，被安置在左套右套，聖上有感他們棄暗投明，徵召十萬工匠，來此修城築寨，為他們整頓兵馬。」

    「哦？如此說來，你是軍戶？」楊爽眉毛一挑，頓時想起這個年代流行的府兵制度。

    「確實如此！」

    「爹爹，爹爹，我抱了好多乾菜，劈柴的胡伯伯還誇我力氣大呢！杏兒要吃奶酪，要吃蘸了蜂蜜的奶酪！」

    交談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女娃音。

    楊爽抬頭望去，只見一堆乾柴垛正慢慢向鐵匠攤挪來，在乾柴垛連接地面處，一雙踏著羊皮靴小腳丫，令眾人錯愕萬分。

    矮個漢子聽到呼喚，即便有些驚懼，仍舊轉身將乾柴垛取了下來，順便幫露出身影的小女孩清理乾淨身上的木材渣。

    「乖囡囡，爹爹有客人來了，快去胡伯伯那裡玩一會。」

    「爹爹，杏兒要吃奶酪！」

    「乖，等會爹爹給你買，快去快去！」

    「我不，我要吃奶酪，蘸著蜂蜜的奶酪！」

    「去！」矮個漢子似乎在害怕什麼，看到小姑娘不聽話，語氣頓時變得有些嚴厲。

    「哇·····我不要吃奶酪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阿奴，去，尋些奶酪和蜂蜜來！」楊爽原本不知道矮個漢子想做什麼，當他注意到對方瞄到自己的眼神時，頓時反映過來。

    無論走到哪，都有變太存在。

    尤其是在這三月不知「肉味」的邊塞要地！

    能讓定襄城百夫長陪同的人，身份必然高貴，而直奔他的鐵匠攤，又不問鐵器幾何價錢，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不用不用！客官無需如此客氣，這閨女嬌生慣養，欠管教，讓客官見笑了！」矮個漢子賠笑著，準備將哭鬧的小姑娘，交給一個提著斧頭聞聲趕來的白髮老頭兒。

    楊爽抖抖眉，來到這個世界四五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被別人當初壞人，這感覺······嘖嘖，貌似有點爽啊！

    「既然是軍戶，又遠遷邊塞，想必家裡有幾個悍勇，只是不知你來邊塞打鐵，為何不見這娃的母親？」

    「回將軍，這閨女的母親在征北齊時，不幸身中流矢當場身亡。而小可的劉家也確實出過幾位悍勇，這娃的大伯就是一名戍卒隊正，而她三叔，更是在左武衛中做了偏將，只不過，去歲陰山大戰，全都死在了雞鹿塞。」

    「哦？雞鹿塞？可是昭君出塞的那個雞鹿塞？」

    「對！」矮個漢子說到這，語氣有些悲痛，「小可的四弟五弟，也在那一役中身受重傷，雙雙斷腿斷腳，長窩家中無法再勞作。但身為軍戶，按照律令，家中必須有人出來戍邊，因此，小可不得不帶著囡囡遠赴邊塞。」

    「呼·····」楊爽重重吐了口濁氣，「左武衛的？」

    「是的將軍！」

    「來來來，小姑娘呢，奶酪和蜂蜜全都帶來了！」

    這時，阿奴捧著一團羊皮紙快速奔來。

    「哇，我要吃奶酪，我要吃蘸著蜂蜜的奶酪！」仍舊在白髮老者懷中哭鬧的小姑娘，立刻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