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忘哈哈一笑,手成拳在台面一砸:「講道理,有這能力應該高興。但我們是人,人不可能完全在理智的要求下讓自己高興。因此我不高興,很不高興。」
袁忘拍自己胸口:「葉晚娘整了我,她說是為我好。秦嵐耍了我,他覺得沒什麼。沒問題,我隨意,我無所謂。不,我有所謂,我把他們當作親人。」
老毒:「他們也是當你親人才這麼做。」
袁忘:「那我可以不要這樣的親人嗎?老子要做什麼,不要別人說三道四,不要別人以為自己對就對。我要的是我認為對的。王勝沒了,班傑明死了,秦嵐和葉晚娘離我遠去……」
袁忘一拿槍,左手關保險,指向老毒額頭:「那tm的你呢?」
事發突然,艾瑪一杯酒拿到嘴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左右看看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做點什麼。
老毒微笑:「我還在。」
「在,人在,但神不在。」袁忘把槍放下喝酒,艾瑪悄悄伸手指打開保險。袁忘似乎沒看見,酒杯落桌:「十字軍是什麼?是一群只會吹牛,積攢了理論和訓練經驗,完全沒有實戰的一群人。從鄭燕最初的那個團隊開始,就被我們打的哭爹喊娘。諾亞的人就更牛了?參加過中東戰爭是嗎?」
袁忘頭湊近老毒:「愛麗絲,未經實戰,射擊成績優秀。」
老毒:「哦?怎麼了?」
袁忘:「一個雛鳥竟然能摸進事軍級的區域,順著小河到軟禁點,她是有多大的心?不怕迷路嗎?她就那麼厲害,算準班傑明在這棟房子內?晚上不香嗎?夜路不好走嗎?」
袁忘一口喝掉杯中酒,深呼吸緩神,繼續道:「15米射擊距離對很多新手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她很緊張,一口氣把彈匣都打光,完全無視輕微存在的後坐力。我們開槍為什麼雙手握槍?為了最快速度回震後坐力。」
老毒喝酒,仍舊保持微笑。
袁忘道:「班傑明和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他這次死定了。我當時想說很多話,包括理性的分析,槍械,距離,傷口……槍傷不至於讓他喪命。在手術室等待時,我突然明白了班傑明這句話的意思。他死定了。」
袁忘:「你們容不得班傑明,這種人留在世間,遲早要作妖。但你們殺班傑明的意圖是因為交易書。交易書是班傑明的,不是蘭達的,不是菲尼的,不是無聲的。你們找不到無聲,找不到內鬼。吃一塹長一智,你們不會再讓班傑明有任何挾持的可能,於是班傑明就死了。」
袁忘鼓掌:「高,實在是高。游擊兵這些人不犯事就算了,犯事全部抓起來算賬。沒了班傑明的安排,無聲敢露頭嗎?一露頭說不準自己都搭進去。班傑明一死,交易就是狗屁,總統保住了顏面,不用使用特赦權。」
袁忘:「最妙的是,有愛麗絲背這口黑鍋,我和莉莉可以作證。如意算盤打的實在是太好了,找不到一點毛病,佩服,佩服。我為什麼不喜歡你知道了吧?我不是因為你心狠手辣不喜歡你,我是因為你不尊重基本契約精神而不喜歡你。沒錯,沒有證據,我也沒有證據,但我知道就是這麼回事。王勝告訴我,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完,自己說的話,再苦也得吞下去。我不因為班傑明的死而怪你,他死了活該,世間清靜。但……你怎麼也死了?你竟然突破了自己的下限。為總統擦屁股能讓你祖墳冒煙是嗎?」
老毒沒有回答,但已經沒有笑容。
袁忘喝掉最後一杯酒,撞撞跌跌站起來,收槍:「死了,都死了,全死了。」
趙霧上前扶住袁忘走出酒吧,塞進後座。趙霧回頭看了一眼,老毒還站立在原地。趙霧上車,發動汽車。
袁忘道:「送我去機場,老子不要在這爛地方爛掉。」
「好。」趙霧:「大爺你要去哪?」
袁忘抽出護照在手:「下一班國際航班飛哪算哪。」
……
袁忘這幾天都沒睡好,昏睡中被人叫醒,睜眼一看,是一位美麗的姑娘。哦,是一位美麗的空姐。空姐道:「先生,目的地到了。」
袁忘回頭左右看,還是頭等艙。想起來了,自己是怎麼來的。袁忘站起來,踉蹌一下,空姐扶著:「先生,需要我送你下飛機嗎?」
「不需要,謝謝。」袁忘看窗外:「這是哪?」沙漠?
「伊迪芙呀。」空姐回答。
「啊?哪?」
「伊迪芙。」
袁忘腦海搜索一遍:「哪個國家?」
「埃及。」
「對,埃及。」有病吧趙霧,你不能送我上加勒比海,南美這些度假勝地。你送我到埃及來走沙漠逛金字塔?袁忘問:「我有行李嗎?」
空姐看在袁忘是頭等艙客人的份上,保持微笑:「飛機上沒有你的行李。」
「謝謝。」袁忘摸身上,錢包,護照都在,於是晃晃悠悠的下飛機,過海關,走出機場。站在路邊左右看,自己好像應該先去酒店。更應該先去買套衣服,衣服上一身的酒味。
一位本地人開了的士過來:「嗨,鸚哥留須?」
「當然。」袁忘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開始了自己的埃及之旅。
……
酒店,導遊,駱駝,沙漠……
袁忘沒有被神廟震撼,沒有為金字塔著迷,讓他最感深刻的是沙漠,無盡的沙漠。當然還有氣味難聞的駱駝。
夜宿沙漠,駱駝靠著火堆圍成一圈,不善言語的導遊給火堆添燃料,搭帳篷,儘可能的準備各種食物,袁忘以沙為枕,看著天空的星星。
導遊準備好食物,兩人邊吃著,導遊邊講著他講了幾百,數千次的傳說和故事。袁忘期間打斷問:「有什麼伊迪芙的新聞?」
導遊四十來歲,被袁忘給問住,好久才回答:「沒留意,遊客都喜歡傳說故事,而不是現實。」
袁忘:「拉伊,假設你有錢了,你有什麼打算?」
導遊拉伊笑問:「多有錢?」
袁忘:「比如五百萬美元,一千萬美元。」
拉伊想了一會:「我帶我家人移民。」
袁忘點頭:「理解,發達國家社會利福比較好。」
拉伊:「不,我已經厭倦了這片沙漠,我只是想離開沙漠。」
袁忘好奇問:「厭倦?」
拉伊:「沙漠對遊客來說,代表了新奇和廣闊。對我們來說代表了死亡和了無生機。」
袁忘:「這種想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拉伊呵呵笑:「我隨便說的。」
袁忘:「沒事,聊天嘛。」
拉伊道:「住在青山之中的人,只要愛護山林,山林饋贈樹木,花朵,食物,陰涼。住在海邊,大海無量,寶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住在沙漠的人呢?沙漠的乾涸、枯萎沒有帶給我們任何東西,他甚至是我們生存的敵人。我從小的願望就是逃離沙漠。」
袁忘:「或許沒有那麼美麗呢?比如你逃離沙漠,搬家到海邊,海嘯讓你一無所有呢?」
拉伊回答:「最少我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袁忘問:「即使願望並不美麗!」
拉伊點頭:「即使願望並不美麗。」
沉默數秒後拉伊補充:「最少這個願望讓我更努力的工作和生活。」
袁忘明白了,與其說是願望,不如說是目標。自己缺的就是生活目標。人的物資目標很多,比如還上房貸,比如買上汽車,比如買套漁具,比如換塊顯卡。這些對於袁忘目前身家來說都不難。更奢侈的私人飛機等,袁忘本身就沒有興趣。
物資方面沒有追求後,只剩下精神層次。袁忘突然理解柳飛煙為什麼熱衷歐獵,因為這是一個目標和高度,不在於錢,而在於精神領域的事業成就感。但作為一塊爛泥的袁忘,他沒有這樣的理想,也無法樹立這樣的目標與追求。
為什麼富豪們還要工作?不是缺錢,也不是因為子孫缺錢,只是因為他們想工作。工作對很多人來是謀生手段,對小部分人來說是樂趣。
不知道,袁忘想不明白,總感覺未來一片渺茫,沒有明確的方向。袁忘這個年紀最常見的一個問題就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拉伊聽著袁忘的故事,最後提出自己的建議:「你可以考慮結婚。」
「這是個坑。」
拉伊大笑:「你隨時可以離婚。」
袁忘:「孩子呢?」
拉伊道:「為什麼需要孩子?哦,對不起,我知道了,華人講究傳宗接代。」
袁忘大笑:「傳宗接代,哈哈!這好像也算一個人生目標。」
拉伊道:「我能問個問題嗎?」
袁忘:「請講。」
拉伊道:「你好像有很不開心的事。」
袁忘點頭:「我原本的社會關係很簡單,這幾年來我的社會關係越來越多。伴隨社會關係的發展,出現了更多錯綜複雜的情感。比如我一位很尊敬的人,他自認為為我好,欺騙了我。一位我很尊敬的人,他變成了沒有底線小人。我理解前者,我同時後悔和他們產生情感關係。我也理解後者,但我無法接受後者繼續成為我的朋友。」
袁忘道:「我剛才說我之前關係很簡單,所以這些人在我的社交圈中都屬於比較重要的人。近期這些事幾乎同時爆發,讓我喘不過氣來。除此之外,還有姑娘為了自己的前途離開了我,我在公司里慢慢的變得不是那麼重要。所有一切結合在一起後,出現一種無法言表的失落感。」
拉伊聽完,呵呵笑:「當說公司,如果一個公司的某位員工對公司有生死一般的作用,這個公司肯定還處於創業階段。成熟的公司少了誰都能自如運轉。」
袁忘驚嘆:「拉伊,你不是導遊嗎?」
拉伊道:「我如果不是開公司破產,我能成為導遊嗎?不成導遊也不用在這樣寒冷的夜晚,陪伴一個異國男子聊天。」
「哈哈。」袁忘大笑。
拉伊也笑:「冒犯了,開個玩笑,你很有趣。只是這份工作很無趣。」
袁忘:「沒事,沒事,你繼續說。」
拉伊開始說自己的故事,他的髮小騙了他的錢,導致他破產。他的第一任妻子離開了他,導致他消沉了很長時間。他沒有對袁忘的事發表評價,只是說了自己走出陰霾的過程。
拉伊最後總結:「時間,你不用去尋找答案,你需要只是時間。時間會治癒你的傷口。」
袁忘舉杯:「我覺得你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
拉伊:「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我迫於無奈,第一次當私人導遊時,一位學者和我說的。在渡過最艱難的時光之後,我發現生活很容易。我希望你也一樣,當你渡過你最黑暗的時光之後,即使是喝鹽水也能體會到甘甜。」
袁忘:「沒有經受過黑暗的人,不會明白生活的幸福。」
拉伊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我有兩孩子,他們生活無憂,父母和諧,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一種幸福。我為什麼會認為他們幸福?我小時候父母整天吵架,動不動就朝我發脾氣,每天我都是看著他們臉色小心翼翼的說話。放學回家,見氣氛不對,立刻去幹活。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將情緒轉移到我身上。但是我的孩子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黑暗,因此他們感受不到自己擁有的幸福。」
袁忘點頭:「還有什麼建議?」
拉伊想了好久,舉其鐵製杯子和袁忘碰杯:「最後一個建議,可以結婚,但別要孩子,或者少要孩子。這麼想想,做導遊似乎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袁忘:「怎麼說?」
拉伊:「不用為兩個孩子鬧心。」
「哈哈。」袁忘大笑:「之所以鬧心,是因為你愛他們。如果不愛他們,你就不用鬧心。」有人說當後爹和後娘很簡單,不用打罵孩子,不用理會孩子,因為他們不用在意孩子未來會怎樣。
拉伊想了好久,舉拇指:「有道理。」
袁忘給拉伊倒上葡萄酒:「能在星空下和你獨飲,就算緣分,乾杯。」
拉伊不滿:「你喝的是可樂。」
袁忘道:「這沒辦法,我發過誓,再喝酒我就是小狗。」
拉伊問:「迫不得已的場合?」
袁忘想了想:「那我就再發一次誓。」
「哈哈。」拉伊和袁忘撞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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