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樣年華 第十七章 倒霉的杜宏博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杜宏博梗著嗓子說不出話來，身上的傷很多，好在並無大礙，只是需要將養。

    房間的暖氣很足，但是杜宏博卻感到身上陣陣發冷，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只是錢，還有他的事業！

    杜宏博是縣城商務局的一個普通科員，工作輕鬆的他喜歡賭兩手，有一次跟著局裡的領導招待外縣來考察的客商，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去歌廳裡面放鬆一下，拿著撲克按照本地的玩法玩起比點，輸的喝酒。對方有個小伙子表演了一個助興的小魔術，那個小伙子抽出兩張撲克拿在手裡，然後故弄玄虛地賣弄了一番，隨即手一翻，兩張撲克變成了三張，引得大家陣陣喝彩！

    杜宏博看完這個小魔術卻動了心思，這要是用在他常去的賭局上，是可以發財的！

    於是杜宏博刻意地接近這個小伙子，在大家都散了之後，又帶小伙子去了家浴場，好好地瀟灑了一把；他請小伙子把這個小魔術交給他，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以後出來玩的時候，多個助興的小花樣。

    小魔術其實說白了並不難，在包房裡面一番馳騁之後，筋骨酥軟的小伙子躺在浴場柔軟的沙發床上，很快就把要領講給了杜宏博。

    那之後杜宏博認真的練習了很久，因為有心，他比當初那個小伙子做得還要好，任何人都很難發現他在搞鬼。

    杜宏博去了常去的「輝哥棋牌室」，在比點的桌子上，心裡鬥爭了很久，才略帶顫抖地使出了這個小花樣，竟然沒人發現！那把牌本該輸的，他卻贏了！

    看著手裡的錢，杜宏博心裡樂開了花，從今往後，錢對他還是個問題嗎？！

    從那以後杜宏博在這個賭局上的勝率幾乎可以自己掌握了，聰明的他小心地控制著出千的頻率，從而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事實上真的沒有人懷疑過他，大家都認為他手氣旺；杜宏博又會做人，贏了錢經常請大家吃飯抽菸，看誰輸光了，時不時地甩點喜錢過去，這讓他在這伙賭徒里有著不錯的人緣。

    但還是有人發現了杜宏博的小手段！是輝哥！

    輝哥早些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混混，打架鬥狠是主業，吃喝嫖賭就是副業了；那會的輝哥手裡有點錢的時候，也喜歡找地方賭兩把；長年累月下來對於賭博中的各種小花樣也都了解一些；這也為他日後開棋牌室，設賭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果他對賭博里的彎彎繞一竅不通，誰都可以到他的局上來搞點事，大把地贏錢走，他這個賭局早就散了。

    棋牌室里的這個賭局，那可是輝哥的聚寶盆，他不會允許誰來他這裡耍花樣！但這不妨礙輝哥自己在自己的局裡套弄點錢花。問題是輝哥雖然明白些賭博的小花樣，自己卻沒什麼技術，在發現杜宏博的小花招之前，他最大的收入是放貸！

    輝哥對自己的賭局裡，哪個傢伙輸得沒錢了很清楚，他會主動地借錢給這些人，當然利息那不是一般的高，可這對急需要錢來翻本的賭徒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輝哥也不怕你不還錢，不憑別的，就憑「輝哥」這兩字，這可是流了多少血才換來的名聲！

    起初輝哥並沒有發現杜宏博的出千手法，他只是注意到杜宏博經常贏，並且長期算下來的結果贏得很可觀，這些東西，輝哥心裡都有一本賬！時間長了，輝哥就感覺到有問題了，經常贏的人有，但是能這麼穩定地從賭局上贏錢走的人沒有！何況看杜宏博這傢伙，很有點細水長流的意思！

    輝哥就對杜宏博上了心，這一上心還真就讓他給看出來了。

    於是在有一次，杜宏博贏了錢笑呵呵地往外面走的時候，被輝哥給叫住領到了輝哥自己的屋裡。

    輝哥笑容玩味地看著杜宏博，「老杜，你最近贏得可不少啊」

    輝哥是笑著說的，可看在杜宏博的眼裡，心裡就敲開小鼓了，他陪著笑說道：「就是運氣好，贏點小錢，這還多虧輝哥您組的這個局，要不我們這些人上哪玩去」

    「怎麼贏的，能不能教教我啊」輝哥繼續敲打著杜宏博。

    杜宏博的汗都下來了，還打著馬虎眼，試探著說道：「看您說的，就是運氣好點，多虧了輝哥罩著」

    「是嗎？我可沒教過你出千騙人啊」輝哥直接把話挑明了。

    杜宏博的臉色唰地就白了，話都說不利索了，「輝、輝哥、您說什麼..您說哪的話...」

    「非讓我說明白了是吧，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到外面，給大家挑明了」輝哥突然就變臉了，冰冷地眼神讓杜宏博從心裡涼到了後腳跟。

    杜宏博聽明白了，輝哥已經發現了他的小花樣，想起輝哥的惡名，他的膽都嚇破了；但是杜宏博不是笨蛋，輝哥把他叫到這裡，那就是還有的商量，杜宏博的腦子急速地轉著，小心地看著輝哥，「輝哥，您看這樣行嗎，我身上就這些，輝哥您先收著，我回家再去湊一些給輝哥送來」杜宏博說著話就往外掏錢。

    「哈哈，老杜啊，你挺上路的」輝哥愉快地笑了。

    杜宏博看輝哥沒有揭穿他的意思，心裡放鬆下來，雖然要付出很多錢，有點肉疼，但對他來說，能把事情壓下來就行，如果讓外面這些賭徒知道了他出千，不用輝哥的手段，光這些賭徒就能生吞了他。

    「不過老杜啊，我要的可不是這些，輝哥是想跟你談談合作」輝哥瞥著杜宏博掏出來的一堆錢，親熱的摟著杜宏博的肩膀。

    輝哥的親近讓杜宏博有點受寵若驚，遲疑地看著輝哥，「輝哥的意思是...」

    「簡單，你可以繼續在這裡弄錢，只要你玩得漂亮，完全可以多弄些，出事了輝哥我罩著你..」輝哥痛快地說道。

    「明白，贏的錢輝哥您拿一半，您看怎麼樣？」聰明的杜宏博根本沒用輝哥繼續往下說。

    「哈哈，老杜，以後你就是我哥們，有事儘管給輝哥說」輝哥摟著杜宏博，親切的樣子就像摟著歌廳的小姐。

    有輝哥罩著，杜宏博出千也有了底氣，從賭局上贏的錢越來越多；輝哥只需要偶爾幫杜宏博擺平個小麻煩，每天只等著分錢。

    他們的合作一直很愉快，直到這次出事，杜宏博被人抓了現行。被抓的時候，杜宏博慌亂、害怕，但是心裡還有一絲僥倖，他相信輝哥能夠擺平這件事，畢竟這麼久以來，他替輝哥賺了很多錢。

    輝哥也確實出現了，是別人叫過來的，看到輝哥的時候，杜宏博慌亂的眼神里出現了一絲期待和哀求，但是隨著輝哥冷冷地說出那句話，杜宏博徹底墜入了冰窖。

    面對一眾賭徒的憤怒，輝哥乾脆利落得選擇了放棄他！沒有了杜宏博，輝哥還有賭局，但是沒有了這些賭徒，輝哥就徹底斷了財路！

    躺在病床上的杜宏博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其實在這之前他就明白，只是內心不願承認罷了。

    杜宏博的床邊坐著個小女人，低頭輕輕地啜泣著，那是他的妻子，一個賢惠的小女人；杜宏博在家裡說一不二，在妻子的眼裡，他就是這個家的天，如今這個天出事了！妻子早就知道杜宏博賭博，但是看他經常大把地往家裡拿錢，也就不說什麼了。在妻子的眼裡，丈夫有穩定體面的工作，還能大把地往家裡拿錢，這讓她很知足，沉浸在他們平淡幸福的小日子裡。

    杜宏博從賭局上贏的錢，除了照應家裡，還有一個重要的用途，那就是為他的仕途鋪路！

    杜宏博參加工作十多個年頭了，此前一直兢兢業業，尊重領導團結同事，對於自己份內的工作完成的一絲不苟，那會的他想著，憑著自己的努力上進，熬個幾年總能進上一步的！可是這麼多年過去，身邊比他年輕、資歷淺、能力差的同事都升上去了，杜宏博卻始終原地踏步；被現實打磨的日趨圓滑的杜宏博漸漸明白了仕途的殘酷，沒有背景、沒有財力，讓領導拿哪隻眼睛來看你呢？

    灰心喪氣的杜宏博變得頹廢了，想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雖然升遷無望，但好歹捧著個鐵飯碗，衣食無憂；喪失了上進心的杜宏博慢慢喜歡上了賭博，只有在賭局上他才能找回喪失已久的激情。

    天可憐見，頹廢在賭局上的杜宏博憑著一個小小的花招，居然能大把贏錢了；手頭寬裕的杜宏博心思再度活絡起來，每隔斷時間找個由頭就要到領導家裡坐坐，每次都帶上一條重重的香菸，香菸里的「內容」成為了最好的敲門磚；領導越來越賞識他了，已經幾次暗示他，局裡有的老同志就要到站了，這麼多年杜宏博勤勤懇懇地工作，任勞任怨，早就該進一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一個小魔術，居然改變了他的一生，杜宏博每每想起，都暗暗地感激當初那個小伙子。

    在杜宏博看來，人的一生總會遇到幾次「機遇」，就看你能不能把抓住了，幸運的是他抓住了。

    病房外的吵鬧聲傳來，有人大聲地咒罵著，有人激動地質問著，那是在賭局上輸了錢的賭徒，趕到醫院來要債了，其中不少人下午不在現場，後來聽說了這件事，都著急忙慌地趕到了醫院，就像來醫院領錢似的。

    杜宏博的老父親，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佝僂著背小心的解釋哀求著，求大家先讓他的孩子治療，該孩子負責的事情，一定會給大家個交待。老人早些年就從工廠退休了，身子骨沒什麼大毛病，眼看著兒子的小日子越過越好，他也該頤養天年了，誰能想到弄出這麼個事情來呢。起初老人和兒媳婦商量著是要報警的，但是杜宏博出千騙人，報了警，警察是管這些要債的賭徒，還是先把他的兒子抓起來呢？

    杜宏博從愣神中慢慢甦醒過來，看著老父親佝僂的背，妻子啜泣的肩頭，懊悔的淚水終於決堤了。

    時值歲末，年味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