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大明 第333章 禍患(謝謝本命紅財神的白銀盟!)

    熊羆般的身影傾入室內,卻沒有如李鈞預料之中那般帶出一陣地動山搖的動靜。

    荒世烈的每一步落下,都是悄無聲息,以虎熊之軀行貓又之步,展現出的體魄控制能力令李鈞暗自駭然。

    此刻蘇策指間的第二根煙已經燃完,掐著快要熄滅的菸頭又給自己續上了一根。

    恰逢那名偃人侍女把新添的米飯端到,李鈞埋頭扒飯,一聲不吭。

    「晚輩黃烈,見過蘇前輩。」

    魁偉漢子於桌前駐步抱拳,以明式禮儀向蘇策問候。

    白色的煙氣繚繞拔升,將蘇策的臉隱在其中。

    不算壯碩的身形向前傾靠,夾煙的手臂支在膝上,手掌朝著荒世烈略略一揚。

    「這裡是千戶所,你應該稱呼本官的官職。」

    這番做派,讓李鈞沒來由想起了一位故人。

    成都府九龍街,渾水袍哥舵把子,趙鼎。

    荒世烈臉上肅容不變,「草民荒世烈,見過鎮撫使大人。」

    「又錯,老夫現在只不過是一名罪民區的千戶罷了。」

    一旁扒拉著白飯的李鈞,驀然瞪大了眼睛。

    果然啊,這年月能有點排面的人物,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不過轉念間,李鈞心頭便也瞭然。

    堂堂一名門派武序三雄主,怎麼可能只是一名罪民區的千戶?

    即便是在錦衣衛勢力最為鼎盛的隆武帝時期,也不至於誇張到一位武序雄主當千戶的地步。

    甚至是鎮撫使,都有些不太妥當。

    這個蘇老頭的身上,恐怕還有不少故事。

    「是小人疏忽了,不知道這次千戶大人您召我來,有什麼吩咐?」

    連『錯』兩次的荒世烈依舊面色平靜,看不出半點波瀾,「缺錢還是缺物,只要您一句話,荒世集團立馬雙手奉上。」

    「還算上道。」

    蘇策對他表現出的態度頗為滿意,點頭道:「不過錢你今天要出,物你今天也要給。但是在放伱的血之前,本官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大人您請問。」

    「你們荒世集團如此明目張胆的劫殺一名錦衣衛百戶,而且是在老夫召開評議大會的時候,這是什麼意思?」

    蘇策用三根指頭捻著菸蒂來回滾動,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眸從逸散的煙霧之中浮現而出。

    「新旦節剛過,你就給老夫送上這樣一份『大禮』。怎麼,你荒世家族是想挑頭復國?」

    老人竟當著李鈞這個苦主的面,直接了當的挑出了問題,絲毫不給荒世烈留退步的底線。

    「日月所照,皆是國疆。龍旗之下,皆是帝民。倭區億萬百姓能夠沐浴帝國皇恩是他們的福氣,何需復國?也沒有人有那個本事復國。」

    荒世烈默了片刻,這才沉聲道:「最近地面上有不少故意針對我們四大公司的流言蜚語,千戶大人您是不是誤會了?」

    「既然不是想造反,那你給老夫解釋解釋,荒世夏虎想幹什麼?解釋解釋,誰他媽給你的膽子,敢動老子的人?!」

    一顆菸頭從指尖彈出,在空中劃出一條橘紅色的火線,砸在荒世烈的腳下。

    火點四散,轉瞬即滅。

    「這件事與小人沒有半點關係。」

    荒世烈頭顱微垂,抱在胸前的雙手紋絲不動。

    沒有什麼怒氣暗涌,藏鋒不發。

    李鈞的眼神仔細的審視著對方,想從那張粗獷的面容中看出半點不安的躁動。

    可惜,無論他的目光如何刨挖,荒世烈整個人卻始終如同一面平靜的湖水,不起絲毫波瀾。

    「荒世集團的實際情況是怎麼樣,別人可能不了解,但千戶大人您心中一清二楚。我這個所謂的『東主』,不過是一個被推到台前的傀儡罷了。」

    「別著急把自己推的一乾二淨。」

    蘇策冷笑道:「在我掌握的情報里,荒世夏虎可是你的心腹啊,沒有你的命令,他敢這麼做?」

    「他確實是我的心腹。」

    荒世烈並沒有迴避這一點,但下一句話卻是話鋒一轉,「但他同時也是別人的武徒。」

    「你的意思,截殺閻君的命令出自黃天門?」

    黃天門?

    難道荒世集團之中還潛藏著一個武道門派?

    一旁豎著耳朵的李鈞聽到此處,伸入口中的筷子不由頓住,一塊肉片沒有咀嚼便被直接吞入腹中。

    荒世集團繼承了帝國本土的門派武序,這是錦衣衛中幾乎公開的事情。

    但他沒想到真相併不止是繼承那麼簡單,而是有一個貨真價實的門派在背後操控著這個集團。

    道序和佛序難道不知道這件事?不然怎麼會容忍這個黃天門的存在?

    還是儒序在故意留根,給另外兩家上眼藥?

    一連串疑惑躥上李鈞的心頭,他的嘴巴空乏的嚼動著,一時間味同嚼蠟。

    荒世烈並未出聲,以沉默回應了蘇策的質問。

    「整個門派武序,當年在『天下分武』之後死了大半。」

    蘇策繼續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角,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夾著菸頭位置輕輕一搓,便將其點燃。

    「剩下的人,一些成了別人豢養的獵奇玩物,一些成了別人研究室中的切片標本。一些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苟延殘喘,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蘇策自嘲一笑,「還有些像我一樣的,自願當了鷹犬才能留下一條命。不過也被扔出了帝國本土,成了無根之人。如今整個門派武序的人,活著的不多了。所以我看在同序的情分上,一直沒動黃天門。」

    「你給我解釋解釋,黃擒龍那條老狗不好好趴在你們身上吸血,他想幹什麼?」

    「他想活。」

    荒世烈的口中傳出三個飽含深意的字眼。

    「既然想活,他不去找佛序拿回自己被挖掉的器官,為什麼要抓閻君?」

    不等荒世烈回答,蘇策便自顧自說道:「他是覺得獨行武序的基因能夠修復他的傷勢,想抓人做切片?哪個農序給他出的這種昏招?」

    端著飯碗的李鈞表情愕然,難掩的怒意在眼底蔓延。

    「老師的傷勢堅持不了多久了。一個快要溺死的人,眼前就算是漂過一根稻草,也會選擇緊緊抓牢。不過老師這次的做法,確實是過界了。」

    話音剛落,荒世烈上半身猛然下沉,以腰線為中段,幾乎彎成對摺。

    「帝國有句老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債子償,我願意替老師的行為贖罪。」

    「別在這裡玩這些老掉牙的苦肉計了。」

    蘇策語氣不屑道:「你三言兩語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推到了黃擒龍的身上,我再殺你豈不是誣陷良民?」

    「是我心甘情願,無人能夠責怪千戶您。」

    躬身彎腰的荒世烈順勢跪坐在地,兩手按在大腿之上。

    直到以這樣的姿勢,他才敢抬起頭顱,目光和蘇策平視。

    「應該讓朝堂中那些朱服的儒序中人來看看,他們推行的教化政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效果。一個武序四,居然這些儒家的骯髒心眼學了個淋漓盡致。」


    「小人的一片赤子之心,希望大人您能夠體諒。」

    「赤子之心還是狼子野心,你和我心知肚明。戲演過頭了,就有些膩人了。」

    蘇策冷然開口:「我不管想殺閻君的人到底是黃天門還是你,荒世夏虎是荒世集團的人,所以你跑不了。我今天讓你來,是給你的就是兩條路選。」

    「草民洗耳恭聽。」荒世烈的態度依舊端正。

    「第一條路,你現在就起身回去,讓黃擒龍帶著他那群殘廢的師兄妹從椅子上站起來,該拿刀的拿刀,拿槍的拿槍,老夫給你們一晚上準備時間。

    蘇策臉上殺氣騰騰,「等到明日太陽升起,我帶著整個倭區的錦衣衛,就從腳下這座江戶城開始,清洗你們荒世集團的所有勢力。見一個,我殺一個!」

    「第二條」

    「小人選第二條!」

    荒世烈的回答,果斷得令李鈞汗顏。

    「不聽聽是什麼?」蘇策也不禁哂笑出聲,饒有興趣看著對方。

    荒世烈一本正經道:「大人的意思,小人已經心靈神會。」

    「那看來我是正中你下懷了?不愧是黃擒龍的關門弟子,師徒二人真是一脈相承啊。」

    蘇策朗聲一笑,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剛才何必演那些戲碼?」

    「總是要明白大人您的想法,小人才敢表態啊。如果要是和大人您相悖衝突,我也好改正。」荒世烈同樣笑著回道。

    外貌如剛,言語似水。

    一個看似一言不合便要血濺三步的魁偉武夫,城府卻深不見底。

    蘇策轉頭看了李鈞,眼神甫一交匯,後者立馬輕輕點頭。

    「拿一個黃天門給你賠罪,夠不夠解氣?」

    「不夠!」

    李鈞抹了把嘴角殘留的飯粒,手中半空的飯碗猛然砸在桌上。

    「聽到了嗎?」

    蘇策似笑非笑,「苦主不答應啊。」

    荒世烈左手伸入羽織袖中,將一個巴掌大的匣子拿了出來。

    「六品內功,重樓決。這是我當年為自己準備的,在六品內功之中也算拔尖的精品。」

    荒世烈加重語氣,「關鍵是,這門武學和黃天門體系沒有半點關聯,不必擔心有失控的風險。」

    「荒世夏虎可是差點殺了老子,你現在拿這點東西就想把事情抹過去,打發誰呢?」

    李鈞眯著眼眶,扯著嗓子,把狐假虎威這四個字體現的淋漓盡致。

    也不知道是眼前的飯菜香味猶存,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此刻李鈞腦海里只有兩個字,真香。

    「更高級的武學注入器都掌握在黃天門的手中,而且都被黃擒龍做了手腳。我相信千戶大人您也不想看到我拿那些殘次品來愚弄您吧?」

    荒世烈的眼睛根本沒有落在李鈞身上片刻,自始自終都看著蘇策。

    「師傅授藝,暗留一手。門派武序的沒落,不是沒有原因啊。」

    蘇策似乎也認同對方的話,沒有再繼續暗示李鈞勒索荒世烈。

    李鈞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他很想說一句,拿不出注入器,也可以拿寶鈔啊。

    千戶不缺,百戶缺啊!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能在腦中過過而已。

    對李鈞來說,解決這個覬覦自己,想把自己做成切片的黃天門,那才是重中之重。

    「老夫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把黃擒龍的腦子送來千戶所。如果過了時間,那大家就只能走第一條路了。」

    「明白。」

    荒世烈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跪坐的身軀卻直接拔升起來,朝著蘇策再次彎腰鞠躬,退開五步之後,這才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就在他的身形即將擠出那扇將軍門之時,一個蒼老的吼聲極其突然的從背後傳來。

    「荒世烈!」

    熊羆頓身,荒世烈猛然回首。

    鷹視狼顧,一張滿是凶戾的面孔撞入李鈞的眼眸。

    這一瞬間,沖天的殺氣幾乎將李鈞吞沒,基因恐懼的尖嘯聲足以撕破耳膜。

    見蘇策沒有後續的言語,荒世烈便默然離開。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李鈞才如同溺水的人衝出水面,大口喘著粗氣。

    「看到了什麼?」

    李鈞一字一頓,「禍患。」

    「既然明知他是個禍患,你不好奇為什麼我不直接殺了他?」蘇策笑問。

    李鈞沉默良久,把剛剛傾覆在桌上的碗重新端起來,將散落的米粒一顆顆趕回碗中。

    「飯要一口口吃,人要一個個殺!」

    「有點感悟。」

    蘇策蒼老的臉上露出開懷笑意,「不過你只是說對了一半。」

    「另外一半是?」

    「這個人並不好殺,一個正值壯年的門派武序四,雖然是被『催熟』的怪胎,但他如果不想死戰,就連我也不一定能殺得了他。」

    蘇策將菸頭掐滅,淡淡道:「我的基因已經老了。所以荒世烈,我留給你來殺!」

    與此同時,戶所門前。

    「千戶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真君你現在跟我走這麼近,難道就不怕被牽連?」

    明王停下腳步,看向跟在身側的余滄海。

    余滄海輕聲回道:「原因明王你心知肚明,何必再問?」

    「當真是不死不休?」

    「我現在只後悔當初沒有冒險進入重慶府殺了他,才會出現如今養虎為患的情況。」

    余滄海臉上戾氣翻滾,袖中劍鳴陣陣。

    明王微微一笑,「閻君或許是虎,但絕對成不了患。你我聯手,還擔心解決不了他?」

    「只要明王你能幫我報了殺子之仇,今後大阪城以你馬首是瞻。」

    明王並未回答,只是朗聲大笑,率先邁步走入風雪之中。

    當兩人的身影消失之後,角木蛟才緩緩現身。

    他怔怔的看著門外呼嘯的大雪,臉上神色一片空洞茫然。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大雪覆城,一片白茫茫。

    聞西很抱歉,在本命紅財神,紅大打賞白銀盟的時候,卻只能更新一章四千字的章節。

    因為最近在迎接年終檢查,所以能碼字的時間很少。請各位舵把子見諒。

    不過在20號以後,聞西會進入加更狀態,努力更新!

    最後,再次感謝紅大的白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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