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大明 第356章 指虎李花

    寒冬,雪夜,城外以北,一片丘陵之巔。

    站在這裡,抬眼便能夠俯瞰整座犬山。

    烈焰灼雪,大霧瀰漫,

    無論是高聳的鋼鐵大樓,還是低矮的木質民居,此刻都成了供養這場席捲全城的大火的薪柴。

    愈演愈烈的火勢上方,往日璀璨的霓虹被壓的黯淡無光。各式各樣的奇形怪狀的投影依舊在凌空飄搖舞動,直至被蔓延的火龍團團包圍,噼啪一聲爆鳴之後,才徹底消弭無蹤。

    被大火燒得溫熱,帶著一股焦臭味道的夜風從城市的方向吹拂而來,掠過著鄒四九身上的神官白袍。

    就算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依舊感覺眼中充斥著熾光,耳邊儘是似有若無的慘叫和哀嚎。

    縱火焚城

    這些鴻鵠好狠的心腸,好毒的手段!

    「所以雀君你的意思是,黑龍資本就是這次在暗中抓捕帝國本土道序的幕後黑手?」

    「就我在黑龍資本大廈地下看到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鄒四九收攏心神,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映入眼前的五官,和自己當初在江戶城中所看到的那張臉又截然不同。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腦海中瘋狂躁動,不斷催促著鄒四九遠離眼前這個人。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頭饕餮惡獸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隨時可能縱身撲上來,一口把自己吞咬的乾乾淨淨。

    「這些把自己的身體當成『試驗田』的農序,真他娘的變態!」

    鄒四九暗罵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制住身體中趨利避害的本能,以免引起松山的警覺。

    「不過我認為,這場行動的幕後兇手絕不可能只有黑龍資本一家。」

    「不用認為,那是肯定的。這種刀尖舔血的事情,可不符合明智家族的做事風格。」

    松山微微一笑,「連帝國本土的陰陽序都被道序打得那麼慘,他們這些充其量不過是『陰陽分支』的神棍,怎麼可能敢孤身去太歲頭上動土?」

    「雖然現在白玉京仙班的弊端已經讓道序內部矛盾橫生,一個個不修道,修起了勾心鬥角。但道序畢竟還是三教之一,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倭區公司惹得起的。」

    什麼叫被打得那麼慘?你他娘的會不會說話?

    被人騎在臉上嘲諷,讓鄒四九心中不禁一陣膩歪。

    他此刻恨不得拽著松山的衣領,問問他哪隻眼睛看到陰陽序的慘狀了?懂不懂什麼叫以退為進?

    鄒四九暗暗戳著牙花子,一隻手悄然背在身後,不動聲色的掐按著指頭的關節。

    「雀君,你覺得四大公司費盡心機,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剝離這麼多黃粱權限,到底是想幹什麼?」

    松山凝視著身下的那片浩大的火場,看似隨意問道。

    鄒四九眉頭微蹙,「或許是為了衝破帝國對倭區黃粱夢境的封鎖,畢竟只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能避開帝國的監控,才能在暗中積蓄力量。」

    「積蓄力量?」

    松山語氣輕佻,笑問道:「伱的意思是四大公司想要以此為復國的開端?如果雀君你這麼想,那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難道不是?」鄒四九疑惑反問。

    松山冷笑:「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把國讎家恨記在心頭啊,甚至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個人的私慾野望才具備壓倒一切的重要性。

    「德川宏志、明智晴秀、荒世烈這些人各懷鬼胎,明面上同仇敵愾,暗地裡互相利用堤防。恐怕只有豐臣遠疆那個頑固的老鐵匠,才會滿懷希冀的看著這張大餅。」

    「不過現在江戶城已經不是我負責的範圍了,這些令人頭疼的事情還是留給別人去處理吧。」

    松山驀然轉頭看向鄒四九,話鋒一轉,「犬山城的這些錦衣衛,當真是有點意思啊。」

    「明白這次鴻鵠入城的目的是阻止新政的推行,絕對不會放過夫子廟,所以把一個兵六的錦衣衛總旗擺在明面上等著我的鬲蟲拓印體。不過,這一步大家本就是明牌,也沒什麼稀奇。」

    「順水推舟,讓角谷假意投誠於我,引我的蜣蟲拓印體入局,聯合金澤城錦衣衛,花費上億寶鈔換來的裝備圍殺,這一步走的不錯,也算得上果斷。」

    「不過道序的那個天師居然甘願蟄伏在這個小小的百戶所,而且居然捨得用自己的黃粱權限引動天雷誅殺我最強的赤蟲拓印體,這一步倒是我沒預料到的。」

    松山語速緩慢,將今夜發生犬山城之中的事情逐一抽絲剝繭,細細回味。

    「這三步棋,步步都把我算計在其中,這個犬山城百戶所,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言至此處,他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不見半點豁達,反而透著一股滲人的戾氣。

    「一座犬山城,居然吃了我三個拓印體分身,很好!來日方長,我今後慢慢跟你們玩!」

    癲狂的話語在夜風中迴蕩,落向那片火海。

    松山緩緩斂住獰笑,臉上的表情重新歸於平靜。

    「今夜的事情先告一段落,走吧,雀君。跟我回組織領取你的獎勵,還有新的任務。」

    「獎勵我倒是想要,不過.今夜怕是走不了了。」

    鄒四九向後退了幾步,搖頭笑道:「恐怕也沒有什麼來日方長了。」

    「雀君,你什麼意思?」

    松山眉頭緊皺,在他陰沉的眸光,鄒四九緩緩拆下了顱後腦機,隨手扔在雪地上。

    「別喊什麼狗屁倒灶的雀君了,聽得老子噁心。你認識的那個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鄒四九扯掉頭上的神官帽,雙手貼著額角,將散亂的頭髮緊緊壓向頭皮,重新梳成他標誌性的大背頭。

    「記清楚了嘍,爺爺名叫鄒四九。還有啊,咱們陰陽序從來就沒有怕過道序!」

    松山看著那被扔在地上的腦機和這張全然陌生的面容,再也抑制不住心頭勃然升起的怒意,身形毫無預兆前沖,右手五指按向鄒四九的面門。

    「人都到了,你還拿什麼殺我?」

    鄒四九看著迫近的青黑利爪,身形巋然不動,嘴角浮現一縷得意的微笑。

    錚!

    一道森冷寒光如雷霆般激射而來,後發先至。松山心血來潮,猛然止身收手。

    門板似的誇張刀身貼著他的指尖,『鏘』的一聲沒入身前地面。

    身後惡風涌動,松山猛然回頭,一張稜角分明的冷峻面容已經近在咫尺。

    一雙瞳孔之中,匪焰燒著殺氣!

    遭遇驚變,松山依舊面無懼色,毅然轉身,對著這雙令人厭煩的眸子,一拳轟出!

    咔嚓!

    骨斷筋折的清脆聲響,在這方寂靜無人的山崖格外清晰。

    松山身形向後拋飛,神色一片陰鷙,剛剛出拳的右臂耷拉在身側。

    「叔你看,我沒騙你吧,我現在可厲害了。」

    銀鈴般的話音響起:「現在要是再遇上那把赤龍,我一定能夠把它打斷!」


    「咱家小花,真棒!」

    李鈞按下眉眼,眼神複雜的看向左右拳骨上一副泛著青銅色澤的指虎。

    在指虎的邊緣處,有一朵稚嫩筆觸刻印出的花朵。

    剛才的那道雀躍的聲音正是從中傳出。

    純進攻型墨甲,李花。

    李鈞緩緩抬頭,虎視前方,繃緊的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意,「那咱叔侄兩今天」

    「就先打扁他!」

    李花接過話茬,像極了一個頭梳雙角,抱著雙臂,一臉憤懣跺腳的丫頭。

    呼!

    李鈞雙目冷色正濃,鼻間噴出兩條蒼白氣龍,隨手扯掉身上被肌肉撐裂的勁裝,嘴角笑意不變,卻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怪不得從頭到尾沒見過你這個錦衣衛百戶,原來是躲在暗處,打著當黃雀的算盤。」

    松山左手捏著斷臂,將錯位的骨頭一寸寸掰回原位,「以為殺了我的『下三屍』,就能把我當成螳螂吃下?李鈞,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上一個像你這麼說話的人,死得很慘。」

    李鈞轉動著肩頭,驚起一片咔咔脆響,「送你一句話,輸了就要認」

    「挨打要立正!」

    指虎中傳出一板一眼的清脆的童音。

    「想不到臨走之前,還能有大禮送到門前。」

    松山口中吐出一截猩紅的舌尖,舔舐著森白的牙齒,「殺了你,這次我可就不虧了!」

    話音剛落,身形已經衝出,在原地留下一個泥土飛濺,草皮翻卷的深坑。

    松山右手並指如刀橫斬而下,李鈞腳下不退反進,挾著指虎的左拳直接將松山砍來的手刀砸斷。

    砰!

    松山對被指虎撞得血肉糜爛的右手視若無睹,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他臉上獰笑不變,一直虛點地面的左腳猛然離地而起,竟在手刀落空的瞬間補上一記狠辣的膝撞。

    明明是一名農序,打法卻異常兇悍暴力,上來便是一副以傷換傷的兇狠模樣!

    可惜他的這些盤算,早就被李鈞全部洞悉。

    沒有任何猶豫,李鈞弓步沉身,右手曲臂成肘,如一柄重錘砸在松山的膝蓋髕骨上,將這記膝撞硬生生砸的後盪落地。

    「和我近身搏殺,想換傷拼恢復?松山,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李鈞以同樣的話語回敬松山,身軀向前一進,兩臂順勢纏住松山的肩頭,壓著他的身軀撞向自己的膝蓋。

    以跋扈回跋扈,以膝撞還膝撞。

    冷眼旁觀了半個長夜,早就憋了滿腔怒氣的李鈞,在這一刻的兇悍暴烈更勝對方。

    咔嚓。

    松山橫擋胸前的左臂應聲斷裂,他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親手『種植』出的強悍體魄,在李鈞面前竟脆弱的如同紙糊一般。

    局面窘迫至極,松山一聲怒吼,後背的衣衫猛然撕裂,兩條粗壯的手臂自肩胛骨之下躥出,左右交擊,轟向李鈞的太陽穴。

    農序五春帝令,除了三屍,還有四臂!

    「花里胡哨。」

    李鈞一聲冷笑,雙臂輕描淡寫一架,擋住對方的反擊,手肘一翻,將松山的雙手夾在腋下,輕輕一抖。

    錯骨分筋!

    與此同時,李鈞身下右腿已經捲起風聲再次踏在松山的左腿膝蓋上!

    連串的骨裂聲響中,松山左腳徹底被廢,身形不由自主向斷腿一側歪斜。

    還沒等他從渾身瀰漫的劇痛之中收攏心神,一隻纂刻著花朵的指虎已經在他的面前不斷放大。

    砰!

    裹挾著八極勁力的拳頭所落之處,口鼻盡數塌陷。

    不過轉瞬之間,松山被蹂躪的四臂盡斷,像一個破爛的口袋,朝著遠處急速拋飛。

    李鈞腳下繃緊,正要發力追擊,一口氣碾死對方。

    窮寇要追,乾死為止。

    這才是和人動手搏殺真理。

    可就在列缺伐步將要踏出之際,松山擴散的瞳孔重新縮成小點,塌陷的口鼻之中噴出大量的暗紅色鮮血。

    李鈞前沖的身形戛然而止,下意識向後退開。

    眼前拋灑的鮮血竟讓他沒來由生出一股吞噬的欲望,腹部咕鳴陣陣,似乎想要飽引血色的甘霖。

    但與此同時,體內的基因卻也湧起一股強烈的排斥。

    耳邊銅鎖瘋狂叩門,想要將李鈞恍惚的精神從這股口腹之慾中驚醒。

    驀然間,血肉本能和基因意志在李鈞的體內展開一場看不見的爭鬥。

    「嘖嘖,你說你沒事跟他玩兒什麼單挑?真是想不開啊。」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鄒四九並不知道此刻李鈞體內發生的異常,斜靠著那柄巨大的繡春刀,懶洋洋道:「真以為靠著多長几條手臂和幾塊肌肉,就以為獨行武序不過如此了?你們農序的人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啊。都告訴你們別往身體裡種那麼多膽子,膽氣多了不一定能夠包天,但一定能夠害死人啊。」

    咔咔咔咔

    摔落在泥地之中的松山肩頭左右的雙臂一陣扭動,本該徹底粉碎的左腿竟再次撐著他的身軀站了起來。

    被指虎砸的糜爛的右手掌骨處血肉蠕動,同樣以極快的速度恢復如初。

    農序五的強悍,在這一刻可見一斑。

    松山明知李鈞是武序,卻還是選擇和他近身換傷的原因,也在此時展露無疑。

    但詭異的是,松山身後兩條被李鈞分筋錯骨掰斷的兩條手臂,還有他塌陷的面骨的恢復速度,卻慢了很多。

    「你閉嘴,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

    松山不堪其煩,橫眸掃向鄒四九,左右胸膛交替起伏,似乎有兩顆心臟在不用的腔室內接續跳動。

    「行啊,那你接著打,我接著看。」

    鄒四九嘿嘿一笑,揶揄道:「我還順便幫你算了一卦,你猜猜結果是什麼?」

    「橫死當場啊!」

    話音剛落,靜默不動的李鈞這一次當先而起,踏步如雷,前掠如電。

    指虎撞出尖銳呼嘯,眉宇凝著冷冽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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