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大明 第467章 有情有義馬王爺

    蚩主是誰?

    當年在天下分武中造下殺孽最多的墨甲之一、明鬼境中近二十年來最大的叛徒,矩子堂研究課題的熱門對象、墨序內部頭號通緝犯.

    如果此時自己還能活動,馬王爺恨不得掄自己兩個耳巴子。

    蚩主跟蘇策的關係,馬王爺自然知道,李鈞這小子現在是沒事了,但自己怎麼辦?

    要知道在墨序近幾年失蹤失蹤的墨甲明鬼中,有不少都跟眼前這尊凶名在外的殺神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在明鬼境中時,就有不少描述這位蚩主是如何虐殺同類帖子,說的那叫一個有板有眼,煞有其事。

    馬王爺腦海中念頭急轉,獨眼中的紅光由剛才殺氣騰騰的明亮陡然變得黯淡閃爍,飄蕩出一股膩人的諂媚話音。

    「這可真是大水..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小馬我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冒犯蚩爺您老人家了,真是該死啊!」

    「確實.」

    「您肯定不會殺我,畢竟小馬我為咱們錦衣衛扛過槍、負過傷,不說立下了多少功勞,也算是有些苦勞。」

    「那」

    「您也不用獎賞我,這些都是小馬我該做的。什麼榮華富貴對我而言都是過眼浮雲,能為錦衣衛作事,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

    「剛才罵您是我不對,但也是事出有因,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會跟我計較吧?如果您實在覺得不解氣,那就打我幾下解解恨吧,這都是我咎由自取,絕無二話!」

    馬王爺一頓搶白猛如虎,末了還把眼一閉,擺出一副認打認罰的硬氣模樣。

    這倒不是馬王爺突然轉了性子,而是在他的算計之中。

    在他看來,蚩主既然是蘇策的墨甲,不出意外應該也是沿襲了同樣的武序脾性。

    在這些腦子沒有拳頭大的武夫眼裡,自己這樣一個視金錢如糞土,視義氣為肱骨的鐵血男兒,難道還不值得敬佩?!

    「馬爺我真他娘的是個人才不,鬼才!」

    馬王爺洋洋得意之時,耳邊突然傳來甲片磨擦的細碎聲響,他眯眼一瞧,卻駭然看見一隻巨大的手掌已經伸到了身前,頓時魂飛天外。

    「您還真打啊?饒了小人吧,再打就真的散架了!」

    蚩主看著眼前這具嚎的撕心裂肺的墨甲,不禁啞然失笑,「行了,別嚎了。我又不是什麼殺鬼狂魔,怎麼可能因為被你罵一句就殺了你?」

    「那就好,那就好。」

    馬王爺仰頭看著這具體型完全超出常規,單就襠線就快跟自己一樣高的龐大墨甲,依舊不敢把心放進肚子裡。

    蚩主屈上下打量了馬王爺一番,問道:「神器?」

    「是。」馬王爺乖巧點頭。

    「哪一年成的明鬼?」

    「隆武十年。」

    蚩主詫異道:「這麼早?那你的年紀算起來比我還大啊!」

    「痴長罷了。」

    馬王爺甩著腦袋,本就瀕臨崩碎的甲片頓時四處橫飛,連聲道:「而且按照咱們明鬼內部的規矩,只論品級,不看年齡,所以您還是前輩。」

    「既然那麼早就成了明鬼,而且還是神器,怎麼我以前在墨序內沒見過你?」

    「小馬我雖然明鬼當的早,但成甲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那時候您已經離開帝國本土了,也不怎麼回家,所以沒見過我也是正常的。」

    「這麼說你在明鬼境裡呆了幾十年?」蚩主略感震驚。

    通常來說,一頭新明鬼在誕生之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被墨序選中,寄存到墨甲之中,重新來到人世。

    這種召喚通常是不容拒絕的,這也是明鬼能夠再活一次需要付出的代價。

    雖然說能夠成為神器的明鬼有一定的特殊性,但像馬王爺這種在明鬼境中一呆就是幾十年的老鬼,蚩主也是第一次遇見。

    馬王爺語氣扭捏,汗顏道:「其實.我這人比較內向,明鬼境那種比較單純安靜的環境更適合我。」

    「嗯,原來是這樣。」

    蚩主右手五指漸次合攏,甲片磨擦的銳鳴聽得馬王爺渾身一顫。

    「這現世太嘈雜了,那我乾脆送你回明鬼境吧。」

    馬王爺聲音發顫:「咱不是說好了不殺嗎?您怎麼能反悔呢?」

    「我給你講個故事,以前我還在墨序的時候,有一具墨甲撒謊騙我,被我發現了以後,你猜她最後怎麼了?」

    蚩主自顧自說道:「我一拳砸碎了她的腦袋,然後吞了她的核心,味道比我吃過的男性墨甲都好,挺有嚼勁的。」

    「我不離開明鬼境是因為女人。」

    馬王爺話音飛快,眼中的紅光短促的閃動著。

    蚩主輕蔑道:「得罪了一個女人就讓伱怕成這樣?」

    「不。」

    馬王爺抬頭看天,蕭索長嘆:「是一群。」

    「墨序里有抱團成派的女性勢力?我怎麼不知道?」

    「不是勢力,是個體。是各不相同的煙火,卻同樣瑰麗。」

    蚩主沉默良久,緩緩問道:「那你為什麼又當了墨甲?」

    「因為明鬼境裡也有不少女明鬼。」

    一句簡單的解釋,卻讓蚩主眼中光芒閃動不止。

    「那女人犯了大錯?」

    馬王爺突然開口,聲音顯得格外低沉肅穆。

    蚩主愣住:「誰?」

    「騙你的那個人,她突破了你的底線?」

    蚩主笑道:「那倒不至於。」

    「那你不該殺了她。」

    馬王爺一字一頓,殘破的軀體上竟升起一股凜然氣勢。

    「那我應該怎麼辦?」

    「用愛感化她!」

    「那要是感化不了?」

    「那就睡服她!」

    馬王爺鄭重道:「一切的愛恨干戈在壓倒性的火力面前,都只能化為欲波。」

    「你跟我這麼說話,不怕我殺了你?」

    如有實質的殺氣侵襲而下,碾壓著馬王爺的身軀。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馬王爺輕笑一聲:「雖千萬人,吾往矣。」

    龐大的黑影慢慢下壓,蚩主不再居高臨下俯視馬王爺,而是蹲在他面前,語氣柔和問道:「您在神器論壇里的化名叫什麼?」

    馬王爺此刻舊沉浸在自己視死如歸的慷慨激昂之中,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反常,下意識朗聲道:「問的好,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玉樹臨風勝潘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

    沒等他說完,蚩主突然接過了話茬:「周伯通?」

    「嗯?」馬王爺驀然怔住:「你怎麼知道?」

    「偶像,原來真的是你?!」

    偶像?什麼玩意兒?

    馬王爺聽著面前欣喜若狂的喊聲,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啊,『東淫』啊。我們在明鬼境裡交流過的啊,您不記得我了?」

    蚩主興奮的戳著自己的胸口,空氣被碾壓發出的爆音,讓馬王爺眼中的紅光差點熄滅。

    「東瀛?」

    「是淫!您麾下『東淫、西賤、南盪、北色』四大死忠擁躉之一的『東淫』啊!」

    馬王爺如遭雷擊,整個人插在地上一動不動,半晌後才用顫抖的話音說道:「是你小子?」

    「是我啊,您那麼久沒在神器論壇里露面,我還一直擔心您是不是遇見了什麼危險,都打算到矩子堂查探情況了,沒想到你竟然來了倭區。」

    蚩主埋怨道:「您應該早點在神器論壇里說一聲的,我在這一畝三分地還是有些話語權,有我護衛您,怎麼可能讓這些宵小把您打成這樣?」

    我他媽的也沒想到那些成天在自己探花事跡下鬼哭狼嚎的色胚里,還有你這種人物啊!


    「其實我過得還好,也沒被打多慘.」

    馬王爺喃喃道,面前卻突然暴起一聲怒喝,驟起的狂風將虛弱的他掀了一個跟頭。

    「良劍鋒,你真他媽的真是給臉不要臉啊!」

    蚩主的身影如同閃現般出現在李鈞身旁,探出的手掌中抓住一把修長的飛劍。

    呲!

    劍尾的焰火還在瘋狂噴涌,想要刺進近在咫尺的眉心。

    可無論它怎麼掙扎,卻始終無法寸進半分。

    刺啦

    蚩主五指碾動,這柄品級高到駭人的道械扭曲破碎,毫無反抗之力,淪為一截一截斷裂的廢鐵,掉落在地。

    沒有繁瑣的請神禱詞,一道絢爛燦白的雷霆極其突兀的從天而降。

    整個天保山頂霎時一片慘白。

    轟!

    一聲狂暴無比的雷鳴緊隨而至,卻被更加兇惡的浩大拳音掩蓋。

    跌坐一旁的馬王爺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剛才,那襲落的天雷竟被蚩主隨手一拳直接砸散!

    「就這點水平,你還敢來老子面前找場子?」

    蚩主隨手拍散肩頭跳動的電弧,一身跋扈氣焰直衝天際。

    峰巒之上,卷積的雲層不知何時攪動如大海中的漩渦,中心處一顆星辰光芒璀璨。

    如同感知到了蚩主的挑釁,那雲層漩渦的旋轉之勢突然加快,星光連續不斷閃動,道道雷霆自天穹上齏落,兜頭劈向蚩主。

    「這還像點樣子!」

    蚩主獰笑一聲,在李鈞和荒世烈激鬥之下不過略顯狼狽的天保山,此刻卻在他的腳下劇烈搖晃。

    頭頂雷霆森然如獄,蚩主如孤身一騎,逆雷而上!

    轟!轟!轟!轟!

    雷鳴之中,一個浩大的聲音響徹天際。

    「狂甲肆虐,禍亂人間。壓赴雷獄,寸斬分形!請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

    馬王爺猛然抬頭看天,只見整個被雷光照得慘白一片的天穹宛如沸湯,雲層劇烈翻騰,一尊巨大的天官顯露身形。

    雲冠束髮,電光繚體,身上甲冑篆刻墨染麒麟,掌中金鞭擺動萬丈雷霆。

    身裹風雷的雷部正神衝出雲層,直直壓向已經撞散雷獄的蚩主!

    轟!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悶響,霎時風雲激盪,擋住了馬王爺的視線,他只能隱約窺見兩尊龐然大物狠狠相撞,於雲天之中展開搏殺。

    「猛太猛了。」

    馬王爺怔怔看著天上這番駭人的光影,口中喃喃自語。

    像這種場面,他以前只在黃粱夢境中看過。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馬王爺悚然發現那氣勢雄渾的雲海漩渦突然崩解潰散。

    星辰躲進雲後,不敢再露出一絲光亮,被驅散的夜色再次趁機便染天穹。

    激戰結束的突如其來,就如同最開始爆發那樣。

    夜風中帶著一聲似有若無的慘叫,從盔中呆滯的紅眼旁吹過。

    馬王爺下意識低頭一看,卻看見橫行天際的蚩主已然落回了人間,掌心之中還捏著一具只能隱約看出人形的焦黑屍體。

    「這是.」

    蚩主隨手將屍體扔在腳下,淡淡道:「他啊?良劍鋒,一個青城山的普通道序。」

    「你管這種叫普通?」

    馬王爺抬手指向頭頂,語氣中儘是愕然。

    「他在白玉京地仙中的席位排在末流,比他強的我都殺過不少,當然普通了。不過這個道士的膽子倒是不小,老蘇明明已經警告過了他,沒想到他不僅沒有立馬滾蛋,竟然還敢悄悄潛入大阪城,想偷摸撿點面子,好回去交代。」

    蚩主擺了擺手,大大咧咧道:「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跟咱們的相認比起來,都不重要。」

    人生第一次,馬王爺感覺到堂堂道序地仙在自己面前是這麼微不足道。

    一股豪情在腦中翻湧,讓馬王爺的靈魂似乎都在顫慄。

    「果然他娘的知識才是力量啊.」

    馬王爺搖晃著站起來,抬眼眺望著山下已經歸於平靜的城市。在璀璨的燈火中央,一團烈焰焚燒之後留下的漆黑格外扎眼。

    終於結束了.

    馬王爺抬手拍了拍身旁蚩主的膝蓋,輕聲道:「阿淫啊,去把小李那個不中用的東西背起來。此間事了,咱們也該回犬山城了。」

    蚩主點了點頭,突然問道:「對了,那邊還有一個昏死的佛序。」

    「那個交給我來。」

    「那您什麼時候教教我怎麼把理論轉化為實踐?」

    「你帶錢沒,我先帶你去實操一次。」

    「我在倭區從來不用錢.」

    「白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阿淫,你以後得改了這個壞毛病。」

    「為什麼?」

    「在感情和感情的碰撞里,武力只是最下流的手段,只有金錢才是直通對方心靈的捷徑,是洗去一身泥濘的甘露,是治癒心中苦痛的良方!」

    「那愛.」

    「還沒把情字參透,哪來的資格說愛?阿淫,好高騖遠可是大忌啊!記住了嗎?」

    「記住了!」

    與此同時,在犬山城宣慰司衙門的一間偏院房中。

    「大阪城的事情結束了,是剛剛傳回的消息。」

    楊白澤驀然握緊拳頭,沉聲問道:「怎麼樣?」

    「糾纏共生的明智晴秀和德川宏志,連同那座高天原,一起泯滅在了豐臣遠疆的自爆之下。至於荒世烈,是則被擊斃在了天保山頂。」

    話音是從房間角落裡,一團光線照不到的黑暗中傳出。

    「那你們的損失?」

    「輕傷和重傷都有,但萬幸,沒有人死。」

    「太好了!」

    楊白澤吐出一口悠長的濁氣,緊繃的麵皮終於舒緩下來,整個人如釋重負,如同脫力般癱坐在椅中。

    「倭寇的事情雖然已經結束了,但接下來的風波可才剛剛開始。現在還不是泄氣的時候啊,楊同知。」

    話音冰冷平靜,像是不帶一絲感情。

    「我明白。」

    楊白澤挺起腰背,眉頭緊蹙:「王長亭這一次雖然棋差一著,但明智晴秀已經灰飛煙滅,他通敵的把柄也就煙消雲散了。接下來要動他,恐怕還要等閻君他們恢復之後,再從長計議。」

    「同一個屋檐下,他可不會給你從長計議的時間啊。」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推開。

    王長亭邁步而入,眼神從神情冷峻的楊白澤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角落之中的那團陰影之中。

    「閣下想必就是謝總旗了吧?」

    咔嗒嗒.

    一架輪椅碾出陰影,坐在椅中之人白髮披肩,俊美的五官上沒有半點血色。

    謝必安如同畏光一般眯著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王長亭。

    「犬山城錦衣衛總旗謝必安,見過王宣慰使。」

    「許准,也見過王大人了。」

    鬍鬚花白的老吏悄然站在楊白澤身後,目光犀利如刀。

    霎時間,小小的斗室之內,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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