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快到十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www.qВ5.c0m」公主掀開馬車一側的帘子,望著一片金黃的景色,頗有一些感慨地說道。
「所謂時光如水,歲月如歌嘛——」忽然想起了被某人說爛了的這句話,我毫無來由地輕笑了一下,催動座下的雪驥,向前奔去。
此時已經是農閒季節,今年西北風調雨順,沒有遭受什麼大的災害,民間與屯田所收穫的糧食都頗為豐盛,可謂是好年景,趁此機會,我借著外出巡視的機會,與兩位王妃一道遊覽長安附近的各地名勝,順便打點兒野物什麼的,也算是工作不忘娛樂。
三四十名身著便裝的護衛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由三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周圍,擔任著警戒的任務,由於宋迪不願意騎馬,就坐在車廂當中,公主幹脆也陪著她一起在內,一路慢慢行來,看著我騎著馬四處馳騁,不時地帶回幾隻山雞野兔什麼的。
一路從綏德向南行來,觸目所見,民風淳樸,卻也彪悍,閒下來的鄉民們聚在村口的打穀場上喝茶聊天習武強身,十八般兵器雖然簡陋,卻也堪堪上手,舞一個虎虎生風。
「西北民風尚武,自先秦以來就是軍事重地,關中和三秦的兵馬在爭奪天下的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世人皆知,因此這裡的地方官也是最難當的,也就是夫君這樣文武全才的英雄人物才能得到他們真心地擁護吧。」宋迪扶著車窗。看著那些在遠處向車隊揮手致意的鄉民們,微笑著對公主說道。
「妹妹的話固然很有道理,卻並不是全部。」公主先是搖了搖頭。接著深有感觸地說道,「西北需要地君主並不是一個英雄,而是一個可以令他們填飽肚子的君王。」
宋迪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回味了一下後。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我雖然出生於宮掖之中。卻因為師父的緣故,多次行走於民間,因此也對他們地疾苦了解一些。」公主嘆了口氣,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慢慢地向宋迪道來,「我記得有一年。大概是在我十歲地時候吧。當時正值夏季,師父帶著我去游華山,到了潼關地時候,卻發現前方一大片黑雲鋪天蓋地的飄過。空中傳來的儘是嗡嗡的聲音,卻是發生了蝗災。」
「哦——」宋迪一驚,她雖然常年生長在南方,卻也聽說過蝗災的厲害。
不論是在什麼時候,面對漫天飛舞的蝗蟲,人力總是有時而窮。
「那一次我親眼看到了蝗蟲經過後地地方,幾乎是寸草不留,就連樹皮都給啃了個斑駁不堪,甚至有些地方的耕牛暴露在荒野之中,來不及逃散,也被蝗蟲給啃食成了一堆白骨,其情其景,悲慘至極,如今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公主接著說道,「師父看到之後,只是嘆息,領著我上了華山,後來在回程中,我意外地發現,原先來時的路上經過的很多村莊,已經沒有了人煙,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這句詩寫得一點兒也不錯!」
「沒有食物可吃是可怕地。餓極了的時候,人比野獸好不了多少,有師父護著我,並沒有見到那些更令人驚愕的場面,原來人吃人的場景,如今也是有的。」公主嘆息道。
此時我已經回到了馬車的旁邊,出去轉悠了一圈兒,竟然獵到兩隻野鹿,一頭碩大的野豬,聽到公主的感慨後,不由自主地接著說道,「民以食為天,如果連天都沒有了,當然什麼都沒有了!我們要想治理好西北,首先就是要解決這麼多人的吃飯問題,肚子填飽了,才有時間來考慮其他的事情啊!」
公主和宋迪看到我已經回來了,也點頭示意,停下了方才的話題。
眾人馬上動手,找了一處有溪流的地方,清理出一片空地來,將三輛馬車停在一處,在當中升起篝火來,然後將那些獵到的野味去毛剝皮,除去內臟,在溪水中清洗乾淨,然後從馬車中取來調味的佐料和青鹽撒上,架在篝火上面慢慢地燒烤著,不多時,便有香氣升起,從內部滲出來的動物油脂澆在篝火上面,發出了嚨嚨的聲音,烤的焦黃的肉塊兒香噴噴令人食指大動。
「呵呵,吃飯最大!大家都不必拘謹了,自己動手吧,荒郊野外的,可沒有人來伺候啊——」我呵呵一笑,先割取了一大塊兒烤肉下來,分給兩位王妃,然後招呼隨行的侍衛們。
眾人跟隨我已久,知道如果不是在正式的場合,我這個王爺也從來沒有什麼太多的講究,於是一哄而上,可是分食那些烤肉,我又吩咐人從車中取出些酒水助興,大家難得有此機會聚在一起如此隨意地分吃東西,興致都很高,歡聲笑語不斷。
「報——」遠處一騎絕塵而來,正是傳遞軍報的信使。
我放下手中的烤肉,站了起來,看那信使翻身下馬,將手中的公文呈了上來,正是由朝廷樞密院轉發下來的緊急軍報,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敢怠慢,馬上將信札拆開,瀏覽了一遍。
原來是大遼承天皇太后蕭綽,以親王耶律天德也就是神木尊者在大宋境內橫死一事為由,發兵四十萬,以蕭綽的侄女婿南院樞密使耶律斜軫為先鋒,蕭綽親自為帥,大軍由大遼南京出發,欲與大宋皇帝會獵黃河南岸。
消息傳到大宋之後,朝廷震動。
新皇帝真宗即位不久,就突逢此變,馬上有些六神無主,說到底,他不過才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半大孩子,雖然是號稱聰明仁慧,但那也僅僅是號稱而已,皇帝家的事情,只要繼承人不是十足地傻子。就可以成為聰慧,若是稍微有那麼一點兒的小聰明,就可以驚為天人了。無他。只因為要在皇家中尋找一個有能力的人實在是不容易,長久以來,人們早已經習慣了昏君和姦臣地故事。因此對於皇帝的期望值已經降低到一個相當低的水準。
好在真宗雖然有些柔弱。也沒有多少見識。但他有個經事地老丈人潘美潘太師。
拋開有些疾賢妒能小肚雞腸以外,潘美也算是經歷過不少陣仗地,當初平定南漢,也是風光地很,雖然是因為對方早已經腐朽不堪,但是一戰定乾坤卻也非常難得。
接到戰報以後。文官們自然是議論紛紛,以原來的太子洗馬王欽若的論調最為悲觀,此人似乎是個天生的投降主義者或者說是逃跑主義者,一開始就提出了向南遷都的建議。頓時被眾大臣們給痛斥了一頓。
年輕的真宗雖然糊塗,卻也知道這個遷都不是鬧著玩兒地,若是在太平時期倒也罷了,在這麼一個火燒屁股的關頭上,若是遷都,那不是明著告訴人家說我們怕了,我們要跑嗎?因此壓根兒沒有敢討論王欽若的提議,直接讓大臣們討論如何應戰的問題。
「諸位愛卿,可有破敵之法?」真宗皇帝地聲音稍微有些顫抖。
潘美看了看臉色發白的真宗,心裏面很是有些不滿,雖然他攀上了這門親事後,對自己同皇家的關係更進一步作用很大,但並不等於他就喜歡這個皇帝女婿,這門親事,說起來僅僅是個政治聯盟而已。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自嘆息了一聲,太宗皇帝用計搞點五大高手的手段雖然比較惡劣,效果卻很是明顯,雖然五大宗師更多地是在心理上面被人們所倚重,但是同時搞定他們絕對是不容易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太宗皇帝死得太突然,以至於沒有了下文兒。
按照原來的計劃,除掉五大宗師以後,太宗皇帝還有很多殺著在後面的,結果因為他的橫死,再加上拖了近兩個月的帝位之爭的影響,這個計劃就自動流產了,反倒是給自己帶來了諸多不利的影響,大遼來攻無疑就是一個最大的後遺症。
「契丹人的騎兵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無敵的。」新任大理寺天官的寇準用一口非常標準的山西話說道,「自我朝開國以來,宋遼之間的戰爭十次當中倒有七八次是我朝主動出擊,雖然沒有取得太大的戰果,卻也沒有落了下風。先皇帝太祖太宗都以收復燕云為己任,並昭示子孫,務必實現先祖之願望,今次契丹人南下襲擾,我皇理應御駕親征,狠狠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
寇準的話音一落,馬上得到不少大臣的贊同,紛紛要求皇帝整軍備戰,給契丹人一個迎頭痛擊。只有剛才受了眾人奚落的王欽若在一旁撇著嘴反駁道,「遼太后為人精明,頗有計較,再加上有楚王韓德讓從旁協助,手下能征善戰之輩不可勝數,昔日先帝都幾乎吃了虧,豈是易於之輩?微臣以為,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寇準針鋒相對地問道,「那麼依王大人之見,當如何計議?」
「萬事以和為貴。」王欽若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耶律王爺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解釋一下的嘛,山火突起,誰也預料不到的,況且死的又不是光他一個人,我們這邊兒的損失更加嚴重!想來那蕭太后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只要好好商量,給些賠償,相信這件事情也能夠平息下來的。」
「那我大宋的損失,又由何人來賠償?」寇準逼問道。
「這——這不是強詞奪理麼——」王欽若答不出話來,拂袖怒道。
寇準轉向皇帝,大聲呼道,「陛下,若要想退卻遼軍,應先斬王欽若,以定軍心!」
「你——」王欽若指著寇準,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不過他心中卻有了些懼意,自己何必出來做這個出頭鳥呢?反正天塌下來有別人頂著,哪裡輪的到自己。
真宗非常頭疼地看著下面的百官們,有些不知所措,年輕的皇帝仍然需要多加磨練,可以對方並沒有給他這個實習的時間,他不由得將目光又轉回到宰相呂端地身上。
「呂相。如之奈何?」真宗的語氣非常懇切。
呂端嘆了口氣,心道良臣驍將多的是,只不過都被你們給逼走了。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陛下,少安毋躁。雖然遼兵來勢洶洶。現下只是才出南京。我們僅在河北前線就有大軍二十餘萬,曹樞密使久經戰陣,用兵如神,自可保得河北無虞。惟有大同和潞州一線,歷來是契丹人進攻地主要方向,上次戰後。很多工事都需要加固,陛下應該早派上將,駐守三關口,以制遼軍。還有。既然水師上次襲擾大遼南京頗見奇效,這次也可以令水師北移,以伺戰機。」
「誰人可以為將?」真宗聽了呂端的話後,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於是問道。
原本吵吵嚷嚷的大殿一下子又寂靜了下來,本來應該踴躍報名地武將們卻一個個霜打了一般蔫了下來,而文臣們倒是互相瞧過來瞧過去,一時間氣氛極為奇怪。
這也算是大宋官場上地一道奇景,因為宋自太祖和太宗以來,一直打壓武將,而組建起相當發達地文官朝廷,在朝堂上面,武將們基本上是沒有發言權的,除非皇帝質詢下來,才敢戰戰兢兢地回答問題。
不對等的文臣武將政治,也造成了後來很多有才幹的武將經常死於文臣的構陷之下,最有名的自然是岳王武穆,因此有宋一朝地幾百年間,儘管戰爭從來沒有停頓下來過,出了名的武將卻只有那麼幾個人,還是到了靖康之難後期,在此之前,間或有兩個平定邊事有成的,也僅僅是以文臣行武事的大臣,比如富弼,比如范仲淹。
真宗感到很沒有面子,喏大地朝堂之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不由得有些悲哀,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還沒有暖熱的龍椅可以坐得多久。
「老臣保舉一人,可拒遼軍!」此時忽然有一人站了出來,大聲回答道。
眾人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帝的妹夫,侍中高懷德。
高懷德站了出來,向真宗皇帝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平西王歷次與遼軍作戰,功勳卓著,群臣有目共睹,臣請皇帝下詔,著平西王率軍入晉,迎擊遼軍!」
此時一聽高懷德如此提議,大家馬上熱鬧了起來,紛紛附議,表示最佳人選自然是平西王無疑,一致要求皇帝下詔,敦促平西王早日出兵,消弭戰禍。
不過皇帝和幾個元老重臣卻心中苦笑,使喚人也得看對象的,如今的西北可不是以前了。
商量了半天后,最後真宗在寇準等大臣的鼓動下決定親臨前線,統領二十萬大軍北上,並遣使平西王府,要求出兵河東,共擊契丹大軍。
「呵呵——」我看完朝廷發來的急報後,笑了笑道,「真是一點兒也不吃虧,剛封了我一個郡王,現在就要拿回報了。」
「可是又要打仗了?」公主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從篝火上面的烤肉上割了一塊兒下來,塞進嘴裡面咀嚼著,公主拿過信札,與宋迪湊在一處仔細看著,眉宇之間滿是凝重,良久之後才說道,「契丹人經過一年多的休養生息,這一次南下肯定是預謀已久,恐怕就是沒有耶律天德這一檔子事情,他們也會發難的。」
「這是一定的。」我謹慎地向她們解釋道,「本來每年冬天都是契丹人最為難過的時節,人缺糧食馬缺草料,所以南下劫掠是必不可少的,所差別的,不過是規模大小而已。本來今年算是豐年,蕭綽是沒有必要大舉南下的,可是偏偏有了這麼一個由頭兒!糧草充足,兵馬又盛,韓德讓坐鎮後方,為蕭綽消除了後患,此番戰事,怕是較之以往,更要慘烈許多!」
「王爺心中可是已有定計了?」公主問道。
雖然我並不喜歡她叫我王爺,但是無奈公主和宋迪似乎對這個頭銜兒非常看重,因此我也只得老老實實地接受了,聽聞此言後,我苦笑道,「哪裡有什麼定計!不過不至於一點兒準備也沒有就是了,想來我是吃不了虧的。」
這倒不是我自信心嫉妒膨脹,而是我在西北立足以來,所做的事情無不是圍繞著如何在逆境中生存而做的。論起兵強馬壯,經歷了多次遠程作戰的西北鐵騎經驗豐富,論起裝備精良,西北的工業基礎全世界沒有第二個,論起中層將領,講武堂培養出來很多具有新式軍事思想的將領,步兵操典在基層軍隊中的應用,使得整個西北軍的戰鬥力可協調力提升了很多,再加上我們所具有的大型攻防器械來,我說這話完全是不需要謙虛的。
「既然非要打仗,那麼就讓西北軍在戰火中歷練一下吧。」我最後決定道。
十月初一,我點齊精兵三萬,渡過黃河,向大同一線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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