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 八十四 第二次反圍剿(三)

    「北洋軍真是傻的可以,這一引他們,他們真的跟著就走。哈哈!」

    「這不是號稱滿清第一強兵,我覺得他們可不咋樣啊。就這麼打,幾次下來北洋軍就被打完了。」

    「咱們二團就是能打。打北洋就靠咱們了。」

    「陳主席戰前安排咱們這麼打,陳主席啥時候錯過?咱們好好跟著陳主席,絕對沒錯。」

    歡聲笑語在二團的駐地裡頭洋溢著,首戰大捷,殲敵接近五百。完整的或者殘破的槍支就弄回來近四百條,二團的戰士們有理由如此高興。

    「今天晚飯是燉肉!還是陳主席勞軍時候的老配方。」這個消息傳出之後,更是引發了部隊的喜悅。一頭豬頂得上半個政委,戰後能夠品嘗美食,對於士氣的鼓舞是不可限量的。二團的戰士們很多都來自鳳台縣,一年前陳克帶著豬肉去勞軍,在勞動營裡頭甚至引發了踩踏,導致了意外傷亡。戰士們都是第一次吃到那麼多香料燉出來的豬肉,這一年多來每次吃這種燉肉,都能讓大家極為興奮。

    作為這戰最大的功臣就是負責伏擊的那28名戰士,他們被集中安排在一起,由二團政委熊明楊親自進行嘉獎。

    「同志們做的很好。團裡面給每一位同志記一等功。希望同志們發揚這次戰鬥中表現出來的精神,再接再厲。」熊明楊的話毫無個性,但是現在他也只能用如此簡單的話來讚揚這些在鬼門關前頭轉了一圈的戰士。

    沒有過於興奮的表情,沒有立功之後欣喜若狂的舉動,這28名戰士情緒都沒有能完全從戰鬥中恢復過來。面對長龍一樣的上萬北洋軍,敢於扣動扳機射擊,然後玩命的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路線撤退,並非容易事。

    進入埋伏陣地、射擊、跑路,這麼簡單的軍事行動,光訓練就花掉了近一個月,這28人是二團中最優秀的戰士,是從全團4000人裡頭挑選出來的精銳。他們被選中的原因就是他們能夠讓自己貫徹軍事命令。在背後有上萬敵人,有數百敵人向著他們開槍的時候,腿不軟,頭也不回的玩命沿斜線而不是直線狂奔。

    部隊裡頭都知道沿直線逃命能最快的拉開和敵人的距離,精選出來的戰士則被告知沿著斜線跑才能有效的避開子彈。克服了直線逃命的直覺,而嚴格執行軍事命令的人,在4000人的二團裡頭並不多。

    突擊隊的戰士們都能記得,即便是練習了這麼多次,自己仍舊需要用極大的意志力讓自己不扭頭看背後的情況,在槍聲爆豆一樣響起的時候,他們依舊不能採用直線逃脫的方式,儘管自己跑得飛快,風聲在耳邊幾乎要遮住槍聲,因為狂奔,急促的呼吸幾乎要讓肺都炸裂,戰士們心裡頭非依舊常清楚,自己與敵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最大效率的拉開。突擊隊的隊員們不是在逃避死亡,為了接下來伏擊戰的勝利,戰士們是在與死亡同舞,戰士們要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戰勝死亡。而這一切,在戰前是被明明白白告知的,突擊隊的每一個戰士在進入伏擊陣地前,又被再次明明白白詢問過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28名戰士也都是明明白白回答「我知道,我自願加入突擊隊。」

    所以大家早就知道自己會立功,大家早就知道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依舊會無數次的面對與這次伏擊戰一樣的危險。現在獲得的這一切榮譽和不久前經歷死亡相比,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熊明楊看著不驕不躁的同志,心裡頭也很是高興,他下意識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這才說道:「同志們,我要告訴大家另外一件事,你們當中申請入黨的同志,申請已經通過。現在這些同志已經是預備黨員。而申請成為正式黨員的同志,申請也已經通過,現在這些同志已經是正式黨員。等這幾天我們的戰鬥一結束,就舉行入黨儀式。現在,我以人民黨二團政委的身份,歡迎大家加入咱們人民黨的行列。」

    聽到這個消息,28名突擊隊的戰士們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少戰士長長的鬆了口氣,有些戰士眼睛裡頭已經閃動著淚光。成為人民黨的黨員,就是成為和陳克主席一樣的人,至少成為與陳克主席一樣擁有人民黨黨員身份的人。對這些戰士來講,這是一種真正值得驕傲的身份。這是在根據地中,在部隊中被真正承認的榮譽。為了得到這種榮譽,是值得用生命作為代價的。

    28人的突擊隊裡頭,黨員和預備黨員占了一半,剩下也都是入黨積極份子。工農革命軍是人民黨的部隊,這種艱巨的工作,沒有交給普通戰士的道理。

    「歡迎新同志加入!」熊明楊帶頭鼓起掌來,參加這次會議的所有幹部戰士緊跟著一起鼓掌,這麼簡單的舉動裡頭蘊含著飽滿的情緒。有些戰士激動的手都拍紅了。

    與人民黨的部隊飽滿的情緒相比,北洋軍卻被籠罩在一片陰雲慘澹之中。大部隊以防禦的姿態暫時停止進發,段祺瑞下了命令,部隊裡頭不許交頭接耳,不許亂傳消息。不過這禁令用處不大,北洋的驕兵們很快就知道了真相,那些一度沖在最前頭,直追逃竄的匪軍而去的那些北洋軍,那些一度被人羨慕要獲取高額獎賞的幾百北洋軍中了埋伏,已經全軍覆沒。這個可怕的事實讓北洋軍噤若寒蟬。

    北洋軍在河北與山東與無數亂匪打過仗,何時有過如此慘痛的失敗。自家人知自家事,北洋的裝備,訓練在新軍中首屈一指。人民黨的亂匪即便是能消滅湖北新軍,在北洋軍看來,人民黨依舊是群土匪,哪裡有土匪能如此乾淨利落的大敗北洋軍的道理。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北洋軍上下依舊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段祺瑞親自查看了幾個伏擊陣地,陣地上草草的挖掘了數量不少的單兵掩體工事與戰壕,即便是地上的彈殼微乎其微,這些工事卻明顯有人用過。段祺瑞緊繃著嘴唇,仔細查看著戰場上的一切。段祺瑞精於行伍,這個以「最優等」成績從天津武備學堂炮科畢業,被派往旅順督建炮台的軍人,這個在中日甲午戰爭中,與軍校學生一道為陣地搬運炮彈,抗擊日軍的軍人已經看出了端倪。這些單兵掩體工事與伏擊戰場之間的距離太近了,甚至不超過30米。也就是說,在這麼近的距離裡頭,北洋軍的追擊部隊突然間遭到了狂風驟雨一樣的攻擊。人民黨的匪軍不僅埋設了地雷,還使用了手雷。戰鬥從開始到結束根本就沒有持續太久。

    幾處戰鬥不是同一時間開打的,也就是說,在其他伏擊戰已經開打,在北洋軍比較靠後的追擊部隊已經有了警覺的時候,這些人民黨的匪軍依舊冷靜的埋伏在這裡,等著北洋軍進入埋伏圈後才給與致命一擊。這樣的狡詐與堅忍,這樣的紀律與訓練。段祺瑞覺得背後一陣發涼,自己竟然要和真正的亡命之徒打仗。

    同來查看戰場的軍官中有些已經看出了門道,他們和段琪瑞一樣沉默不語。有些則明顯沒有看出戰鬥中隱含的事實。「他娘的,這幫亂匪膽子可真大。」有人這麼罵道。

    「若是有騎兵在就好了,絕對不會讓這些亂匪逃掉。」也有人這麼恨恨的說道。

    聽完這話,段祺瑞心裡頭一震,騎兵大部隊已經去懷遠縣城。北洋軍的作戰計劃裡頭騎兵部隊先以機動能力切斷由人民黨匪軍據守的懷遠縣城周邊的路線。但是人民黨根本就沒有在懷遠縣城放置兵力,而是把一座空城丟給了騎兵。所以戰鬥打響的時候,擁有最大的機動能力的騎兵竟然在干坐在懷遠縣城裡頭。而數量很少的探馬騎兵卻因為道路問題根本起不到什麼大作用。人民黨一擊得手之後立刻撤退了,若是有騎兵的話,段祺瑞至少不會讓敵人這麼順順噹噹的撤退。怎麼都得讓人民黨匪軍留下一路人來。而事實卻是騎兵遠遠的與主力步兵脫離了聯繫,這種局面難道是人民黨早就策劃好的麼?

    想到這裡,段祺瑞立刻下令,「派人,命令孫永勝的騎兵回來。」

    「段統制,這天色已晚,現在讓騎兵回來?」問這個問題的軍官是明白人,在這荒郊野外行軍是很辛苦的,騎兵既然奪了縣城,別的不說,能住到屋檐下頭,總比這風吹日曬來的舒服,讓騎兵們放棄縣城回到野外,孫永勝他們心裡頭定然不服氣。

    「孫永勝還敢違抗軍令不成?」段祺瑞反問道。

    「這……」方才說話的軍官不敢再說什麼了。

    抬起頭看了看天色,段祺瑞補充了方才的命令,「天黑前一定要讓孫永勝趕回來。」

    「一定要重創孫永勝部。」蒲觀水在104師第四團的戰前會議上態度堅定的說道。

    原本陳克是希望蒲觀水成為參謀長的,結果蒲觀水鄭重的請求陳克考慮別的人選。蒲觀水的理由自以為很充分,參謀部現在不缺適合當參謀長的人,無論是副參謀長高玉傑,或者是陳克本人,都絕對能夠有效的營運參謀部。而且工農革命軍採取的是黨委和部隊內部的兩級戰前作戰會議的模式,雖然看著很土,實際效果相當不錯。加上陳克推行的是德國參謀部的輪換制,部隊的指揮官進入參謀部工作僅僅是作為其軍事生涯的一部分而已。部隊、參謀部、各級軍校,如果不出意外,軍官們將在這三者之間往來,從低級到高級一遍遍的輪過來。蒲觀水認為自己現階段應該在部隊工作,而不是在參謀部就職。

    如果是別的人,陳克只怕早就在黑帳上給蒲觀水記上一筆了。甚至連蒲觀水自己也都聽說,軍委裡頭,特別是政委一系中間對蒲觀水不服從組織安排這件事相當不滿。如果不是陳克從中協調,蒲觀水現在只怕日子不會好過。但是蒲觀水並不在乎這件事,他認為自己是一個軍人,而且現階段參謀部其實不缺參謀長。蒲觀水知道,德國的參謀長的責任是制定戰役,而工農革命軍裡頭制定計劃的責任實際上是由軍委承擔了,參謀長名義上位置很高,實際上僅僅是個大號參謀的職務。一定要說的話,在軍委裡頭的地位在十名開外。

    當陳克命令蒲觀水以副師長職務來負責四團的工作,蒲觀水甚至沒有絲毫反對。能指揮整整一個團的作戰,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工作。

    針對北洋軍的作戰中,最精銳的一團負責攻占徐州,二團則負責第一次運動戰,三團的位置在段祺瑞部隊稍微靠北的西邊,與三團位置對應的則是二團。這是為了當王士珍部南下的時候,關門打狗的布置。真正位於段祺瑞部與鳳台縣根據地之間的只有四團。

    即便如此,四團依舊在第一次作戰中承擔著盡力打擊段祺瑞騎兵部隊的任務。這是第一次作戰中的諸多預案之一。假如段祺瑞部果然如同陳克所料,讓騎兵部隊占領懷遠縣,而二團也在第一次交戰中給了段祺瑞狠狠打擊,那麼段祺瑞極有可能把北洋騎兵部隊叫回北洋大隊裡頭。這時候,四團就有了作戰的機會。

    打擊北洋騎兵部隊的作戰計劃非常簡單,在孫永勝帶領的騎兵部隊撤退時,在大路上進行正面打擊。工農革命軍使用的部隊不多,只有三個連六百人。與孫永勝部的八百多人相比,數量上大大處於劣勢。

    通訊兵把準備戰鬥的通告發給蒲觀水之後,蒲觀水立刻帶著部隊進入了預設陣地。廣闊的原野上有著很多人民黨的情報網,通過旗語,那些散步的通訊點能夠非常有效的傳送情報。速度僅僅比狼煙和信號彈這種毫無保密辦法的途徑效率更高。

    在隱蔽地點等待了一陣之後,更加準備的情報傳出來,孫永勝部出了縣城。

    「布設陣地。」蒲觀水冷冷的說道。這態度不是蒲觀水裝出來的,這次部隊作戰序列中有一個人讓蒲觀水很不痛快。那是一名叫做賈永勝的班長,在四團的軍事訓練中,當時還是一名普通戰士的賈永勝不小心損壞了重要的機槍設備。蒲觀水當時就大怒。人民黨還不能自造機槍,而機槍對於作戰的意義太過於重大,賈永勝又是在訓練中損壞的,雖然部隊裡頭不允許大罵戰士,蒲觀水依舊對著賈永勝大發雷霆。被訓斥的賈永勝承認了自己操作不當,但是對蒲觀水的態度,賈永勝在士兵委員會中要求蒲觀水做自我批評。理由很簡單,人民黨對工作的態度是「對事不對人。」蒲觀水濫發脾氣明顯是對人不對事。更重要的是,賈永勝認為機槍的意外損壞是在對作戰設備的嘗試中意外發生的,蒲觀水明顯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事鬧得頗大,從士兵委員會到政委,最後的裁決是蒲觀水公開道歉。一介小兵竟然讓副師長低頭,這件事在工農革命軍裡頭鬧得頗大。蒲觀水覺得自己的尊嚴遭到了極大的損害。不過事情的發展讓蒲觀水更加鬱悶,賈永勝不僅沒有遭到任何別的刁難,甚至因為「對機槍射擊方面有貢獻」,升任了機槍班的班長。現在這位賈班長竟然被安排到蒲觀水所在的陣地上,儘管蒲觀水自認為品行高潔,看到專心整理機槍的賈永勝,他心裡頭依舊很是不高興。

    北洋騎兵的行動速度很快,在部隊剛在大路上修建了一條簡陋的臨時防線的時候,遠遠就看到黑雲一樣的大隊騎兵出現在視野當中。

    孫永勝今天的心情可謂大起大落,占領了懷遠縣這件事實在是令人興奮。身為前鋒,孫永勝的任務是封鎖,現在達成了「占領」。攻城拔地,這份功勞和賞錢絕對不小。不過到了下午,傳令兵帶來了段祺瑞的命令,讓騎兵立刻趕回北洋軍大部隊裡頭。傳令兵的話里話外意思竟然是段祺瑞並不高興,甚至覺得占據懷遠縣城是個錯誤。這就不能不讓孫永勝覺得憋屈。

    帶著騎兵部隊撤出縣城,孫永勝心裏面還沒有從負面的情緒裡頭解脫出來。北洋被伏擊與孫永勝何干?段祺瑞命令孫永勝出擊,這難道是孫永勝的錯麼?

    「晦氣啊晦氣!」孫永勝想到。想到晦氣,孫永勝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何倩。出征前喝花酒,本來好好的事情,卻因為鄭文杰這個北洋叛徒的攪合,弄得大家不歡而散。孫永勝想到鄭文杰所說,陳克本來與何倩關係不錯,結果卻娶了何穎這事,心裡頭不能沒有疙瘩。

    一回家,滿身酒氣的孫永勝就沒給何倩好臉色看。偏偏何倩焦急的再次試圖勸說孫永勝裝病不參與出兵。孫永勝本來的懷疑立刻就爆發了,他趁著酒勁高喊道:「你這是不是怕我把陳克那小子給殺了?」

    何倩如此聰明的人哪裡聽不出話裡頭的味道,她登時就變了臉色。何倩稍微有所耳聞,陳克貌似起過向自己求婚的意思,不過臨時改了主意。孫永勝說出這話,何倩覺得心口裡頭仿佛被冰凍一樣寒冷。

    孫永勝其實沒有懷疑妻子與陳克有私情,他提起這個來只是因為惱怒。何倩知書達理,或許是不錯。但是孫永勝總感覺何倩仿佛有什麼心事總不說出來一樣。夫妻兩人談起事情來,總是談不到一起。即便是偶爾能說到一起,何倩也往往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加上成婚這麼久,何倩還沒有懷孕,孫永勝自然是很不高興的。這次的事情不過是個由頭,孫永勝積累的不滿一起爆發而已。


    最後還是孫家的老爺子出面,才算是平息了這場家庭的吵鬧。孫永勝看著平素從容不迫的何倩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心裡頭雖然也有些悔意,不過一種發泄後的開心占據了主要的情緒。

    不過出兵之後,孫永勝覺得自己或許做的有些過了,為了平息這種自我的質疑,他找到了一個新的「自我安慰」的藉口。何倩或許有些「晦氣」。反正與何倩有關的人,都挺晦氣的。何倩退過一次婚,這孫永勝知道。男方染了花柳。而從那之後,何家先是成了「匪屬」,孫家也受了連累。這或許就是晦氣。「等殺了陳克,回去之後找和尚道士做做法事,去去晦氣吧。」孫永勝想。

    正想到這裡,遠處突然想起了爆豆一樣的槍聲,孫永勝精神一振,難道遇到了人民黨的亂匪?

    「孫統帶,前頭大路上遇到了亂黨。」探馬迅速稟報。

    孫永勝眉頭一皺,這人民黨的亂匪膽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在大路上公開打。他問道:「有多少亂黨?」

    探馬連忙答道:「三百多人,都用的是步槍,火力很猛。咱們一下子傷了不少兄弟。」

    孫永勝頃刻已經下了決心,一定要擊破這幫亂黨。段統制已經遭了埋伏,如果自己遇襲之後不能擊破亂黨,那就沒法交代。

    縱馬趕到前面的時候,卻見到遠遠的一眾穿深藍色軍服的亂黨正在整體的撤退,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三四十人。不遠處,北洋騎兵死傷者的戰馬守了驚,正在奔逃。舉起望遠鏡,只見這些亂黨正分成三路,井然有序的在撤退中掩護,正往路邊一處地面坑窪不平的方向上撤退。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樹林。一旦亂黨們撤進那片區域,騎兵還真的很不好追。

    「分三隊,兩隊包抄繞過去,絕不能讓這些亂黨跑了。」孫永勝下了命令。

    北洋騎兵在北洋軍中也是精銳,被突然襲擊之後,很快就穩住了陣腳。在孫永勝的指揮下,八百多騎兵中分出了兩隊各兩百人的騎兵部隊,分兩路從左右包抄過去。

    黑壓壓的騎兵保持著整齊隊列掠過原野,向匪軍側後包抄。只要堵住了匪軍的去路,以孫永勝的經驗,震天動地的馬蹄聲就能嚇破這些匪軍的膽子,只要他們的陣形稍有鬆動,就可以採用衝鋒的戰術一舉擊潰敵人了。

    「他們終於開始上鉤了。」蒲觀水緊張的看著北洋騎兵的行動。他心裡頭一遍遍的梳理著作戰計劃。而原本看似沒有問題的作戰計劃在面臨實戰的時候,好像有著無數的問題。

    工農革命軍裡頭曾今號稱的「騎兵專家」是柴慶國,不過柴慶國在沒有展現其騎兵能力的時候就去了山東。陳克雖然是人民黨內公認最懂打仗的,不過陳克自己早就承認沒有騎兵作戰經驗,蒲觀水就在陳克的指導下,與騎兵部隊的那些軍官一起制定了這次的作戰計劃。這作戰計劃理論上沒有問題,但是這是採用的指導思想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所以真正的效果,蒲觀水也不知道。

    工農革命軍在北洋騎兵的夾逼下,撤退速度也在加快,三百人的部隊感到地面上傳來上千馬蹄敲擊地面的震動,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受影響最大的不是身體,而是心理。原本井然有序的撤退行列,隨著撤退速度的加快開始因應地形開始混亂。隊列再也保持不了,蒲觀水高喊著:「別亂,別亂。」仿佛是回應一樣,隊伍卻加速混亂起來,每個人都開始加速奔跑,仿佛這樣就可以距離敵人更遠一些。

    看著意料之中的局面發生,孫永勝冷笑一聲,隨即下達了命令。如果這些匪軍們能夠保持隊形,那北洋騎兵面對刺蝟一樣的陣形,還真的不好動手。但是匪軍們心理上先崩潰了,看他們一個個跑得跟兔子一樣,還真的有效逃命的意思。不過兩條腿怎麼能比得過四條腿,騎兵們只要縱馬上去追殺,打死一批匪軍之後,整個匪軍立刻就會崩潰。那時候就是縱情收割的時候了。

    北洋軍的騎兵原本還控制著騎速與距離,儘量保持與敵人的距離,以包抄為目的。現在隨著中軍旗號的變化,兩翼包抄的騎兵催動馬匹,向著敵人直追過來。

    匪軍撤退的速度越來越快,此時已經完全看不出隊形,之間一股三百多人的人流向著樹林方向直衝而去。由於先前騎兵謹慎的拉開了與匪軍的距離,加上地面也不太好,孫永勝覺得這個距離還真不好說,若是讓匪軍推進了樹林,再負隅頑抗的話,四百多人的傷亡未免就會比較大。騎兵衝鋒的效果其實是數量越大,效果越好。敵人貌似有更多可疑射擊的目標,實際上卻未必如此。看著鋪天蓋地的騎兵殺過來,步兵們反倒更容易不知所措。而且數量呈現優勢的騎兵進攻的時候,一旦接敵,敵人反擊的次數反而少。騎兵的傷亡也會少很多。

    孫永勝的中軍也開始移動,很快三路騎兵已經匯成了一道黑壓壓的洪流,眼看著就要趕上那些潰敗的敵軍了。顛簸的馬匹上射擊準確度太低,北洋騎兵們一個個高舉著馬刀,雪亮的刀鋒在空中舞出一輪輪雪亮的圓月。他們發出震天的吼聲,向著背對自己的敵人沖了過去。

    「噠噠噠……」,地面上突然掀開了很多用草編成的掩體,露出了一個個機槍陣地來。黑乎乎的機槍槍口噴塗著火舌。向著三四十米外衝鋒的北洋騎兵瘋狂射擊。

    這是陳克提供的作戰計劃核心。人民黨繳獲了總共二十四挺機槍,陳克讓這二十四挺機槍組成了一個縱深陣地。對陳克而言,這不過是歷史上著名的幾次機槍陣地對騎兵戰役的抄襲。而歷史上真正有目的的採用這種戰法的,卻是「幾年後爆發的一戰東線戰役」。俄國騎兵衝擊德奧軍陣地,德軍根本沒有在陣地上設置大量兵力,只是設置了大量的機槍陣地。於是幾個師的騎兵就在機槍陣地中屍橫遍野。

    聽到機槍的吼叫,蒲觀水高喊道:「列隊!」

    隨即,各個部隊指揮官們也紛紛開始喊叫。方才玩命奔逃的三百工農革命軍戰士們立刻停住了步伐,然後根本不管正在向自己猛衝而來的北洋騎兵,迅速開始整頓隊列。雖然隊形沒有完全布置完畢,蒲觀水看到至少七成的戰士已經完成了隊列,剩下的三成跑得過於靠前的戰士也在拼命的趕回來,他高喊道:「射擊!」

    兩百多隻步槍向著衝過來的北洋騎兵開始齊射。排槍射擊不用講什麼準頭,講的是角度與紀律性。排槍與古代的箭雨一樣,靠的是密集不斷的射擊。四團是比較新的部隊,蒲觀水重點訓練的就是紀律。此時恰好是驗證的時候。

    這些部隊使用的是漢陽的「五連珠」,能一氣打五發子彈。蒲觀水唯一擔心的就是戰士們沒有足夠的紀律性,忍不住一氣把五發子彈都給打出去。為了訓練這些,根據地的騎兵部隊模擬北洋軍衝鋒,戰術演練已經進行過多次。不過還是有幾個戰士忍不住連續開槍。陳克在軍校中講過戰場上的「群眾效應」,在激動亢奮的情緒中,一旦有人這麼幹,戰士們會完全下意識的模仿。而此時需要站出來的就是低級軍官。果然,班長們立刻阻止了這些亂射。即便如此,整個部隊中已經有三四十人開始跟風射擊。

    這還是練過的啊!蒲觀水心裡頭很是不高興,若是沒有練過,現在只怕部隊的戰士早就開始瘋狂射擊了。

    蒲觀水所在的位置不能縱觀全局,他只能控制這三百多戰士。還有二百多名戰士分布在各個機槍陣地上,這些同志的戰鬥,完全要看排長們能否有效的實現他們的訓練。

    根據地裡頭強制彈藥供應很是問題,即便是打了幾次勝仗,繳獲了不少槍支彈藥。用來滿足104師的供應就讓後勤到了極限。機槍陣更是消耗子彈的大戶,即便如此,陳克依舊提出了機槍陣對騎兵的戰法。為了訓練這些機槍兵,消耗了大量的彈藥。三百步槍兵面對這八百多北洋騎兵根本就不夠看,在這場戰鬥中真正的主角就是那二十四個機槍陣地。說的極端些,包括蒲觀水在內的這三百戰士,其實只是誘餌罷了。

    方才的那一輪射擊只是打倒了靠前頭一批北洋騎兵,騎兵大隊開始衝擊之後戰場上的變化真的是瞬息萬變。儘管也是被機槍陣打的發懵,北洋騎兵們依舊被馬匹載著沖向了整齊排列的三百人的隊列。

    「射擊。」蒲觀水不得不再次喊道。隨著命令,又是一排子彈向著蜂擁而來的北洋騎兵呼嘯而去。子彈集中騎兵,或者擊中戰馬,不過奔跑中的姿態卻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不斷有人中彈落馬,不過整體衝擊的姿態卻沒有變化。

    蒲觀水狠了心,他下達了破釜沉舟的命令,「連續射擊!」

    步兵隊列中立刻響起了爆豆一樣的槍聲,卻只持續了片刻就停下了,蒲觀水甚至能夠聽到步兵們空扣扳機的聲音。

    「步兵裝彈,機槍射擊!」蒲觀水繼續喊道。在步兵隊列前,設置了四個機槍陣地,這是最後的防線。

    機槍開始怒吼起來,四挺機槍打出的密集子彈頃刻在數量上就超過了方才三百步兵射出的子彈總和。密集的子彈帶著強大的動能橫掃騎兵隊列,北洋騎兵終於出現了人仰馬翻的場景。

    孫永勝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即便是突然出現了十幾個機槍陣地,這些小小的機槍陣地與北洋軍的八百多騎兵組成的洪流相比,也太過於微不足道了。即便是兄弟們被割麥子一樣成片的掃倒,孫永勝也沒有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被伏擊了。

    位於隊列後方的騎兵還沒有完全加速,他們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始勒住戰馬,不少戰馬在密集的槍聲與主人強行勒馬的雙重作用下人力起來。整個隊伍立刻混亂不堪,前排的騎兵已經加速,北洋軍驚慌失措的隊伍很快就變成了兩截。

    很難說到底哪一部分更加幸運一些,衝鋒的隊伍是撞向了步兵與機槍的槍口。而後排停下來的騎兵高高坐在馬上,成了機槍上好的靶子。機槍手們根本不用費力的搖動槍口,只用利用機槍的後坐力開稍微轉動槍口,死亡彈雨形成的扇面就足後覆蓋北洋騎兵。

    「孫統帶……」有軍官剛對孫永勝喊了一句,接著整個脖子被子彈齊齊切斷,滾燙的鮮血噴了孫永勝一臉。孫永勝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的喊道:「撤!撤!」一邊喊,孫永勝在亂軍中撥轉馬頭開始撤退。在他之前,已經有些北洋騎兵開始了逃跑。在機槍的嘶吼聲中,北洋軍的騎兵部隊仿佛一條痛苦扭動的大蛇,整個隊形完全崩潰了。

    如果把機槍開始射擊算起,真正的戰鬥持續了不過十分鐘而已。北洋騎兵被殲滅了過半,解決消滅最後的殘敵又花去了不到半個小時。蒲觀水覺得這整個時間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極為遙遠的事情。

    滿地都是傷者與死者,而放眼望去,除了已經逃得遠遠的那些北洋騎兵還能稍微看到一點點影子之外,遠近之處都是受驚的馬匹。戰鬥已經結束了。

    此時,負責收尾的部隊也出現了,有騎兵有步兵。大家正在追趕那些馬匹。軍馬對於根據地來說太重要了。在作戰安排裡頭,負責逮馬的部隊數量遠超從事戰鬥的部隊數量。

    再次看了近在眼前的滿地死者與死馬,還有尚在掙扎的傷者與受傷的戰馬,蒲觀水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勝利了,而這勝利來的如此不真實。在作戰的時候,在裝作逃破的時候,心中的恐慌並不是裝出來的,蒲觀水心頭真的充滿了恐懼。他一度認為自己是不畏死亡的勇敢軍人,可是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是在佯裝敗退,明知道自己跑的越快,距離機槍陣地越近,自己就越安全。可是背後震天動地的馬蹄,依舊讓蒲觀水心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當真的看到勝利的時候,原本的恐懼不受壓制的湧現上來,徹底壓倒了勝利的喜悅。蒲觀水覺得雙腿發軟,他就這麼軟軟的坐到了地面上。

    不過蒲觀水畢竟是個軍人,此時依舊有一小部分腦細胞還在從事著與軍事有關的思考。這不是蒲觀水所熟悉的戰爭。蒲觀水在德**校中,在北洋軍中所學到的一切,都被動搖了。蒲觀水突然懷疑,在三國演義中看到的諸葛孔明這樣測算無疑的軍事家真的存在。陳克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戰場了,至少蒲觀水從來沒有見過陳克親自上過第一線。即便是第一次安慶戰役,陳克也不過是在距離前線很近的指揮部裡頭。唯一能成為指揮的,不過是在安慶城內面對安徽新軍最後的頑抗,陳克命令大家破牆攻擊。

    軍官們最難的就是在面對瞬息萬變的情況,立刻拿出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但是這些困難好像對陳克完全不存在。陳克總是能目標明確的拿出最好的辦法來解決眼前的,或者幾十幾百里之外的問題。

    如果讓蒲觀水來制定計劃,蒲觀水靠自己受過的軍事教育絕對想不出五百人步兵怎麼對付八百多騎兵。更不可能如同陳克一樣,讓參謀部用「陳克方程式」來計算火力分配問題。蒲觀水緊閉著眼睛,他腦海中浮現出了陳克的樣子,那是制定完這次作戰之後,陳克與蒲觀水的一次談話。臉上掛著些許遺憾,陳克說道:「若是這次我們的計劃僥倖能夠得逞,往後的仗就只能走絕對的正途。北洋軍不是傻子,吃了這麼大的虧,他們定然不會再貿然行動了。」

    蒲觀水現在相信了陳克的預言,戰役第一階段已經結束,接下來就要看段祺瑞怎麼表現了。

    段祺瑞並不知道蒲觀水這個北洋「叛將」此時想起了自己,由於沒有心靈感應,段祺瑞既沒有打噴嚏,也沒有打寒顫。這個北洋第三鎮的統制大人,並不知道騎兵部隊殘餘的二百多人正在玩命的往北洋中軍這裡逃竄。在與敵接戰的第一天,北洋第三鎮就損失了自己將近十分之一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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