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流站了起來:「自身如何渺我是沒體會到的。我只體會到了你們人族的自大。」
「你繞來繞去的說了一大堆,也只是有意讓人聽不懂的話。這也就罷了。長度唯一正確的定義?」他站了起來,憤怒的呵斥:「這只是你們人族對這個詞的理解而已,給我少用這種自以為掌握絕對真理的口氣說話。」
「是麼?」王崎挖挖耳朵:「難道長度還可能有別的理解不成?」
奧流憤憤不平:「所謂的長度,本就是一個朦朧的概念。大家都能明白,也用不著你們這些大而無當的理論來解釋」
「哦,能夠把說不明白的東西說明白,不是很厲害嗎?」王崎這次乾脆就不看奧流的臉了。
「那也只是你自己的說辭。」奧流強行不讓自己發作:「每一個人都能對它產生自己的理解。」
「自己的理解啊。」王崎抬起眼皮:「你也有啊?」
奧流點點頭:「在我看來,長度這個詞是」
「啊,我沒問你你是怎麼看的。你就回答我有或者沒有就行了。」王崎道:「看來是有了」
「那是自然。」奧流哼了一聲。他素來以「靈機」而著名,頗有一些急智。剛才王崎講解勒貝格測度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這個「文字遊戲」的遊戲規則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王崎翻了個白眼:「那麼在你剛才聽完我的講話之後新鮮出爐的長度定義里,空無有沒有長度?如果有,那是不是零?」
奧流似乎沒有覺得這個無關緊要的細節有多重要,點點頭:「是又怎樣?」
「各個不重疊線段的總長度,是不是它們各自長度的總和?」
奧流冷笑:「廢話。」
「那麼」王崎再次用劍氣在地上畫出一道線:「按照你的定義,這線段上三尺處到五尺處的長度,是不是就是五減三尺,也就是二尺?」
「不然呢?」奧流已經不耐煩了:「不然還叫什麼長度?」
「這不就結了。反正你對長度的定義,也就是歌庭測度的一個變體而已,把我說的話變換幾個文字再說一遍又有什麼意思?」
奧流再一次懵了:「什麼?」
「怎麼這都聽不懂。」王崎扶額:「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學生」
「我絲毫不關心你關於長度的觀念是怎麼建立起來的,我只想說,如果你的觀念沒有內在的邏輯矛盾,那它就一定和我剛才教的歌庭測度是一回事。這就是我為什麼說歌庭測度是唯一正確的長度的定義你當然可以有你自己的定義,只不過它一定正好就等價於歌庭測度。清楚?明白?」王崎道:「如果這都不懂的話,那我建議你先不要上我的課了,找個蒙學童師好好補一補吧。我這裡不適合你。」
奧流喝道:「這根本就是」他腦子最後一次轉過彎來,叫道:「這根本就是強行說自己正確啊!你什麼也沒有定義,你只是自己號稱證明了一個所謂歌庭測度的存在,可沒有解釋為什麼。為什麼三尺處到五尺處的長度就是五減三尺?你卻把它直接寫在了定義里,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唉,」王崎也不耐煩了。「從三尺處到五尺處的的線段的長度當然也可以不等於兩尺,只要你不取歌庭測度而換一種測度就成了問題是這與你的主觀經驗相違背。不是為什麼它的長度等於二尺,而是你首先要求了二尺這一屬性,然後把它叫做長度。這不是雞生蛋的問題,因果關係非常明確。」
「你」
「你什麼你?知道上課的規矩嗎?」王崎拍了拍課桌:「一點禮貌都不懂。」
「這有什麼意義?」奧流道:「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還沒想明白啊。」王崎再一次嘆息:「你們啊,真的是我帶過的最差的學生。」
「說到底,長度這個概念準確來說是符合我們這種血肉種生靈主觀經驗的長度,它是自有自在的。它客觀存在,不受你個人主觀的左右。你說破天去,長度的定義也不會因你而改變。你當然可以用法術洗腦,同時改變這方天地所有生靈的經驗,扭曲他們的認知,用另外一種測度去代替歌庭測度。但是,這毫無意義。如果這種測度和他們坐臥住行當中經歷的客觀事件存在矛盾,那麼它必然會崩潰。」
王崎談到:「說到底,只要你承認了三尺處到五尺處的長度就是五減三尺這個概念,那剩下一切需要問為什麼的,都只是邏輯的自然推演而已這也是測度論了不起的地方。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的。」
奧流懵道:「這到底是主觀的概念,還是客觀的」
「有什麼是絕對主觀的嗎?沒有」王崎擺手做「否定」狀:「所謂的主觀的真實,不過是一種深深刻在你腦子裡的幻覺。」
「幻覺」奧流突然覺得自己整個人生觀都受到了否定。
「從一開始你問我聖族的海洋幾何時不,百萬年以前,更新妖族在從龍族手中學習雙曲線幾何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明白的。我們眼中橫平豎直的世界,不過是我們眼睛看到的光線反映到思維當中的結果。實際上呢?這個世界是平直的嗎?顯然不是。就連我們人族稱為畫天法的五大公設,說到底也只是一個符合我們主觀經驗的自有的概念罷了。世界未必要符合這個概念。」
他又指了指龍族:「月落琉璃曾經告訴過我,龍族最開始的時候使用龍吟的發射來定位,所以在大洋中,他們聽到的是曲面的世界。這是他們文明蒙昧時的故事了。而在後來,他們來到了龍吟不似往日那般有效的地方陸地,甚至是宇宙。他們必須學會感知光。光基本是直線傳播,所以他們自然領悟了平直的幾何。也就是在那時,他們看透了一點」
「所謂的主觀經驗,還有建立在主觀經驗上的靈慧,都不過是我們初生於世、尚在弱小之時那有限的感官打造的囚籠。」他點著自己的太陽穴:「如果只依靠主觀的智慧靈性,而不學習客觀的邏輯,那你的心靈就永遠也沖不破這一層最大的知見障,只能在可悲的自我的主觀當中徘徊。」
「你們似乎是喜歡每一個人對一些概念性的東西弄一組自己的定義,形成自己的體系,覺得自己是個有主見的妖,有智慧。但是在我看來,你們真的很可悲。」王崎盯著群妖,眼神之中充滿了悲憫:「你們都不知道,這樣是在踐踏自己好不容易修得智慧靈光。這麼做,只不過是讓你們之間的對話充滿了歧義而不自知,使你們的交流無比困難。你們被困在自己智慧所創造出的小小世界當中了。」
「對於我們人族來說,算學就是一套真言。它是用來將說不清楚的模糊東西說清楚的。所謂不可雲不可雲的東西,所謂運用奧妙存乎一心的東西,落之於算學就都必須變得清楚明白,能夠被其他人理解。」
「這也使得我們人族可以分享我們彼此之間的智慧。」王崎又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我在向你們講述那些道理的時候,我能夠感覺到的。所有的人族先賢都與我同在。他們的智慧在幫助我打破這一層最大的障礙,將我推向道。」
「這才是我們人族智慧的奧妙。」
說到這裡,王崎再一次嘆息:「我是希望教給你們這種智慧之奧義的。可是,你們真的很讓人失望你們真的是我帶過的最差的學生。」他將自己準備好的教案拿出來,抖了抖,然後撕掉。
「這是我原本準備教你們的東西。」他冷眼看了看群妖:「看起來現在是不需要了。」
「明天沒有我的課。所以,我給你們兩天的時間。你們好好想想,你們上學到底是為了誰你們是為我來上學的嗎?你們學好了,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說完,王崎拍了拍趙清潭的肩膀,二人直接離開了。
奧流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椒有些擔心。她站起來,勸道:「奧流公子,你不必過於介懷。剛才那人也說了,人族以算學為立道根基,他們算學是我們的千萬倍,也實屬正常。」
奧流抬起頭,露出苦笑,想張口說點什麼。可是,一口混雜著內臟碎片的血污率先湧出。
接著,椒在奧流眼中看到了最讓妖族恐懼的如燭火般的白光。與此同時,混亂沸騰的法力氣息再也遮掩不住。
椒驚恐道:「性命靈光動搖!」
妖族口中的性命靈光和人族口中的道心、命火一樣,不是實際存在的力量,而是一種概念化的虛指。
它是妖族開靈之後,所有後天靈性、智慧、思念的總和。硬要說的話,他就是人族的「自我意識」。
也是駕馭法力的那個思想。
而當妖族開始否定自我,否定往日觀念的時候,他們後天獲得的性命靈光,就會如同燭火一般飄搖!
一棵樹的尖叫在南溟的冰原上響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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