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數拓撲和微分拓撲無疑是拓撲學當中最有意義的?」何外爾咀嚼著這句話,不由得點點頭:「有點意思只不過,你居然敢對拓撲學整個進行評判?」
「我是以一個算家的身份,在這個領域做出我自己的判斷。」王崎不卑不亢。
「我在代數拓撲,確實是有一些問題的。」何外爾道:「你的思路,似乎更夠指向群論和環論……啊,不好意思,這個是我最先想到的。我和我的同門曾在這個領域進行了很久的研究,所以我最先想到的是這個。」
王崎點點頭,心中卻是微微有些驚訝。
在只有模糊思路的情況下,居然能夠猜測這個理論的方向嗎……
上同調代數出自代數拓撲,但是應用上卻又高於代數拓撲。它不僅本身是數學發展的里程碑,更能夠滲透到許多數學領域,推動數學的整體前進。
這種強而有力的學術思路,將會在群論、環論、代數論等許多個領域產生及其重要的作用。
而由此而生的數學工具,最終又指向物理的領域。
其中最顯著的成就,就是揭示規範場論的對稱結構。
而眾所周知,在算主與太一天尊相交莫逆、相形之道如日中天的時代,何外爾曾經在歸一盟呆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對著天歌行的體系也有著相當的了解,想要順著太一天尊的思路,完成「統一場」的理論。
但是,他失敗了。他當時從天歌天元組的電場、磁場概念入手,企圖將之換成電磁勢與與相對應的高階反對稱張量,然後將之加到引力的動量—能量—靈力張量上,用純粹算學的手段導出場方程。
只是,這位萬法門的高階修士不僅忽略了自己算式的具體意義,忽略了自己算式根本沒有構建的可能性,也不幸的選擇了最難的方向。在天元式超過四階之後,就連「靈能守恆」【靈力—能量守恆】都失去的效力這顯然與現階段的所有理論都矛盾。最終,何外爾放棄了這個錯誤的理論。
但是,這個思路是正確的。
王崎知曉,只要上同調代數推動了群論的進一步發展之後,就可以將何外爾當年的算式當中的規範群推廣到非規範群,引出一個有實際意義的算學模型也就是後面強弱電統一的標準模型,地球上的楊-米爾斯理論的基礎。
很近的一步之遙。
何外爾當年就是因為對於抽象代數的認識,所以才提出這樣的理論。而他又因為這樣的理論,與自己的同門艾若澈在這個方向上努力鑽研過。
準確來說,王崎今天走的路,也是在這位前輩的基礎之上。
王崎回答道:「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方向。不過,我覺得我暫時還不能思考這方面的具體問題。」
何外爾道:「是對……形而上代數這一塊不感興趣?」
王崎搖搖頭:「這是『酒水、酒杯、小矮桌』的問題。」
何外爾一震,眼神當中露出異樣的光芒:「哦?『酒水』『酒杯』『小矮桌』?你這是要代替哪些概念?」
坐在趙清潭身邊的一個修士有些不解:「這是什麼問題啊?何前輩還有王崎他們……這是要喝酒?開酒會?趙師兄你怎麼了?」
趙清潭低聲道:「這是一段算門公案啊……當初,算主初掌歌庭,主研數論,十年只談數域。十年後,算主方論幾何,讀幾何書,窮畫天法。又三年,算主曰;點線面乃酒水酒杯小矮桌,幾何命題,概莫如是……」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這個修士之平民出身,天賦也不算很高,也是最近拼死拼活踏破天關,對於這一段公案並不是很了解,。
師承與歌庭派相關的趙清潭低聲道:「算主曾研究過幾何。那句話就是他對幾何的理解。畫天五法固然是幾何的基礎,但是,四萬年前的幾何神君並沒有定義什麼是『點』、什麼是『線』,什麼是『面』。在古老數家的眼中,這些真理都是不言自明的。但是算主看來,並不是這樣,點線面也是需要嚴格的算學意義的。在他看來,畫天法還有幾何書當中的『點線面』,根本就沒有定義,換成『酒水酒杯小矮桌』也沒有問題。」
「為什麼是酒水酒杯小矮桌?」
「興許希門主當時就是想要晚上喝兩杯呢?」趙清潭盯著王崎和何外爾,口裡不斷的說道:「完了……完了……就算你真的想做這種事,也不需要當面說出來啊……」
那個元神期修士依舊很好奇:「這話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
趙清潭幾乎是擠出聲音來的:「王崎這就等於再說,歌庭派對於環論這些概念,也沒有明確的定義這就是在說歌庭派從根子上就不行。」
何外爾也沒有料到王崎的口氣居然這麼大。他沉吟片刻,問道:「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我並不是說諸位前輩的理論有問題,而是說,諸位前輩的有些概念,在引入新的體系之後,邊界就顯得模糊了。」王崎先是糾正了一點,然後說道:「希前輩初掌歌庭的時候,主研數論,曾有一個類域論的成果,我也在思考如何將通上同調將類域論整個清晰的展示出來,並繼續推廣。現在……」
王崎說的,也正是同調代數最著名的運用之一。
何外爾的眼神顫動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一種很模糊的東西。那種東西還未成型,但是……很美。
王崎所在說的東西,正是他這個歌庭派弟子所熟悉的東西。
王崎說得很快實際上,他現在的學說也只是草創,如果與人討論的話,三天三夜也討論不完。但若只是說一說的話,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在王崎說完之後,何外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小子……等一下,我還有幾個問題。」
看得出,何外爾對王崎現在的進展也是有一定的了解。他並不是隨意的發問,而是每一問都切中要害。有很多東西都是王崎以後理論必須要涉及的。
很快,那些曾經與王崎交流的人臉色紛紛改變了。
「我們都覺得王崎也不過是這個領域的初學者……可是他現在的表現,真的是初學者嗎?」
「雖然剛才的問答之中,王崎又很多地方都用思路、猜想來說明……但是為什麼,看他那鎮定自若的模樣,好像那些不只是猜想?」
更有一些人的內心開始怦怦跳了起來。
「王崎那些想法,都還沒有證明,就這樣光明正大的說出來……這都是研究的具體方向啊!如果我證明出來了的話……」
王崎這一句話,就帶出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都不是什麼特殊的、特別困難的問題。它們與現有的理論框架緊密結合在一起,按照王崎曾經做出的「問題的分類」【當年王崎獲得道器之賞時發表的講話,也就是布爾巴基學派做出的分類】,這些都是「產生一般理論的問題」。
如果我現在就回去,將這些問題寫下來,據為己有,是不是就可以……名留青史?
不止一個修士冒出了類似的陰暗想法。
但是,看到了何外爾與王崎討論的神情之後,他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剽竊他人的點子、研究方向,在今法仙道中是會遭到鄙棄的。
瓜田李下,尚且要知避嫌。而現在,這些問題都是王崎在何外爾面前說出來的。除非他們哪一個現在就湊過去插一句「其實我也思考過類似問題,我認為應該……」不然的話,這位逍遙修士就難免覺得這是「剽竊」。
被一個逍遙期修士厭惡……是在是划不來。
尤其是,這位逍遙修士還是一個強大學派的領袖。歌庭派雖然因為王崎,已經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敗,但是依舊是排得上號的勢力。
如果他們真的因為剽竊了王崎的想法而被何外爾記住,在今後長達千年萬年的歲月當中,他們將會平白受到許多阻力。
而在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更多的人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
他真的是初學者嗎?
為什麼同樣是初學者……王崎就可以看到這麼多?
對於他,我們居然只能生出剽竊的想法……
在交流當中,太陽漸漸墜落,
王崎照例站起身,道:「今日的我能夠交流的也就這麼多了。諸位自便吧,如果還想交流,請明日再來。」
就在王崎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何外爾叫道:「等一下,王崎。能單獨談一談嗎?」
王崎點點頭,何外爾周圍的時空突然變得模糊起來。然後,他和王崎就憑空消失了。
同一時間,在山頂上,何外爾看著王崎,搖頭苦笑:「王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王崎道:「研究算學。」
「你在做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何外爾搖了搖頭:「你明白的吧?」
「畢竟是我毀了希前輩的理想?」王崎也是無奈的嘆道:「可這也不是我的本意。希前輩至今仍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只是算學是自有自在的,我只不過發現了它。」
「我知道。」何外爾的語氣嚴厲:「但是,你居然沿著師父當年的思路繼續走下去。這在他人眼中,你就是在蔑視師父。」
「這同樣不是我的本意。」王崎道:「我太喜歡這個思路了,您總不能不許我用吧?再者,前輩你也應當看得出來。我希望得到的,不是符號的形式,而是隱藏在算式、定理之下的算學的結構……」
「其他人不一定會這麼看。」何外爾看著王崎道:「而且你還得罪了連宗。」
「那群狹隘的傢伙啊,這也不讓用,那也不讓用,我看不過啊。」王崎搖搖頭,也覺得挺無奈的。
「所以,王崎,加入歌庭派吧。」
「對於歌庭派,我也是……等一下啊前輩,這個話題是不是太過跳躍了一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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