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的話,讓整個船上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耳邊,只能聽見水浪拍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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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琴蘇深吸口氣,眼中滿是凌厲之色:「法海,你到底有什麼詭計!」
青湘吟也附和道:「說的沒錯。我們姐妹可不敢相信,你竟然會有這麼好心!」
桑無奈的笑了笑:「當初打生打死,你們眉頭都不皺一下。我現在想要化干戈為玉帛,你們反倒懷疑我的用心了?」
「法海,我們姐妹倆雖然和你有仇,但更多是奚宣的仇怨!我們恨你,沒能阻止他!」
「至於洛陽之事,我們姐妹不能說自己沒錯,但你要報仇,我們擔了就是。是成是敗,我們分出勝負即可。你不用在這裡故布疑陣!」
桑嘆了口氣:「白姑娘,青姑娘,我是認真的。誠然,我們之間有著太史監那數百人命。還有洛陽城水漫之仇。可是.....這仇恨之火背了百年,已讓我生不如死。」
「現在,讓我再背百年。」桑苦笑著搖搖頭:「吃不消了。」
「奚宣死的時候,就在我面前。我當時一身道行已經全部燃燒殆盡,連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直到我的面前只剩下一把染血的長劍之後,我做了許久的孤魂野鬼。」
「後來,我得高人點化,去了長安,見了奚宣的父親。」
姐妹倆呼吸一頓,因為桑在陳述這些回憶的時候,眼中那滿是情感的淚光,不似作假。
可越是如此,越是讓兩人感到不真實。
「我沒有說出我們四人之間發生的故事,那會讓一個老人崩潰的。但是我直接告訴了他,奚宣回不來了。當初,是我帶他離開長安的,可是我不能帶他回去。」
「我問他,你恨不恨我?」
「他沒有正面回答,回饋給我的,只是一個無怨無悔的笑容。」
「從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就算有怨,就算有恨,可在將死之時,又能做得了什麼?不過是讓自己平白添了一口怨氣罷了。」
桑緩緩起身,看著西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湖光山色,風景秀麗,世間美好之景、美好之事,多如牛毛。」
「坦白說,摒棄這些,眼中只有仇恨,活的實在是太沒有人味了。」
「當然了。如果你們姐妹倆,只是完全的陌生人,也許這仇我就報了。」
「可是......奚宣怎麼辦呢......」
白琴蘇渾身一顫。
「第一次報仇,奚宣就死了。」
「而我們四人之間的緣分,顯然還沒有盡消。」
「如果再來第二次,萬一.......萬一呢?」
「白姑娘,青姑娘,我重建金山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甚至,在九州佛寺之中,我法海之名,也算有些威望。」
「這些年,你們擺脫河神禁錮,我不相信,你們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你們知道,沒有來找我。原因,難道和我不也是一樣嗎?」
白琴蘇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沒有說話,可她的心思,卻完全被桑猜透了。
實際上,金山寺沒有成立多久,白琴蘇、青湘吟就知道了。
她們當場就想去報仇。
她們甚至去過金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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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個時候的法海,還沒有閉關,修為還沒有恢復。每天就坐在大雄寶殿內開導著那些老百姓。
她們幻化成香客近距離觀察過,卻見法海的眼神看似慈悲,卻帶著一絲寂寥和孤寂。
那個時候,她們心軟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們害怕在爭鬥中再度失手,身上的罪孽再重一層。
若如此,代替她們化作祭品的奚宣。冥冥之中,天地也會加深其罪責。
那她的愛人,就再也沒有機會輪迴了。
所以,她們走了。
更是在這數多寒暑中,一邊躲避婆羅門的追擊,一邊做著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甚至有一次,白琴蘇為了救治一個被火災吞沒的村子,強行降雨,損失了整整五百年的道行!
但也正是這一次,天地似有所感,奚宣的靈識圓滿,終於能夠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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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白琴蘇聽著桑說的話,驚覺他們雙方之所以能平心靜氣,就是因為那一點希望,也就是現在的許宣!
「好,我相信你!」
白琴蘇下定主意:「那麼,你要如何做?」
桑先問道:「婆羅門方面,追擊你們的是誰?」
「八部眾——迦樓羅。」
桑點點頭:「所以,只要能夠讓你們重新擁有九州的神權,你們就可以躲避迦樓羅的攻擊,對嗎?」
「是的!」
「好,這件事情我會安排。至於許宣那邊,我有這個。」
說著,桑取出了紫金缽。
白琴蘇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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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為了能找到輪迴之後的他,也做了些動作。我保存了他的一點血元和靈識。這裡面,有一些他的記憶殘片。」
白琴蘇眼睛一亮:「你是說?」
「沒錯,這雖然不是完整的記憶,但會讓他了解自己上一世和你之間的前因後果。如此,他就不會排斥你了。如果運氣好,那殘片記憶中有你們相愛的過程,那結果自然更好。」
......
半個時辰之後,三人上岸。
「法海,這次,我要對你說聲感謝!」
白琴蘇臉色鄭重,朝著桑微微鞠了一躬。
桑沒有躲開,這個禮,他的確受的起。
醫館內,眼見桑又重新回來,許宣有些疑惑:
「大師,您怎麼又回來了?」
桑笑了笑,將紫金缽放在了許宣的面前:「大夫,你看看這紫金缽內有什麼。」
許宣有些困惑,卻依舊照做了。
紫金缽內,本什麼都沒有。
然而在許宣眼神注視的剎那,竟升起一缽滿滿的清水。
清水倒影著許宣的影子,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圈圈漣漪。
頃刻,一絲困意湧上心頭。
紫金缽內,奚宣留下的那點靈識,在剛才已入許宣眉心。
「呃......」
桑及時扶住了昏睡過去的許宣,將他扶到了椅子上。
隨後,自己則是在醫館內找了些藥材,開始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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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傍晚,許宣終於醒了過來。
但此時,他已淚流滿面。
「醒了。」桑笑著將藥草茶放到了許宣面前:「好友啊,多年以後,我們還能再見,當真是上蒼垂簾吶。」
許宣眼中也多了一絲感慨,他的記憶里雖然只是多了一些碎片,但卻足以讓他想到很多事情了。
「好友,謝謝。」
桑自然知道許宣謝什麼,他主動恢復了許宣對前世的一點靈識,便意味著他不會再去阻撓許宣和白琴蘇之間的愛戀。
這也代表著,自己對白琴蘇的仇恨和執念,終是因為許宣而放下。
桑沒有詢問許宣這些年過的可好,許宣也沒有問桑,為何是一幅老態龍鐘的模樣。
兩人只是靜靜地品味著杯中的藥茶,茶水之中略微的苦澀和清新,此時就如同一抹甘泉滑入喉中。
那複雜的滋味,就如同歷經數百年,這兩世之間的因果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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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許宣,法海!」
呼救之中,卻見醫館門口,渾身是血的青湘吟背著昏迷不醒的白琴蘇!
許宣又驚又怒:「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桑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直接將裡面的丹藥給白琴蘇服下。
白琴蘇咳嗽了一聲,蒼白的臉色總算恢復了一點血氣。
青湘吟立刻說道:「大事不妙!我們被盯上了!」
「迦樓羅追來了?」
「不僅僅是迦樓羅,還有摩呼羅迦!這次八部眾,來了兩個!我和姐姐這些年,根基、道行一直未能復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姐姐為了掩護我們兩人逃出生天,又折損了部分修為。可是,這拖延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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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慌。」桑立刻說道:「許宣,一炷香的時間,你收拾好盤纏。我以神足通,帶你們回金山寺!」
「好!」
夜色下,桑立刻施展佛門神通,赤紅袈裟當場一卷,四人已消失在西湖岸邊。
而就在兩人離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個域外男子突然出現在夜色之中。
「這裡有白蛇、青蛇的味道!」
「嘖,又讓她們逃了!」
「立刻追!九州天地對我們的壓制已經越來越大,如果再不能殺了她們,我們的根基會受損。回去之後,更會被阿南塔龍懲罰!」
「放心,按照現場的味道,雖然是有人幫助她們離開。但這股味道還在,我們能追殺!」
「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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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桑帶著兩個受傷的女子和一個男子突然出現在寺內時,一眾還在做晚課的和尚都十分詫異。
「快!讓寺內有些法力的僧眾去山下通知民眾,讓他們短時間內先遠離此地!」
「另外,這些僧眾也不必回來!等我通知之後,才可回歸山門!」
「剩下的人,緊閉山門!武僧隨時準備,寺內高僧將藏經閣中的佛寶全部取出!」
「方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您怎麼會突然下這麼嚴重的命令?!」
「來不及解釋了,事不宜遲!」
「是!是!」
一時間,整個金山寺忙碌起來。
桑則是帶著三人來到了金山寺後山之中!
環顧四周,再仔細確定之後,桑長舒了口氣:「差不多就是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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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連忙問道:「法海,你究竟要做什麼?」
「迦樓羅和摩呼羅迦,是追殺白琴蘇和青湘吟之人,他們的修為縱然不是真正的天神之境。但也足以和白姑娘、青姑娘的巔峰時期比擬!」
「那是真正的大妖!」
「要對付他們,必須讓白姑娘、青姑娘的修為先徹底復原!」
「可,她們的根基折損了不少呀!」
「是的,所以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們重新擁有九州神性!」桑快速解釋道:
「這裡是氏俘山,自東晉開始便有佛光滋養。如今,此地已有足夠靈氣!」
「也就是說,如果讓白姑娘和青姑娘成為這裡的山神,掌握這裡山脈的力量。追殺他們的八部眾,就不足為懼!」
此處,安排法海放下仇怨,並不是因為他突然「聖母心」。
在現實里,我們很多人也會在小時候受到很多天大的委屈,可是這委屈未必都會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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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並不是真正原諒,而是算了,因為不想因為從前的事情再讓自己難受一段時間。
同時,法海和白琴蘇之間,也因為有奚宣這個媒介人物。
因此,在仇火恨海之中,雙方才願意各退一步,將前塵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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