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陰夜話之打更人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相會

    繁花開謝，歲月枯榮。

    不知不覺，已然一年而過。

    這一日，汪直正在庭院之中的梅花樹下打坐練氣。

    桑則是站在一旁，看著心靜如水的汪直，露出一絲滿意的表情。

    不得不說，汪直的進步非常快。

    不過一年教導，詩詞之道已然有了一定心得，就連這道教的養氣之法，也是學的有模有樣。

    卻見庭院外，一名看上去級別很高的公公，匆匆而來。

    「參見國師大人。」

    「大人，陛下請你立刻前往貴妃娘娘的寢宮。」

    桑有些疑惑。

    莫非……萬貴妃出什麼事情了嗎？

    正當桑要單獨前往之時，心中忽然隱隱一動，仿佛是福至心靈一般，莫名有了想法。

    「汪直，暫且停止修行，和我一起去一趟吧。」

    「是，父親！」

    ……

    一炷香時間之後，父子倆來到了萬貴妃的宮殿。

    尚未進入，便聽到裡頭傳來一陣哀嚎之聲。

    「陛下！」

    「我的頭……我的頭好疼！要裂開了一樣！」

    「你們這些太醫到底是做什麼吃的！」

    「一年了，為何連一個夢魘之症都治不好！」

    帶路的公公，告罪一聲，連忙進入宮中稟告。

    很快，幾名太醫便帶著一絲恐慌之色的，從萬貴妃宮中匆匆而出。

    那名公公也同步小跑了出來：

    「國師大人，陛下有請！」

    桑帶著汪直，立刻進入寢宮之中。

    朱見深立刻走了過來：

    「老師，我也是沒辦法了！」

    「你快幫忙看看吧，貴妃到底是怎麼回事？」

    桑走到床榻之前，卻見面容姣好的萬貴妃，一臉痛苦，甚至已經是滿頭大汗。

    看上去，就好像是風疾發作一樣。

    此時，汪直卻忽然道：

    「父親，貴妃娘娘眉心處，為什麼有一點藍光，好像寶石一般。」

    桑不免詫異：「你看得到？」

    汪直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認。

    一旁的朱見深卻一臉困惑，只因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貴妃娘娘，得罪了。」

    桑一指輕輕點在萬貴妃眉心之上。

    頃刻間，萬貴妃便沉沉睡去。

    此時，桑雙目緊閉，意識進入到萬貴妃腦海之中。

    卻見眼前一切，滿目瘡痍。

    荒涼的土地之上，血雲遍布，一座神妙的大山崩塌而碎，傳說中的三青鳥，竟然就這麼趴在碎石當中，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來了，對方立刻抬起了頭，眼神中滿是警惕之色。

    桑眉心一皺。

    「三青鳥……」

    「你為鸞鳥之物，崑崙之禽。」

    「為何要落於一介凡人識海之中養傷？」

    「更何況，你所依附的這名女子，雖有寵冠六宮的命，卻終究當不上皇后。」

    「當不上皇后，便沒有鳳位加持，你就無法恢復。」

    「如果不想和這位貴妃娘娘同歸於盡，我勸你還是立刻離開此身比較好。」

    三青鳥卻沒立刻回答，而是帶著一絲審視之色的看了桑半天。

    「是……是你？」

    「桑先生？」

    言語當中，三青鳥帶著一抹震驚之色。

    「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青然啊！」

    「是冬暝的夫人！」

    「當初，你與我夫君在玄宗年間，同朝為官的時候，你都忘了？」

    玄宗？

    唐玄宗？

    開元年間？

    同朝為官？

    桑頓時沉默下來。

    他的記憶當中，關於唐朝的部分並不多，雖然隱隱有些印象，但已經是比較靠後的部分，似乎……已經是安史之亂時期。

    不過……仔細想來，當時的自己，似乎的確被一對夫妻，從長安城龍脈之處給救了出來。

    難道……

    「既如此，你又為何在此？」

    三青鳥嘆了口氣：

    「看來先生的確不記得了。」

    「也是，你一直在輪迴，自然是忘記了。」

    「西漢末年，先生之轉世南華道人，最後一次見到我家夫君的時候，曾言要讓自己麾下之徒張角，斷大漢氣運，以至於我夫君和你翻臉。」

    「這終究是人間道統之爭，夫君讓我先會崑崙休養生息。」

    「後來，夫君成功而回，和我在崑崙山隱居。」

    「不了，就是前些年，崑崙山信仰徹底消失，神山崩塌。」

    「僅剩的天女姐姐也不在，我和夫君也被衝散了。」

    「重傷之下，我只能來皇宮，借皇運護我性命。」

    「我觀那吳皇后，雖有皇后之名，卻無皇后之福，這才看中了萬貴妃。」

    聽著對方的解釋，桑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冬暝……

    有些陌生的名字。

    南華道人……這倒是讓他想到了，在一開始解決十長生之事時，於記憶之中看到的夢境畫面。

    自己當時……似乎就稱之為南華道人，還是受了紫陽道人的邀請，才會前往找尋當時句麗王朝的聖明祭司。

    弄清楚了這一切之後，桑便收回了意識。

    朱見深頓時緊張起來：

    「老師，貴妃她……」

    桑無奈道：

    「情況我弄清楚了，只是這解決之法確實是有些麻煩。」

    是啊，三青鳥歸根結底，也是要活。

    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自己若強行將她帶出來，逼迫對方魚死網破的話，萬貴妃就徹底沒了活路。

    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讓萬貴妃有「後位命格」，只要承接皇后之職，有了皇后氣運，三青鳥便不會對萬貴妃的身體產生損傷。

    可是……吳皇后並無錯處。

    而且，朱見深等登基不過一年時間，若是此時廢后，還給不出滿朝文武一個合理的解釋，那朱見深絕對會被說成是昏君。

    並且，吳皇后背後的娘家人，和他們在朝堂的派系，也必然會對朱見深產生不滿。

    如此一來，前朝不穩，皇位也就不穩。

    當即，桑也沒有搪塞，直接將理由告知了朱見深。

    果然，朱見深聽完之後，也是一臉愁苦。

    他固然深愛萬貴妃，可如果為了這旁人絕對信不過的理由……

    「老師，這樣不妥啊……」

    「若是我自己也就罷了，可一旦如此，貴妃在史書上，可就沒有任何好名聲了。」

    「而且國本動盪之下，這……」

    「唉……」

    桑安慰道：

    「陛下不必憂心。」

    「這段時日，先讓太醫開一些促進安眠的湯藥，給貴妃娘娘服下。」

    「我再想想辦法。」

    「看能不能迂迴一二。」

    朱見深連連點頭：「是，如此……便有勞老師了。」

    ……

    旋即，桑帶著汪直離開。

    一路上，汪直卻道：

    「父親，你剛才窺探貴妃娘娘識海的時候，娘娘眉心的藍光，變成了一團火苗。」

    桑腳步驟然一停，旋即不敢置信的看著汪直：

    「你還看到了什麼？」

    汪直撓了撓頭：

    「我還看到……那火苗里，似乎有一隻鳥，就和父親你跟我說過的崑崙三青鳥有些相似。」

    桑心中一震。

    看的這麼清楚？

    不是偶然嗎？

    當即，桑幾乎是小跑著拉汪直回到了住處。

    「父親，怎麼了？」

    看著桑有些謹慎的直接屏退了所有的太監宮女，更是將門窗鎖好，汪直不由愕然。

    桑卻讓汪直坐好，隨後從汪直的手腕之處開始一寸一寸的捏著。

    「父親，你這是……在給孩兒摸骨？」汪直啞然一笑：「我的命格，父親不是早就知道了，怎麼……」

    桑卻搖了搖頭：

    「你若只是尋常命格，不可能看得到萬貴妃意識之中的三青鳥。」

    當即，桑從手腕一路碰到了汪直的眉心。

    終於：

    「嗯？」

    「這骨相……」

    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取來銅錢和龜甲進行占卜。

    很快，隨著銅錢在桌上出現了不同的方位之後，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竟然是……陽童子之命！」

    汪直撓了撓頭：「父親，什麼是陽童子？」

    桑解釋道：

    「就是傳聞當中，屬於某些神性身邊的童子，因歷練或者是其餘的原因，而成為凡人的特殊命格。」

    說著，桑不由皺起眉頭：

    「一般陽童子應該也沒有這樣的水平。」

    「你能看到三青鳥，也就是說……屬於你陽童子命格之中的事，已然來臨。」

    「所以，冥冥之中，你也就有了感應！」

    說到此處，桑心中不由疑惑起來。

    汪直的前身是碎碎平安，乃是民俗邪祟修煉出一點靈識，這一點不會有錯。

    但陽童子命格真正奇特之處，便在於若這一世使命沒有完成，就會繼續輪迴。

    而且，如今看來，必然是陽童子命格在前，才有了後續的碎碎平安和現在的汪直。

    按照這番因果推論的話……

    那麼……自己和碎碎平安相聚就不是偶然。

    甚至於……碎碎平安會誕生在那裡，更加不是偶然。

    這背後，有人動了手腳！

    「我乃是洪武年之前，順應天命而動。」

    「我去蘭溪鎮時，也不過出生十數年。」

    「如此看來……最有可能的……並非是這一世算計於我？」

    「十長生……句麗王朝……」

    「南華道人……」

    「嗯……」

    桑雙眼微闔。

    汪直卻並不知情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而是一臉天真的問道：

    「父親，雖然我不太聽得懂你說的什麼。」

    「不過……貴妃娘娘那邊，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救她？」

    桑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的確，你能救她！」

    「但是，你又不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