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頓從來沒有體會過像現在這樣,好像下一刻就會落入到地獄中的感覺!
——自從踏入丹勁後,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他會感覺到如此濃烈的死亡的恐懼!
即使是在他看來那個堪稱無敵的god首領,他也自覺有希望在他面前避退逃竄,因此他相信這世界上有人能擊敗他,但絕沒有人能單對單殺了他,直到今天……
耳旁傳來「呼呼」的風聲,眼前只有那個青年猛然追來,身後拉出了一條白色氣浪的身影,那青年揮手如雷,眨眼間便殺到眼前!
「會死,我一定會死!」
心中警鈴大作,這一刻無數打法浮現出心頭,但在身體本能的檢巡下卻沒有發現任何一種打法能讓自己擺脫眼前的困境,電光石火間,沃頓宛如天啟一般,放棄了所有的招式,只是單純的一架,卻架得樸實無華,竟生生有了一種「定鼎山河」的氣勢,終於架住了杜澤那挾裹著猛烈氣勢的一劈!
「砰!」
宛如一枚炸彈被投向到兩人的交手處,在兩人掌架交匯之時,傳來猶如驚雷炸響的轟聲,翻滾出了白色的氣浪!
——即使硬生生在一剎那擋住了杜澤這一招,沃頓依然心中恓惶,因為就在這一剎那,被杜澤強大的劈力所推動,他連退了數步方才抵消掉這股壓力,饒是如此,從方才接掌的手腕處依舊傳來陣陣劇痛。
「此人武功境界簡直超凡入聖,放眼全世界,恐怕也只有那個男人可以與之比較了……」
暗運氣血,滋養著自己手腕處被擊打出的淤血,沃頓暗自心驚。
此生第一次,他將某個人與god首領相比較,而且還是將那人置於更高的層次,心中認為「god首領可以與他相比」!
——畢竟杜澤先前所為實在太驚人,說話,動手,轟拳,劈掌簡直一氣呵成,沃頓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在方才那一剎那靈光突現武感迸發,那麼自己現在已經被此人打死了!
數招殺丹勁,而且自己絲毫不損,這是何等的實力!
「不過……」
沃頓微微咬著牙,眼角餘光一掃,看著四周逼仄的空間,心中暗驚。
先前追打襲殺,直到現在,他和杜澤兩人都已經到了走道的盡頭,身後再無退路,即使想逃也沒逃處!
「……只能拼死一戰了……」
沃頓眉毛微斂,氣息平穩。
——事到如今,逃跑無門,唯有廝殺。
更何況,高手對決,最忌諱的便是將後背露給對方,即使還有路,自己只怕也很難逃出去,因為在這等強者的對決中,逃路,往往就是死路!
心念已決,沃頓突然間微微閉目,再睜眼,下一刻從眸中綻放的竟是一道攝人的神光!
左架,右退,腳合,拳讓,混混沌沌如太初,莽莽漠漠似天圓,一剎間沃頓便擺出了一副堪稱入道的太極拳架!
「好拳架,好拳架!」
看到沃頓身上突然起的變化,杜澤不驚反喜,一邊緩步走來,一邊微微點頭,一步一點頭,面上竟帶上了一絲誠摯的笑容。
「好啊!好啊!沒想到沃頓你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竟然在太極拳上又有了新的突破!好好好!這樣我打死你也就更為痛快了!」
漫步走來,直到走到沃頓身前一丈外,杜澤負手笑道,聲音如同一道道炸雷響在天邊,又像一掛掛瀑布衝擊山崖,帶著宛如天崩的壓迫力,卻偏偏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他言語中真摯的歡喜!
他竟不是裝的,而是真的因為自己即將打死一個在拳法境界上有了新的突破的大拳師而喜悅!
然而在這生死一刻有了新的突破的沃頓一時間感悟到了更高的境界,心性一時間澄明了起來。雖然在他的感覺中,眼前的青年就好像盤踞在身前的史前霸主生物一樣,帶來霸王龍一樣的衝擊力,但他太極更進一步後的心境宛如一面鏡子,將所有外界的反應都極輕鬆的反射並投射了出去,所有一時間,杜澤的聲勢竟未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杜先生……」
沃頓唇角含笑,身上一時間竟產生了如同中國古代得道高人的氣質。
「……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今日我修行多年,終於踏入能窺視到拳法最高道理一眼,即使是死,也無憾了……大道蒼茫,今日一窺真顏,真讓人感動啊……」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中竟生出了孩子一般的喜悅。
「很好。」
出乎他的意料,青年竟然只是淡淡地一笑,笑容中仍然有著掌控一切的自信。
「你的氣血搬運完了麼?」
「你說什麼?」
僅僅一瞬間,沃頓的瞳孔驟然緊縮了起來!
「不用偷偷用話語拖延時間,我給你時間,等你運轉氣血……你踏入丹勁多年,終於領悟到了明心見性的道理,雖然一時間還悟不到『打破虛空,見神不壞』的境界,但凝練先天罡氣一寸打的積累總是有的……」
杜澤並不急於動手,反而侃侃而談了起來,他身材修長,宛如古時一個普通的書生,但落在此時的沃頓眼中,他的形象卻尤為可怖,就好像書生突然間撕了偽裝,露出了吃人妖魔的本面目來!
「……沃頓先生,你知道麼,我向來認為戰鬥猶如飲酒,斬殺高手則如同暢飲。一般的化勁只能算是普通的白酒,殺一位丹勁就如同灌了自己一瓶茅台,至於像您這樣明心見性踏入罡勁的高手,殺之便如同喝了一杯沉寂數百年的國窖,其味回味無窮,其甘鮮美異常啊,所以為了得到足夠豐美的酒液,給你一點醞釀的時間自無不可……」
杜澤剛剛說完,眼前勁風突然間襲來!
沃頓踏步而上,動若驚雷,一出手便是殺氣最大的太極捶法!
出人意料,這一次先出手的竟然是沃頓!
事實上,沃頓也是逼不得已,杜澤一語道破他的境界提升,而且還道破他正在搬運氣血的隱秘,雖然此時他尚未準備完全,但他也不得不先一步殺來,因為他擔心再等一段時間,他的心志就會被杜澤的話語攻破!
「來得好!」
面臨著沃頓的這一招席捲來的無窮殺機,杜澤浪然笑道,一跺腳便迎了上去!
「轟轟轟!」
指掌相迎,驚雷相碰,出拳相對,宛如雲崩!
剎那間杜澤貼身而上,與沃頓惡狠狠地拼了十餘記的對攻!而其中每一記所蘊含的能量都足以炸開一塊精鋼!
「哈哈,再來!」
沃頓一時間受不住,倒退一步,杜澤立刻朗聲大笑,踏步追上!
看著杜澤的仿佛搖落星辰的巨人一般襲殺前來的身影,沃頓下意識地用出了太極中最經典的「攬雀尾」一式!
手掌一擺,便是大鵬不得飛!
這一招在尋常鄉野武夫使來,只能算是小孩兒的武藝,但落在沃頓的手裡,竟一時間轉出了幾分剛柔並濟,方圓並重的感覺!
「這隻怕是我這一生最得意的一招了……」
就在這一刻,沃頓不再去看自己這一招的結果,因為他相信這一招在他手中已經用到了極限,哪怕是god首領也必然只能暫時退卻。
一剎那,沃頓的心靈隨著這一招的使出,好像飛到了星空之外,見識到了整片天地,他的心中一瞬間盛滿了求道的喜悅。
他明白,隨著這一招打出,他的武學境界已經徹底升華了。
「真是令人感動啊,武道的至高境界……」
心中喃喃感嘆著,沃頓並未去注意眼前的青年,但是下一刻,自手上,腕上,臂骨上,乃至於全身數百節骨頭每一處都傳來的劇痛讓他反應了過來——
「怎,怎麼……」
下一刻,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只看見一道宛如天外巨神一踏的足影!
——太極殺招:馬踏飛燕!
憑杜澤全身氣血運轉,命泉中磅礴精氣不斷瀝出,再以丹勁之法凝勁為一,最後終於踏出的這一步,簡直有著幾萬斤巨力,便是神仙也難擋!
——所以下一刻,剛剛領悟到武學至理的沃頓便毫不留情地死了。
這條「龍」,在橫行地下世界許多年後,終於在自己最痛恨的勢力中被收割了性命。
踏出那一步,氣血有些散漫的杜澤微微呼了一口氣,剛想走開,去看看唐紫塵那邊怎麼樣。
——但下一刻,他眼神一凝!
而就在幾乎同時的這一剎那,一道宛如疾風的身影剎那間自旁邊轟牆入內,只在一瞬間便掠到了他身旁!
下一秒,或者是下一微秒——
那道身影已經揮出手中拳,以樸實無華卻大巧不工的姿態擊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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