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貴族 第787章 消失

    「不死者？那魔鬼叫你提防地道里的不死者和祂的爪牙？」

    指揮室內，兩盞水晶馬燈擺在粗糙的圓桌上，綠莎草牛油蠟燭的火光照亮了一片昏暗的空間。蘭德爾遠征軍的重要成員和半身人兄弟全都圍坐在桌前，傾聽伊莫森描述自己和復甦古神的對話內容。當巫師說完之後，套著牧師短袍的戴恩率先發起詢問。

    伊莫森動用自己最強大的巫術天賦，和悲慟之主進行意識交流，魔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好在他休息了一整晚，又有兩位貌美如花的寵姬悉心服侍，他現在面色紅潤，精神飽滿，最重要的是這次匪夷所思的經歷開拓了他的眼界，也提升了自信，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深沉寧定，和以前那個敏感自卑又有些猥瑣的狩獵總管簡直判若兩人。

    面對眾人聚焦而來的目光，伊莫森也處之泰然，他條理清晰地解釋道：「我和悲慟之主的意識交流超越語言的範疇，祂傳遞給我的信息按照我的理解就是無法用一般手段殺死、也不會自然死亡的超凡存在，我將其稱之為『不死者』，但這不代表『不死者』是我們目前遇到的不死生物。」

    談到這裡，巫師頓了頓，皺眉思索片刻，又繼續說道：「不死者究竟是什麼？我現在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答案。不過，悲慟之主很忌憚祂的樣子，祂們應該是同級的超凡存在。」

    戴恩以前雖然和伊莫森交好，但在心底里對他總有些輕視，他現在卻能深刻地認識到對方無法取代的作用和強大的超凡力量，便用平等的語氣溫和說道：「早在一千五百年前，教會的黃金聖騎士曾經來過亞述帝國，也就是亞速爾塔，那位殿下不僅和亞述人信奉的邪神打過交道，還了解蟻人怪物的一些情況。他的傳記中有關於蟻人女皇的記載，亞述人就稱蟻人女皇為不死者……那隻怪物控制著整個蟻人族群，亞述帝國曾經摧毀過祂的本體，但那毫無作用，祂的意志可以降臨到任何一隻蟻人的身上……所以，亞述帝國用『不死者』來稱呼蟻人女皇。」

    特里戈瓦爾先祖的經歷，在場的多數人都不了解，第一次聽說秘聞的納爾森瞪大眼睛看向維克多，驚訝問道：「大人，蟻人怪物的坑道怎麼出現在亞述神廟遺址的下面？蟻人女皇也想要黑血主宰看守的精靈聖物？如果蟻人到現在都沒能得逞，這是不是說黑血主宰和悲慟之主比蟻人大軍還要厲害？」

    聽納爾森這麼說，大家都面帶憂色，維克多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轉頭對兩個半身人冒險家問道：「按照你們的看法，悲慟之主的生命等階是多少？」

    波波和甜甜對視了一眼，揚起小腦袋，不確信地說道：「九階半神？」

    這兩個半身人在銀鷹城屬於上流名門，可他們畢竟太年輕，否則也不會冒冒失失地跑出來尋找精靈族聖物，而且相比精靈帝都艾蘭塔，銀鷹城只能算偏遠鄉下。銀鷹城的貴族子弟似乎也有膚淺傲慢，一知半解又愛賣弄的毛病。

    人類國度的聖域層次泛指傳奇之上，是一個籠統的概念，有非常強烈的政治意味。當初，劍聖德拉文斬殺食人魔國王伏爾甘，做到了教皇沒做到的事情，教會便正式稱德拉文為聖域強者。教會抬高德拉文的同時又提出了教皇是聖靈牧師，實際上是利用德拉文的聲望，曲線挽救教皇陛下的聲譽。

    聖域強者不常見，而教皇一脈卻代代相傳。這就是為什麼神靈騎士的力量無人可及，西爾維婭卻只被稱為傳奇騎士的原因。

    本來沒有聖域的說法，所謂的聖域其實是教會出於政治目的人為豎立的標杆。

    同樣的道理，太陽樹在精靈帝國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如果太陽樹是九階生命，那精靈女皇絕不會承認有其他九階生命。

    對於造物主而言，每種生命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和基礎。造物主不會劃分生命等階，但在等級森嚴的精靈帝國內部，劃分生命等階的政治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它最基本功能是用來凝聚人心。

    維克多自信地說道：「祂們最多八階，也許只有七階。」

    蘭德爾殿下的話語比半身人兄弟更具說服力。殿下是九階半神，自稱悲慟之主的超凡生命才八階，既然如此那就什麼好擔心的。

    九階比八階高出一級，肯定是九階的蘭德爾殿下更厲害些。這麼簡單的道理連阿卡和貝爾都懂，至於維克多這個九階也是從半身人兄弟的嘴裡說出來的，大家都自動忽略了。

    維克多卻知道世間的種種法則是一個相互關聯的立體，用生命等級來劃分誰強誰弱過於簡單粗暴，就好像大沼澤里的角蛙捕食毒蠅，水蛇會吃角蛙，而毒蠅又能把水蛇毒死。

    作為遠征軍的靈魂人物，維克多需要幫助追隨者們豎立信心，不用糾正一些無足輕重的觀念。

    這次的對手擁有超乎凡人想像的能力，維克多更應該小心布局，多方籌謀，包括向同伴交代關鍵事項。

    維克多沉吟片刻，鄭重說道：「我確信蟻人女皇、悲慟之主、絕望領主、黑血主宰是同一個古神分裂出來的意志，祂們合在一起可以代表某種超凡法則的源頭。」

    伊莫森之前就提到悲慟之主是靈界之王的殘缺意識，而靈界之王的名號又由維克多提供。很顯然維克多了解更詳細的的隱秘。儘管大家對這段隱秘十分好奇，但戴恩認為這些隱秘來自光輝侍者米勒神父。

    只要維克多不主動說明，其他人都不應該刨根問底，以免對米勒神父的大預言術造成影響。所以戴恩又搶先說道：「復甦古神的能力詭秘難測，我們應當言行謹慎。殿下，您不能說的事情就不要告訴我們。」

    維克多微笑搖頭，說道：「我真要從頭說起，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們能聽懂多少也是個問題。」

    眾人紛紛點頭，只有好奇心旺盛的半身人兄弟把失望寫在了臉上。

    維克多不用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沉吟說道：「遠征軍的首要任務是偵查、探索，然後是順勢而為，包括挑撥，或利用，或藉助悲慟之主、黑血主宰、絕望領主解決不死者蟻人女皇……反過來也行。當然，對你們來說這幾乎不可能實現，祂們了解許多知識和秘密。相比祂們，你們只是瞎子和聾子。」

    蘭德爾殿下的說法也有些奇怪，他使用「你們」而不是「我們」來闡述問題。不過，怒風劍聖確實和大家不同，在座的人完全可以接受他居高臨下的語氣。

    「伊莫森和悲慟之主的這次溝通，得到的信息太少。可以肯定的是，祂對我們有所求，祂所說的事情需要我們進一步驗證，並以此誘惑我們前往亞速爾塔神廟。」維克多沉吟片刻後說道：「我提示幾點……首先，伊莫森自稱是精靈帝國的特使，為月亮女神的聖物而來。」

    「我們才是特使，我們是……」波波和甜甜站到椅子上，跳起來說道。

    「安靜。」

    龍女僕萊拉出言喝止，半身人兄弟立刻縮回到座位上，只留半個腦袋和桌面平齊，四隻亮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

    半身人心靈手巧，聰明伶俐，還是天生的萌物。維克多笑著說道：「我問你們，太陽樹和月亮樹的祝福能夠提升血脈力量、穩定血脈層次？」

    「是啊，是啊。」波波探頭說道。

    「太陽樹和月亮樹有領域範圍？」

    「沒錯，沒錯。」這回輪到甜甜把腦袋抬高。

    「弗雷婭之淚可以催生出新的月亮樹？」

    波波和甜甜同時點頭。

    維克多嗯了一聲，對其他人說道：「黑血怪鳥，還有伊莫森『看』到的巨型黑血蝙蝠都是已經滅絕的古代種，它們能夠出現應該和精靈聖物有光。當伊莫森告訴悲慟之主他來自精靈帝國，悲慟之主立刻出賣了黑血主宰，並聲明是弗雷婭之淚困住了黑血主宰。這和我們向波波甜甜了解到的情況一致。如果伊莫森真的是精靈族的特使，他可以確認悲慟之主所說屬實，然後會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前往亞速爾塔神廟遺址。這恰恰是悲慟之主希望的結果。」

    「可惜，我們是冒牌貨，精靈聖物也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

    維克多笑意淡然，眾人也不禁莞爾，他們有一種見證了蘭德爾殿下和復甦古神爾虞我詐的榮幸。

    看到大家都是一副輕鬆的表情，維克多暗暗點頭，正色說道：「這些超凡超凡存在或許會彼此吞噬，但祂們沒有完全聚合的可能性，因為這個世界不會容納一個真正的古神。這就意味著，祂們並非不可戰勝，但有互相合作的基礎條件。我要強調的第二點，你們必須謹守心靈，克服恐懼、貪婪、懷疑等負面情緒，要記住城堡很容易從內部攻破，每個人心靈意志就是一座堅固的城堡，神聖不可侵犯，只要不主動打開大門，那些超凡存在沒那麼容易影響你們。」

    「謹遵大人教誨！」眾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維克多又說道：「遠征軍最大威脅來自黑血獸，而不是復甦的古神。我猜得沒錯的話，黑血獸雖然在大雪天裡無法動彈，亞速爾塔神廟內部的黑血獸就不一定了，而且由於弗雷婭之淚的領域特性，神廟內部的黑血獸有實力強大的古代種。如果我們選擇雪季進入亞速爾塔神廟，沿途固然可以避開神廟外的黑血獸，可是我們的探索拖延到春天，神廟外的黑血獸全部復甦，那我們就被堵在了神廟裡面，進不去，又出不來，只得聽從悲慟之主的安排。」

    伊莫森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齜牙說道：「悲慟魔鬼真是狡詐！」

    維克多暗金色的眼眸轉向巫師，微笑說道：「幸好我們還有你，你可以控制黑血獸。」

    伊莫森建立起來的矜持形象瞬間就坍塌了，苦著臉說道：「大人，黑血怪鳥遠比老鼠更難應付，我控制黑血獸的數量其實不會太多的，而且像那隻古代種大蝙蝠，我沒有半點把握能控制它。」

    「對付黑血獸……還要依靠戴恩閣下的神聖力量。」

    戴恩倒是想矜持一下，想了想，也只得搖頭道：「我的聖力也是有極限的，如果黑血獸和元素化不死生物的數量太多，我們恐怕還要另做準備。」

    不死生物的超凡力量姑且不論，光是無要害的屬性就足夠令人頭疼了，它們的數量一旦形成規模，以物理傷害為主要手段的遠征軍拿不死生物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主人肯定有準備，你們都不用擔心！」納爾森聲音洪亮，信心滿滿地說道。

    維克多點頭道：「有沒有辦法要試試才知道……附近的森林裡還有潛伏在地下的黑血怪鳥。伊莫森，你抓一些回來充當試藥素材，我會嘗試調配藥劑用來克制黑血怪物，戴恩你也要配合我。」

    戴恩好奇地問道：「殿下，您還精通藥劑學？」

    「精通？哼……」維克多心裡有些惆悵，淡淡說道：「人類國度的藥劑大師應該沒有人能和我相提並論了。」

    這個時候，鳶堡的托佛文大師也許已經隕落了。維克多得到他的真傳，憑藉風元素感知的超凡手段，可以說是最好的藥劑大師。

    由於信息不對稱的緣故，維克多目前沒有辦法分辨復甦古神的謊言和真話，讓伊莫森和悲慟之主溝通信息其實附帶的贈品，讓巫師控制黑血怪鳥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從亞述帝國的崩潰開始計算，悲慟之主或者黑血主宰至少存活了1500年。這麼長的時間跨度，維克多可以想像祂們製造了多少不死生物。就算製造不死生物有數量限制，祂們也有充足時間提升不死生物的力量。否則，祂們如何抵禦蟻人軍團的入侵，牢牢守住亞速爾塔神廟遺蹟？

    冰雪天氣是潛入神廟遺蹟的絕佳時機，但神廟內部肯定有實力強大的黑血守衛。遠征軍要想掌握主動權，解析黑血怪物的弱點是開展行動的基礎。

    解剖黑血怪鳥的屍體意義不大，維克多要分析黑血的運轉機制，而風元素洞察需要觀測對象老老實實地配合才行，伊莫森控制黑血怪鳥才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遠征軍快速行動，搭建了一座藥劑試驗室，又四處採集維克多需要的植物藥材。維克多、伊莫森和戴恩廢寢忘食，拿黑血怪鳥測試各種試驗藥劑。

    說來也巧，貝爾蒂娜跑到試驗室湊熱鬧，她趁大家沒注意的時候，模仿維克多的樣子，把一枚綠紋琥珀丟進鍋里，結果令人大吃一驚，可以消融黑血的藥劑居然就定型了。

    自帶幸運光環的貝爾蒂娜發揮了關鍵作用，雖然她調皮搗蛋，卻受到維克多和大家的一致誇獎。四位龍女僕就沒那麼高興，因為她們收集的紫紋琥珀全部被主人拿走了。

    以琥珀為主要原料的藥劑塗抹在兵刃上可以傷害黑血怪物，但維克多仍然不大滿意，他要求戴恩把米勒的聖水晶丟進裝滿藥劑的大桶里，還說米勒以前在蘭德爾領就用聖光術加持藥劑，提供給生病的流民服用，治療效果非常出色。

    戴恩半信半疑地把聖水晶放進桶里，激發其中的聖光術。綠色藥劑被聖光染成了銀白色，對黑血怪物的殺傷效果提升了一倍。維克多喜出望外，心裡讚嘆米勒老頭果然靠譜，他要求戴恩把剩下的六大桶綠色藥劑全都變成銀光藥劑，他相信這種含有聖力的銀光藥劑對元素化不死生物也有殺傷效果。

    轉化藥劑的工作完成之後，聖水晶里的聖力消耗了一半。戴恩心痛之餘，強烈要求遠征軍等聖水晶恢復力量之後，再動身前往亞速爾塔神廟遺蹟。

    此時已是水之季的三月，凍雨綿綿，地面泥濘濕滑不利於行軍。大家正好留在營地里潛心修煉波爾塔諾斯秘法。凶暴戰士紅狼的經歷已經證明神話三頭蜥觀想法有保護靈魂的特殊效果。亞述神廟之行兇險難測，每個人都多一張底牌總是好的。

    水之季的四月，雪花自天空灑落，蘭德爾遠征軍終於到了開拔的時間。

    然而，維克多卻不見了。

    夏洛特全副武裝，衝進試驗室，有些氣急敗壞地喊道：「隊伍應該要出發了，可我找不到殿下，你們知道殿下去哪了嗎？」

    正在收拾銀光藥劑的伊莫森和戴恩都被嚇到了，他們面面相覷，然後搖了搖頭。

    夏洛特握住劍柄，定了定神，目光森然地看著伊莫森，說道：「殿下兩天前告訴我，他要外出一趟，他說要用你的幾隻黑血怪鳥嚇唬嚇唬跟在我們後面的尾巴！」

    伊莫森臉色一變，急忙解釋道：「主人的確是讓我派十多隻黑血怪鳥向南飛80多公里，他還拿走了控制哨，但主人沒對我說，他準備做什麼……主人沒回來嗎？我這就派所有的異化獸去找他！」

    「不用了。」

    龍女僕萊拉從外面推門而入，一雙烈焰般的豎瞳掃視夏洛特、戴恩和伊莫森，冷冷說道：「吾王不會回來，他命令遠征軍一分為二，夏洛特、戴恩、伊莫森、卡里古拉、貝爾蒂娜、瑪茜、半身人兄弟、陶德率領一半的人手，由夏洛特擔任指揮官，我和狄麗負責保護你們；納爾森指揮官、克勞斯、布蘭登、羅傑斯、紅狼領導剩下的人，芙格瑞和梅雯負責保護他們。兩支隊伍立刻出發，各自行動，探索亞速爾塔神廟遺址。」

    萊拉目光恐怖，極具威懾力。夏洛特用力抿了下嘴唇，暗暗運轉鬥氣，準備向她問個究竟。戴恩牧師走過來，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夫人，別問了……殿下並非凡人，他是怒風劍聖，人類國度最強大的超凡者，祂和悲慟之主是一樣的……」

    萊拉嫣然一笑，恐怖的豎瞳變回了美麗的圓瞳，頷首道：「算你有點見識……吾王還說，試驗室留下半桶銀光藥劑和一隻黑血怪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