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的車駕漸行漸遠,威靈頓公爵收回了遠眺的目光,達克魯.威靈頓走到他的身邊,問道:「父親,蘭德爾子爵會不會在人馬丘陵推廣刺芸豆?」
「不知道。」威靈頓公爵長出一口氣,說道:「我可以肯定的是,約克家族完全占據了主動,這都是因為我太心急了......」
「您這是什麼意思?」
威靈頓公爵苦笑著搖了搖頭,當他從塞恩主教的口中了解到維克多的請託之後,只顧著暗自欣喜,沒有冷靜的權衡得失,結果做出了誤判,把自己的戰略意圖暴露給了維克多,現在他已經徹底陷入了被動,想要重新調整領地的產業布局,恐怕還要向約克家族作出更多的妥協。
「達克魯,約克家族對布里亞特領的訴求是什麼?」威靈頓公爵決定用自己的失誤,提點一下家族繼承人。
「恢復原狀,保持布里亞特領的獨立性,正常貿易。」達克魯回答道。
「是啊。」威靈頓公爵點點頭,說道:「約克家族提出的條件非常寬鬆,也很讓人費解,我們一直搞不清楚他們的企圖。」
布里亞特家族發生劇變之後,約克家族和布里亞特家族分別與威靈頓家族,索林姆家族舉行了會談,談判的內容包括,布里亞特領召喚流散出去的在冊人口,布里亞特家族從南部領主勢力中脫離出來,約克家族不插手布里亞特領的事務,但中南部和南部領主勢力不得對布里亞特家族採取敵對措施,否則視為對約克家族的挑釁。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無論是威靈頓家族還是索林姆家族都對談判結果表示歡迎,但約克家族做好人好事的舉動令人摸不著頭腦,完全不像一個強勢家族的風格,威靈頓公爵召集幕僚研究了很長時間,最終得出結論:布里亞特領之變並非約克家族謀劃,薔薇夫人是在向岡比斯王室及領主勢力表達善意,因為約克家族需要岡比斯的支持。
愛德華王子巡視人馬丘陵,維克多趕赴王都接受元老院的質詢也都印證了這種觀點。直到維克多離開維斯托克,威靈頓公爵才明白約克家族真正的圖謀是什麼。
「達克魯,索林姆家族已經沒落了,他們對南部領主的控制力越來越低,這原本是我們擴大影響力的契機。」威靈頓公爵背負雙手,說道:「我們原先的戰略是,拉攏扶持南部的小領主,促使他們種植刺芸豆,接受中南部的流民。由於索林姆家族實力大減,他們沒有能力阻止這項計劃。當湧入南部的流民越來越多,索林姆家族也不得不種植刺芸豆來彌補糧食缺口。這時候,我們就可以鏟掉刺芸豆,種上牧草,重新調整產業結構。」
「所以,布里亞特領是關鍵。」達克魯頜首說道。
威靈頓公爵揮了揮手,斷然說道:「布里亞特家族從來不是障礙!他們的領地狹長,沒有縱深,流民只要帶上兩天的口糧就可以穿過布里亞特領,進入南部領地。」威靈頓公爵搖頭說道:「可惜,威廉士大公不會讓我們得逞。」
岡比斯中南部地多礦少,南部地少礦多。威靈頓公爵的謀劃一旦完成,中南部的流民紛紛湧入南部,南部領主就要擴大刺芸豆的種植面積,這勢必造成牛羊和小麥減產。為了安置流民,南部領主只能僱傭流民採礦,並向外出售礦物,以彌補財政損失。到時候,威靈頓公爵用牛羊小麥換取南部的各種礦物資源,再通過數量龐大的工匠,將其加工成商品向外出售。最終,憑藉其巨大的糧食產能和優越的地理位置,威靈頓家族足以影響南部領主的決策,完成自身的產業調整。
威廉士大公可以不在乎威靈頓家族賺了多少錢,但不能容忍王后黨影響索林姆家族的中立態度,索林姆家族在元老院也是有一個席位的。所以,威廉士大公拉攏了想要繼承爵位的奧斯丁,以阻斷威靈頓家族對南方的滲透。
在大公的指使下,奧斯丁以領地受災為藉口,驅趕民眾外出就食,他們多數流入了中南部領主的勢力範圍。這其實是威廉士大公對威靈頓公爵的警告。
達克魯看著父親花白的頭髮,不禁嘆了口氣。
威廉士大公的反擊確實讓威靈頓家族很不好受,但並不會對家族造成重大打擊,最多就是保持原樣罷了。只要羅蘭長公主站在愛德華王子的背後,他們就不會輸!
可是,當約克家族抬頭東顧的時候,威靈頓公爵再也沒有睡過一好覺。約克家族背靠神靈騎士,坐擁人馬丘陵,有爵位,有領地,對於新生代騎士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只要約克家族在布里亞特領舉辦軍團比武,中南部的新一代的見習騎士必然要踴躍報名,以博取裂土封侯的機會。
那些自然覺醒的見習騎士才是威靈頓家族的未來,威靈頓公爵試圖調整產業結構,整合南方的資源,獲取利益,正是為了安撫家族的新人。他們要是脫離家族序列,投入約克家族的懷抱,威靈頓家族的衰落將不可避免。威靈頓公爵的頭髮就是那個時候白的。
幸好這一切並沒有發生。
「父親,約克家族雖然沒有吸收流民的計劃,但我們也保持了原狀,您大可不必再煩惱了。」達克魯忍不住勸道。
威靈頓公爵淡淡地看著達克魯,說道:「誰說我們能保持原狀了?誰說約克家族沒有吸收流民的計劃?」
「達克魯,你要明白,家族發展不進則退!我們領地的財富就像一個麵包,人多了,分的麵包就少了。西爾維婭殿下和戈隆殿下都是小家族出身,他們都是因為分不到麵包才加入約克家族和奧古斯特家族。你說他們原先的家族後不後悔?如果我們威靈頓家族也錯失了這樣的人物,你會不會後悔?」威靈頓公爵拍了拍達克魯的肩膀,說道:「我的兒子,你要記住,作為家族的領袖必須把麵包做大,這是我們的責任!」
「父親,您的話必將銘記在心!」達克魯鄭重的說道。
威靈頓公爵點點頭,負手前行,繼續說道:「我們威靈頓公爵領原本就人滿為患。蟻災發生的時候,塞恩組織布里亞特領的流民撤退,硬塞給我29000多人!奧斯丁驅散在冊民眾,又跑過來10000多人.....」說著,威靈頓公爵自嘲地笑道:「領地一下子多了40000人,倒是讓我失去了耐心,沒有仔細考慮清楚,就簡單以為約克家族要大規模遷徙流民。」
「人馬丘陵需要人口,但約克家族並不打算大規模的遷徙流民。」威靈頓公爵提高音量,說道:「大規模的遷徙流民,約克家族需要負擔巨額費用,但他們沒有錢,也沒有打算花錢。他們是要我們負擔流民遷徙的費用!」
「這......我們怎麼可能答應!」達克魯恨恨地說道。
「不答應也沒用,我們和南方的領主已經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事實了。薔薇夫人的手段真是讓人嘆服!」威靈頓公爵苦笑搖頭,問道:「達克魯,你仔細想想蘭德爾子爵和我們達成的共識,就應該能看出其中的訣竅了」
「保持布里亞特家族的獨立性,召回人口,貿易......貿易?貿易!」達克魯喃喃自語,腦中靈光一閃,恍然道:「我明白了!是貿易!」
「對!貿易就關鍵!」
威靈頓公爵讚許的說道:「布里亞特家族召回在冊子民,對我們有利。保持布里亞特家族的獨立性,索林姆家族沒有能力拒絕,我們沒有理由拒絕,王室更不容許我們和索林姆家族拒絕。我們需要南方的礦物,也一直通過野柳城與南方領主進行貿易,現在約克家族要求參與野柳城的貿易,互通有無,這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我想不通,約克家族能拿什麼東西和我們貿易?紫蔗酒和精鐵礦,他們是不會出售的。車輪和青磚對我們來說可有可無,臘肉和粗糖這樣粗鄙的食物只有封臣和平民才會食用,約克家族又能從中賺到多少錢?」
「父親......」達克魯打斷了威靈頓公爵,說道:「我吃過臘肉和粗糖......味道很不錯。」
「我知道!」
說漏了嘴的威靈頓公爵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繼續說:「貿易會吸引大量的流民去野柳城謀生。布里亞特領和我們同屬一個教區,教會仍然要用我們捐贈的陳糧和刺芸豆去救濟流民。而布里亞特家對約克家族言聽計從,他們會按照約克家族的要求引導流民進入人馬丘陵謀生。約克家族根據自身的糧食產量招募流民,一次幾百,上千的人口流動根本不會對他們造成影響!唯一能阻礙約克家族的是塞恩主教。」
「可是,塞恩不敢違背拉扎魯斯大主教的令旨。」威靈頓公爵遺憾地搖頭道:「我們幫助約克家族完成人口遷徙,卻沒有得到紫蔗酒和精鐵礦。這真是令人.....」
紫蔗酒越存越值錢,精鐵礦更是威靈頓家族急需的戰略物資,他們曾經投入重金,在人馬丘陵占據30000平方公里的領地,囊括2座精鐵富礦。蟻災卻讓威靈頓家族退出了人馬丘陵。威靈頓公爵一直對此念念不忘,他還想著用糧食迫使約克家族開放精鐵和紫蔗酒貿易。然而維克多滴水不漏的移民策略讓威靈頓公爵的想法落空了。
達克魯沉默片刻,對憤憤不平的威靈頓公爵勸道:「父親,這符合我們所有人的利益。不是嗎?」
「說的對。」威靈頓公爵笑道:「輸給薔薇夫人,沒什麼丟人的,但我就是有些不甘心!所以,我要利用維克多扳回一局。」
「父親,您確信蘭德爾子爵會種植刺芸豆?約克家族絕不會坐視不管的,他敢違拗薔薇夫人的意志?」
維克多種植刺芸豆會增強蘭德爾領容納人口的能力,從而加快流民遷往人馬丘陵的速度。威靈頓公爵將刺芸豆的利弊向維克多做了詳細介紹,好像很有信心的樣子。達克魯卻不太看好父親的謀劃,換作他自己就不會掉進這個坑裡。
「蘭德爾子爵年輕氣盛,渴望證明自己,做事有些急功近利。從他射殺奧斯丁,創建工分制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威靈頓公爵目視遠方,自信的說道:「但他血脈高貴,薔薇夫人很難拒絕他的任性。」
「蘭德爾子爵閣下現在有資格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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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我建議你不要種植刺芸豆!」
維克多靠在車壁上,盯著朱蒂明媚的眼眸,笑問道:「為什麼?」
「我很少過問領地事務,但我在宴會上常聽到人們討論刺芸豆,大家都說種植刺芸豆是最蠢的做法,白養了許多賤民。威靈頓家族培育刺芸豆成了所有人的笑料。」朱蒂搖了搖頭,握住維克多的手,柔聲說道:「別種刺芸豆好嗎?」
「我來告訴你是為什麼。」維克多反手握住朱蒂的縴手,說道:「刺芸豆無法儲藏,意味著它無法出售。領主種植刺芸豆無利可圖,只能捐贈給教會,或者免費發給流民食用。」
「流民有了免費的食物,就可以把工錢省下來,改善自己的生活,生兒育女,繁衍壯大。他們想著要成為威靈頓公爵的領民,或者學門手藝,或者經營商鋪成為有錢人。確實有人做到了,因此,流民才不願意離開威靈頓公爵領,最終流民變得越來越多,成了領地的巨大負擔。」
「布里亞特領不用種植刺芸豆!」
朱蒂俏臉一紅,借著馬車的顛簸,撲入情人的懷抱,她是真的擔心維克多提出這樣的要求。朱蒂深知自己無力違抗維克多的意志,但種植刺芸豆這會招致家族成員的一致反對。維克多的體貼讓她既羞愧又溫暖。
維克多懷抱佳人,心中不無感嘆。他不要求布里亞特家族種植刺芸豆並非出於善意和溫情,如果布里亞特家族真的的種植刺芸豆反而會遭到他的制止。
維克多要把布里亞特領打造成一個貿易區,一個人口流動的地方。限制布里亞特領的農牧發展,維克多才能有效控制他們。隨著貿易的興盛,會有大量的人口湧入布里亞特領,布里亞特家族只能依賴中南部和南方領主的糧食支持。只要維克多利用戰獒封堵邊界,禁止流民遷入人馬丘陵,布里亞特家族就會吃不了兜著走,因為維克多一旦拒絕接收流民,威靈頓和索林姆兩大家族就要抬高糧價,在布里亞特家族身上吸血。
維克多自始至終都牢牢掌握主動權,威靈頓和索林姆兩大勢力都要向人馬丘陵輸送過剩的人口,他們必須按照維克多的意願提供糧食支持。而維克多不但得到人口,還要通過貿易賺取利潤,其他三方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跟著維克多的指揮棒走,任他搓扁揉圓。
不過,維克多也深刻的認識到,農牧產業才是領地發展的基礎,如果糧食安全被人捏在手上,他就得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了。
刺芸豆一定要種!
有了高產的刺芸豆,蘭德爾領才能進行分工,大力推動手工製造業的發展。威靈頓家族放棄刺芸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沒有出口的商道,手工產品的利潤完全被商會和岡比斯的領主奪取了。
如何對商道、農牧業、手工業進行布局是維克多後面要思考的問題。眼下,他要向朱蒂交待一件事情。
「朱蒂,你馬上就要回野柳城了。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幫我做。」維克多扶起朱蒂,輕輕地說道。
「你說,我都聽你的。」朱蒂坐直了身體,認真的說道。
「我不會插手布里亞特家的事務,但我要安排人手混入自由民當中,建立灰色行業,對自由民進行管理和控制。你的治安官必須配合我的人。」
「好!」朱蒂滿口答應了下來,她抿了抿嬌艷的紅唇,滿懷期待地問道:「親愛的,你能每個月來野柳城一次嗎?」維克多在朱蒂嫩滑的臉蛋上捏了一把,笑道:「我儘量。」
「我知道你來不了。」朱蒂環住維克多的脖子,嫣然笑道:「但我可以去銀月莊園,對嗎?你每月和我幽會一次,我就只屬於你一個人。」
「那要是遇到事情耽擱了怎麼辦?」維克多愁眉苦臉地說道。
「除非你拋棄我。否則.....欠我的,你都要彌補。」朱蒂貼著維克多面頰,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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