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了,薛老沒有尷尬,反倒從心裡湧起一股濃濃的悲傷。
    是呵,以薛家人如今的權勢,在共和國內,辦不成的事兒,只怕屈指可數。
    可偏偏連挽救衛蘭的仕途也不能,只因,她與他近!
    薛老沒有直面毛書記的問話,他不想說自己與衛蘭沒關係,因為那是對衛蘭的侮辱,而身在宦途,他又絕不能親口承認那段朦朧的情愫。
    可毛書記何等人物,薛向的表情入眼,他就猜到了關節,嘆口氣道,「薛向,你是有大前途的人,不要玩火,別以為別人都是瞎,你道我這次是為孔凡高下來的?那個蠹蟲還不值得,我為的是你,你和衛蘭的事兒,有人往上捅了,不過是查無實據罷了。」
    說話兒,毛書記重重拍了下薛向的肩膀,「黨內英俊,國士無雙,薛向,希望你不要辜負這兩個評語!」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薛老能說什麼呢。
    的確,人家是沒他和衛蘭勾搭的證據,可他和衛蘭真就沒事兒麼?
    今次,衛蘭如此捨身相救,即便沒事兒,也是有事兒了,要不然,那舉報也不可能引動毛書記下來,單聽毛書記那句「不過是查無實據罷了」,就知道老頭心裡有譜兒了。
    「毛書記,這次選舉出了亂,德江方面如何調?」
    薛老強壓住情緒,轉換了話題。
    毛書記道,「沒什麼不好辦的,有罪的罰罪,無罪的放行,這次德江的事情鬧得很大。但有一點是必須強調的,那就是人代會的選舉結果,必須尊重!」
    毛書記這是在告訴他。他薛書記的副市長位穩了!
    其實,薛向知道。自己的副市長位穩了,因為人大選舉的結果,無論如何,也需要維持的,除了有問題的孔凡高等人,當選的,必定會獲得任命,否則。那就是對人代會制的挑戰。
    至於薛老自己,作為這次風暴的核心,他站穩了,立住了,沒有做任何手腳,這點光看所有被調查的人大代表,均力證沒有受到任何外力作用,便可證明。
    說來,這也是他薛老一心為民,應得的報酬。什麼叫眾望所歸,薛老當選副市長就叫眾望所歸。
    要不然,怎麼會因為衛蘭振臂一呼。孔凡高等團體防守得如鐵桶一般的陣勢,立時就崩潰了呢。
    「毛書記,省里是什麼態。」
    薛老再次變換了話題。
    此話題一出,毛書記眉峰一跳,良久不語。
    其實,都是明白人,薛老驚訝於小小德江,竟然驚動了中j委第一副。
    雖然,毛書記說此來是為自己。但薛老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若無了不得的人物。是不會驚動這位毛書記的。
    而且,薛老也猜到了到底是跟何人有關。當然作為另一方當事人,毛書記說是為他薛某人,也非虛言。
    這不,薛老方點了「省里是什麼態」,毛書記立時就變了臉色。
    「薛向,坐坐,坐下說!」
    毛書記招了招手,自己先在老桐下的師椅上坐了,明亮的陽光穿林而落,照在他橘皮一般的老臉上,現出點點老人斑。
    薛老在毛書記身前的錦妃凳上坐了,靜等老頭髮話,熟料,苦候許久,不見老頭髮一言。
    疾風動樹,落葉蕭蕭。
    一支煙抽盡,毛書記咳嗽一聲,終於開言,「薛向你是聰明人,相信你知道我老頭想說什麼,他這次確實做得過了,可人誰沒點脾氣呢,他年老昏聵,希望你諒解,別弄出同室操戈,讓人恥笑的事兒!」
    一如薛老所料,毛書記說得果然是蔡行天的事兒。
    的確,蔡行天此次阻擊他薛老,行事不可謂不隱蔽,又是假借政治創新,權力改革,托人大之名行事,一般人還真得雲裡霧裡,瞧不出蔡行天在整個事件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可到了毛書記這個層次,對信息的掌控絕非常人可以比擬,德江人代風波,老頭絕對洞若觀火。
    按理說,老頭身為中j委第一副,既然掌握了真實情況,就不該罔顧事實,從客觀實際出發,從嚴執法,而不該在這做什麼和事佬。
    只能說,存此想法的願景是好的,尋常人可以如是想。
    但現實是殘酷的,身為官員絕不該這麼想,若是這般想,那就絕對是不懂政治,不入流。
    薛向是何人,政治智慧高,自然明白毛書記的深意。
    其實,若是他薛向是尋常幹部,毛書記絕對不會多這番話。
    畢竟,尋常幹部,根本敵不住省委書記一擊,即便是省委書記冤殺了其前程,可想必一地腦之穩定,小小一個處級幹部,又算得了什麼呢,誰會為其悲慘命運悲憤?
    可偏偏薛老不是尋常幹部,薛系的龐大勢力,讓這位薛家有了和任何省委一號一較長短的潛實力。
    如此,毛書記不得不來。
    蔡行天此次行事,雖然不妥,卻也是有事由在先。
    蔡京之事,雖說並非薛向為非作歹,可卻終使蔡行天失去了那唾手可得的政局之位,作為老長系的重量級人物,便是老長也得安撫一二。
    是以,今次蔡行天行事失當,上面的意思也只能是緩。
    若是放任,薛系和蔡行天內鬥起來,必定又是滿城風雨,弄得老長後院火大。
    如此,毛書記千里下德江的意圖,就十分清晰了。
    薛老既然猜到毛書記的來意,自然早做好了應對,但聽他道,「毛書記,我服從組織決定,決不給組織找辦法!」
    薛老無意和蔡行天爭雄,畢竟,無論從政治地位和年歲差上,他和蔡行天之間都有著巨大的鴻溝。
    在這個最講體統和尊卑的官場,薛老已經有了桀驁之名,若真是對著蔡行天也舉起了旗,且還是在毛書記代為說和的前提下,那就是真正的不識時務。
    當然了,嘴上如此應對是一回事兒,這筆債,牢記心間,又是另一回事兒。
    他薛老睚眥必報的性,或許該了,可衛美人的血仇,卻不得不報!
    …………………………
    「恭喜,恭喜,恭喜長勇攀仕途,更上一層樓!」
    「二十五歲的副廳,全國也沒多少吧!」
    「別人的副廳是怎麼幹上去的,我不知道,可咱長絕對是實至名歸!」
    「對,實至名歸!」
    「………………」
    薛向在地委的小別墅內,江方平,戴裕彬,陳道寬,徐吉利等人,相約而來,方進得院來,便沖薛老恭賀出聲。
    如今,薛老就任德江市副市長的任命書,昨日已經下來了,正是成了名副其實的市政府領導。
    這不,今日,薛向在德江相熟的一干下屬,便齊聚來給老長相賀。
    「搞這個虛禮作甚,沒得給我添麻煩,要吃要喝,自己動手,我可不伺候啊!」
    薛老一臉不耐,竟是一副不歡迎模樣。
    戴裕彬涎臉道,「早知道您會來這手,傢伙什兒早備齊了,迎仙樓王廚的醉八仙,早定好了,到點兒,就送來了,誰敢勞您大駕?」
    薛老擺擺手,沖徐吉利笑道,「老徐,你怎麼跟他們作了一,黑水最近不是挺忙活們,又是大搞旅遊經濟,又是玩命上廣告,折騰得挺全活,你這常務副縣長,怎麼還有功夫,往我這兒奔!」
    這徐吉利正是當初跟隨薛向一道去省城,搞旅招商的黑水縣常務副縣長,老頭五十多了,卻是難得的實誠人,彼時,薛老使韜晦之計時,滿城都道他招商失敗,德江地委一片喊打喊殺之聲,嚴寬之流忙著落井下石,只有這位徐縣長要站出身來,跟薛老共通擔責。
    正因為這段善緣,兩人的關係一直維繫的不錯,前番,薛老藉助蜀香王大發利市,得錢五千餘萬,引得四處饞狼上門,他都緊閉齒關,一毛不拔,獨獨這位徐縣長上門,薛老慷慨解囊了一把。
    是以,徐吉利,可以說是薛老在德江,難得志同道合的盟友,至於,江方平幾人,則只是心腹下屬。
    徐吉利道,「別說了,本來,你薛市長招來翠屏——玉女景區,進了黑水,有這老本兒,就夠得上黑水裹嚼了,可偏偏有人好高騖遠,把你薛市長視作榜樣,本來,把你薛市長當榜樣,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可俗話說,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飯,可那位除了好大喜功,真沒別的能耐,短短几個月,就把黑水的家底折騰的爪干毛淨,要不是這樣,我也不能厚著臉皮來求你呀!」
    黑水的事兒,薛老知道,無非是看著他在景區和蜀香王的建樹驚人,許多人都動了模仿的心思。
    畢竟,誰都不是瞎,哪區哪縣的頭頭都看得出裡面的利益巨大,不說別的,就拿今次薛向逆流而上,登上副市長高位來說,若非景區和蜀香王的功勞在後邊撐著,哪有薛向今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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