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見耿福林坐在小馬紮上背對著自己,頭也沒轉,就連那秘書小馬也坐在沙發上假裝看書,簡直把自個兒當了透明人兒,心火陡然高漲,緊走幾步,一把奪過耿福林的電話,冷笑道:「耿主任,跟誰通風報信呢,說吧,姓薛的藏哪兒了,我勸你還是自己招了吧,若是出來,嘿嘿….」
「何進,你這是在跟我說話!誰給你的權力,敢把一縣革委副主任當罪犯審問?我看你是要造反!」耿福林一掌拍在桌上老臉陡黑,沉聲斥道:「快把電話給我,我正跟領導匯報工作,耽誤了,領導怪罪下來,你付不起這個責任。..」
何進這會兒哪裡還把耿福林放在眼裡,冷笑道:「還領導,還匯報工作,我看你是在通風報信,我倒要看看是跟哪個反革命份在密謀。」
說完,何進大咧咧地對著話筒說起話來:「喂,對面的,我不管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們剛才說了些什麼,明天上午八點半,自覺到縣公安局報到,別等老上門抓你。」
在何進簡單的大腦想來,耿福林哪裡是在和領導通話,一準兒是在給徐隊長等心腹報信,安排逃跑線,這不,恰好就被自己堵住了口,來了個一網成擒。
「你這個同志是怎麼說話呢,好吧,按你的要求辦,看來我得先地做個自我介紹。本人男,五十八歲,執政黨z央zz局委員,中y組織部部長,至于姓名你自己去查,另外,你們承天縣遠。要逮捕我,還是你親自帶隊上門,我在家等你。」振華同志是真被何進那自顧自猖狂的話語給激怒了。說話竟難得用上了諷刺。
想來也是,何曾有黨員、幹部敢在振華同志面前這般說話。何況。振華同志還兼著中央黨校校長的職務,總攬黨風黨氣,最見不得這種頤指氣使、脫離群眾的幹部。且就憑何進方才的惡聲惡氣,振華同志就能猜到這是個怎樣的幹部,何止是脫離群眾,簡直就是土匪惡霸。
聽筒里那蒼老沉鬱的男聲,幾乎是裹著濃濃氣勢撲面而來,何進聽得渾身一個激靈。他可是知道耿福林家的電話。這幾天,經常和京城聯繫,萬萬沒想到竟然是zz局委員、z組部部長。zz局委員、z組部長那是何等人物,在何進看來,就是佇立在雲端的神祗啊!
要說何進並未站在振華同志當面,且振華同志也沒喝罵,說粗話,然而何進卻是毫不懷疑電話那頭那人自報的身份。因為那人說話的口氣竟比他見過的省里大官還要強烈,那種強烈,何進也不知道怎麼形容。或許,或許這就是官威吧。
「噢,不不不。長,您好您好,您誤會了,我是在和我對面的同志們講話,他們抓到一個盜竊犯,在向我請示,我在安排下面的工作任務,怪我聲音大,讓長誤以為在跟您講話了。對不起,對不起……」何進的豬腦袋惶急中竟然也生出了小聰明。讓他找出個相當蹩腳的藉口,好歹把謊圓上了。
「你是誰。我和福林同志正說話,電話怎麼突然到了你的手裡,你給我說說。」
「我,我,我是縣裡維護治安的同志,聽,聽說耿主任家的房漏雨,領著同志們給主任家修…修屋頂的….」何進邊說,邊沖身邊的老虎皮打著手勢。
有機靈的會意,立時喧騰開了,嘰喳著「小王扶好梯」,後面立時有人明白過來,於是跟著「老李把瓦扔幾塊上來」、「大趙小心讓讓,小心灰」全出來了,活脫一個施工現場。
這會兒,何進幾乎都要忍不住讚美自己,老怎麼就這麼聰明,想出這等完美無缺的說詞。
這點小伎倆自然瞞不過振華同志,可振華同志總不能和何進這等渾人較真,沒得自降低身份,二話不說,便把電話掛了。振華同志雖然一句指示沒下,他相信這個電話,就算亮明了自己的態,若是地方上的人夠聰明,就該知道有些事兒是做不得的。
聽筒中傳來嘟嘟的忙音,何進知道那邊斷了線,一把把電話拍飛,沖滿屋的老虎皮吼道:「給老!」
「老看誰敢!」耿福林大喝一聲,臉色已經紫青一片。他萬萬沒想到何進竟然張狂至斯,和振華長都通過話了,還敢玩兒愣的,更何況他耿福林可是堂堂一縣腦,這被公安局長屋,是完全拿他當犯人待啊。
「怎麼,你要阻撓辦案。」何進不陰不陽地說道。雖然方才受了點驚嚇,可郭民家下的死命令,他無論如何得執行,在他心裡,z組部再大,也不如郭主任大。
「你tm的辦得什麼案,當老這裡是爛茶館兒,說就,誰給你的權力!」耿福林簡直被氣瘋了,連官員體統都不要了,張嘴就罵。
耿福林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道陰柔的男聲:「清者自清,一有什麼打緊?」
忽然,眾老虎皮紛紛避道,郭民家大步走了進來。
郭民家不理耿福林,扭頭問何進:「人抓住了麼?」
「主任英明,您放心,一準兒沒跑,已經確定那小就在這兒了。先前,那小在樓梯道里耍簧,想製造已經趁亂逃脫的假象,可惜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看得死死地,立時就識破了他的奸計。再說,四面都封死了,我料定他沒地兒逃,一準兒就在這屋裡。這會兒,耿主任又攔著不讓,這不是欲蓋彌彰嘛。」眼見薛向就要引頸就戮,何進歡喜得拽起了。
「郭主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屋,只怕你還沒這權力吧,要可以,拿地委王主任的查令。」耿福林乃是承天縣的二把手,是地管幹部,自然不是郭民家就可以下令處置地。而耿福林口中的王主任,正是荊口地區監察委員會主任(這會兒還沒紀委呢),就相當於後世的紀委書記。
郭民家堅信薛向已是瓮中之鱉,再聽方才何進的報告,心中已信了九成九,料定薛向必藏在這屋中。
郭民家丟個眼神兒過去,何進一聲吆喝,一堆老虎皮立時四散而入,翻箱倒櫃地尋了起來。這會兒,耿福林反而不阻止了,坐回了沙發,翹起二郎腿開始喝茶。
郭民家看得眉頭微皺,未幾,便有老虎皮返回報告沒有到人。耿福林的房本就不大,二十老虎皮片刻功夫就了個底朝天,又過半支煙的功夫,所有人都來報沒著人,郭民家和何進呆住了。
「郭主任,今天的事兒,我會寫成報告,報告給地革委,希望你好自為之。」耿福林先前地推阻四,等得就是這個時候殺郭民家個回馬槍。
「耿主任,你別欺人甚,我敢打賭姓薛的就在這屋待過。要不你廚房裡怎麼擺著兩個沒洗的碗,還有你的老婆孩為什麼突然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好幾天,你怎麼解釋?」何進幾十年警察,到底不是白乾的,立時發現了破綻。
「我用的著和你解釋麼!」
耿福林一句輕飄飄的話,噎得何進直翻白眼,卻又毫無辦法。耿福林說得沒錯,他確實用不著和誰解釋,只要沒在他家著薛向,他就有一個理由向地委匯報,相信趙國棟會給何進個解釋的。
「你...」
何進還待再辯解,被郭民家揮手打斷。
郭民家深知這會兒不是和耿福林爭辯的時候,他此次冒天下之大不韙,不經請示批准,就耿福林家,就是做著最後一搏的打算。報紙上這些天的變化,郭民家都看在眼裡,深深對薛向背後強大力量震撼之餘,自然也嗅出風向隱約已有不對。
眼下,郭民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抓住薛向,取回他手中的筆記本,或者有可能,再製造個追捕事故,將之滅口。其餘的什麼組織紀律、黨性原則,已經全不在他眼裡。若是此次,叫薛向逃脫,郭民家知道自己恐怕就再也沒機會去講什麼組織紀律,守黨性原則了。
郭民家一言不發,心中不住地祈禱,希望外圍守衛的民兵會傳來好消息。
可惜,老天爺這回似乎聽不見他的祈禱了,不再眷顧他。
就在滿屋鴉雀無聲之際,又有人沖了進來:「局長,姓薛的怕是從樓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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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薛向製造完混亂,翻身上了樓梯,幾個大步,就上了樓,這會兒大院裡燈光晃照得恍如白晝,樓的家家戶戶卻緊閉房門,關窗息燈,似乎一點也不想和外邊的熱鬧扯上關係。
薛向伏低身,快步急行,他知道自己製造的混亂,阻不了多久,必須儘快脫身。早在樓梯道上,他便想出了脫身之策,無他,跳樓爾。想來也是,這會兒大院裡都被封死了,不跳樓也沒別的出。
要說這會兒的家屬大樓都不高,層也不過十一二米,當然,即使薛向身手過人,卻也不是能像蜘蛛俠那般,稀里糊塗就往下蹦的,必須得有策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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