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老,吃槍藥啦?」
    電話里傳來一道溫潤渾厚的男中音,聽聲,正是許干。
    「咦。」
    薛老有些驚訝,隨即道,「許伯伯,這麼晚了,您老先生不在自己的熱被窩裡躺著,幹嘛干起擾民的營生呀。」
    跟許干玩笑慣了,雖心情糟糕,但這毛病也不是一時改得了的。
    許幹道:「你這沒良心的小,這麼久不跟老聯繫,還讓老打電話聯繫你。」
    薛老才不信許幹這番說辭,他很清楚許乾的脾性,這是個性情內斂的人,絕不會沒事找自己打電話閒聊天。
    更何況,時下已經凌晨了,便是聊天扯淡,又哪裡會專挑到凌晨開始閒扯的?
    難不成許干在國計委這小國務院過得也不痛快?
    「說吧,到底又出什麼事了?我的許大主任,別繞圈了,早說完早了,時候可不早了,您老都一把年紀了,可熬不得一夜喲。」
    薛老笑道。
    「呸,早知道老就不打這電話了,好心當做驢肝肺。」
    賣罷關,許干終於扯到正題:「你和邱家那小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破天驚,薛老徹底震驚了。
    他原以為許干打電話又是通報什麼不好的消息,或者說是他在紀委會上遇到什麼難題,可他無論如何沒想到,許干問的卻是邱躍進的事兒,風聲也傳得快了吧,簡直瞬息千里!
    「您都聽說些了什麼?」
    薛老要弄清楚許干收到的情報真實性。
    「行啦,你小就別在我這兒遮遮掩掩啦,雲錦有筆兩千萬的投資。要修建一個火電廠,廠址都選好了,當時我還納悶兒以為又是你小的手筆。可仔細一查,申報人卻是邱家的小。」
    「這我才知道邱家的小也去了雲錦。竟跟你是前後腳,雲錦書記的位,還是取你而代之。後來,我又派人仔細查了德江的情況,這才知道邱家小那個火力發電廠選址正在你蜀香王的原材料基地上,這不是對著幹嗎?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干收到的情報是秘術小徐透露的,說來兩千萬的投資不小。足以上報的國計委審核,但放諸全國,也算不得特別大的項目,共和國隨便一個重工企業,都有上億的規模,所以,這筆兩千萬的投資,還未進入許幹這個計委實際當家人眼中。
    還是其秘術小徐偶然看到這份申報,聯想到薛家就在雲錦,多了個心眼兒。才單單把這份材料找出來,細細查閱一遍,又做足了功課。上報給了許干,才引起了他的重視。
    「什麼?申報材料都已經遞交到計委了。」
    薛老震驚得無以復加,他沒想到邱躍進竟偷偷摸摸地將程序走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以為陰謀是瞬發的,哪裡知曉人家蓄謀已久,心機深到了不可量的程。
    原來,一般像這種兩千萬的重大民企投資,想要獲得立項的成功,必須先經過市委。然後由市委向省計委申報,省計委再提交給省委常委參與討論通過。然後由省委常委會討論通過後呈報給國計委,一項一項的流程走下來。少說也得幾個月。
    也正因時間充裕,薛老雖煩悶,卻並不憂心忡忡,哪裡知道人家邱躍進不動聲色,已經把程序走到了最後一關。
    轉瞬,就把他薛老抵到了牆角上。
    薛老猜得不錯,這個大計劃,的確是蓄謀已久的。
    彼時,黃思遭遇常委會,手握七票,卻被周道虔一票否決,大敗而歸,在迎仙閣借酒消愁。
    當時,邱躍進正勸慰他,恰好來了一個電話,接罷電話,邱躍進便興奮至,甚至踢飛了一張警櫈,仰天大笑:「成了,成了。」
    那個電話通報的內容,便是大計劃在省計委走通了。
    原來,邱躍進使動家族的力量,走通了蜀中省分管紀委工作的大佬。
    他喊的「成了」便是指,立項在省計委通過之事,當然,這通過也只是私底下成了,彼時這消息還未擴散開來。
    卻說,既然許干知曉得很清楚了,薛老也就攤開了,「許大主任,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了,本來也沒打算瞞您,這次我恐怕要玩個大的了。」
    薛老暗暗咬牙。
    「玩個大的?你小可別胡來,邱躍進可不像郜向東,姓郜的本來就是秋後的螞蚱,瞎蹦躂,失了庇護而不自知,瞎張狂就是找死,不遇到你薛衙內,還有吳衙內,早晚得栽跟頭。可邱躍進背後的老邱家,可是中流砥柱,大樹參天,這個時候,咱們不宜和他硬碰硬吧。
    「老,為人治政,當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要事事都想著拔頭籌,悶聲發大財,韜光養晦,未嘗不好!」
    許幹這話就有些諄諄教誨的味道了。
    的確,他不止把薛向當了自己的親近晚輩,更作了在政治上的衣缽傳人。
    雖然薛向這小頭腦聰明,智計出,可政治經驗和政治素養並不是靠聰明和智慧便能積累的,需要歲月的沉澱。
    在許干看來,薛向和邱躍進撞上,差不多也有點同類相嫉的意思。
    邱家的小在政治上也確有幾分建樹,但相比薛向而言,那便是螢蟲與皓月爭輝,不在一個檔次上。
    薛向完全沒必要跟這麼個小角色斤斤計較,孜孜以求。
    即便是邱躍進有些針對的味道,動用邱家的關係頂了他薛向的位置,現在又弄出個火電廠來,踩著薛向的蜀香王往上爬,這也沒什麼。
    這點小事都容忍不了,那還談什麼心胸城府,還能指望薛向將來有多大的作為?
    薛向苦笑著搖搖頭,和大多數人一樣,許干也認為他和邱躍進過不去是意氣之爭。
    的確,到目前為止,他和邱躍進之間的矛盾並未顯露,可以說二人之間的仇恨都在眼神之中,或者說有點心照不宣的意思,旁人無法理解,但彼此皆知,必致對方於死地而後快。
    薛老不願意跟許干解釋許多,沉聲道:「許伯伯,不是我想讓邱躍進死,是這小想要我亡。」
    薛老這句話方出,許干醜陋的瘦臉上,青筋陡現,黑氣直冒,重重一拍桌「那就干!京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將心思用在德江上面。」
    是的,許干剛才誤解了薛向,但薛向沒有解釋,只一句話,許干便不問緣由,毫無條件地表達支持,這便是二人近十年來培養的一種默契,一種絕對信得過的默契。
    況且,許干也知曉薛向的脾氣,這是個從來都不打誑語的人,更是個驕傲到骨頭裡的傢伙,當薛向把情況說到如此嚴重的時候,那麼情況也一定比薛向說的更為嚴重。
    經歷過這麼多事,薛向的能力一再得到證明,可以說薛向這位不到十歲的年輕人,已然是薛系這個超級zz聯盟的中場指揮官,而薛系的眾多政治盟友也是因為他才鏈接而成。
    可以說薛向於薛系的重要性怎麼強調也不為過。
    細說來,一個政治體系最重要的不是派系中有多少有威望的大佬,有多少封疆大吏,最重要的未來、前途,歸根結底,還是接班人的問題。
    毫無疑問,薛向是薛系的第一接班人,當然,也是唯一的接班人。
    如果薛向一旦有失,薛系這個龐然大物隨時都有轟然倒塌的危險,很多時候,派系的強大,不是在眼下,而是在將來。
    因為派系也是靠一個一個的政治力量凝聚而成,這些政治力量不是簡單地,毫無思想的個體,而是一個個有理想,有抱負,有利益訴求的鮮活生命,換句話說,是有的人。
    這些人凝聚一處,組成派系,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政治觀點的相近,利益訴求的趨於統一。
    當然,個體的家族利益,也是必然納入考慮範圍之內的,試想,薛系若無薛向,薛安遠也便是再強大,但已垂垂老矣,二十年後,便是再健康的領袖,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二十年後,大抵也是黃土一抔。
    然薛安遠死後,又靠誰來維持派系呢?
    薛家倒是還有男丁,有如今官至某炮兵五一基地副政委的薛家叔薛平遠,還有已經踏入仕途的薛原。
    可這兩位怎麼也不像是能扛起家族大旗的人物。
    屆時,薛系勢必轟然倒塌,如此,大家跟隨薛家,辛辛苦苦幾十年,豈非一夜回到解放前?
    派系倒塌之後,迎接而來的必然是其他派系對薛家原有政治版圖的搶食分割,屆時,原派系成員,別說政治利益,便是是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也無法保證、
    因此,接班人的問題,是哪個派系都慎而又慎,珍而重之加以考慮的。
    然,有了薛向,薛系接班人這個問題便再不是問題,可以說,薛向作為第代中最為優秀的弟之一,他的存在本身就為薛系大大地加分,薛系的很多勢力不是奔著薛安遠而來的,而是奔著這位薛衙內而來的。
    因此,薛向的安全不容有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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