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師大,等待周晨的自然是校領導熱情的迎接。
這是人性常態,周晨也不覺得奇怪,更不能免俗。
不過接下來幾天,正如他之前所說的,他要低調,一個人貿然拔高到一定程度,需要給周圍的人適應的時間,不然適得其反,徒增一些么蛾子。
於是除了在校方的安排下接受了幾家媒體的採訪外,周晨對絕大多數媒體的採訪請求都以學術繁忙為理由拒絕了。
事實上這幾天周晨確實挺忙的,在這個學期,他的《天體物理學》選修課再度開課,報名學生的數量翻了一倍不止,不過考慮到課程的延續性,基本上還是選擇了上學期報名的那些學生。
而周晨靜下心來,也有些自己要做的事情。
這次去參加《廣義相對論、彎曲時空量子場論》的研討會,對周晨的影響很深,他發現與會的專家大多數都是白髮蒼蒼的老頭子老太太,似乎在這個領域,最頂尖的研究者並沒有太多年青人的面孔,自己大概是為數不多幾個年齡在四十歲以下的受邀者了。
周晨大致可以理解這種現象,畢竟作為較為成熟的宏觀物理學與微觀物理學交界的領域,這個領域充滿太多不確定,也只有那些為物理理想而執著的人,才會奉獻出自己的青春吧。
大家知道大一統理論在物理界的重要性,可又清楚大一統理論所橫亘的天塹,人畢竟是追求現實的,沒有對物理學的熱忱,誰會涉足到這個可能蹉跎一生也拿不出成果的領域中去?
大一統理論就猶如一座高山矗立在人們的面前,兩邊都是美好天地,翻越它的意義又在哪裡?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
周晨嘆了口氣,心中忽然湧現出了想要攀登這座高山的激情。人活一世,不就需要轟轟烈烈嘛!雖然這是連奧多文明都沒有解決的問題,是三級文明向四級文明躍遷的標誌,但周晨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不一定成功,但起碼不能望而卻步。
地球駐地,科學院。
十三個科學門類的競逐剛剛落下帷幕,新上任的門類負責人正躍躍欲試,從科學院臨時委員會那裡就傳來了「大一統理論」立項的消息。
大一統理論,從三級文明晉升四級文明的重要標誌,消息一經公布,整個科學院立刻開始了熱烈的討論。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們中卻沒有任何人反對這個項目的設立。
雖然目前的地球艦隊哪怕汲取了部分奧多文明的科技充其量還只是二級文明的中後期,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設立一個崇高的目標。
大一統理論立項,意味著艦隊擁有一個遠景目標,表明地球艦隊絕不是一個甘願在宇宙中流浪的普普通通的文明。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精神上的轉變,表明他們不再是為了逃亡而聚集到一起的,而是許許多多的他們構成了一個嚴密的為了文明傳承而形成的組織。他們代表文明的未來,這種激勵讓地球艦隊上的科學家有種蕩滌心靈的效果,這一刻他們突然發現了擁有組織和計劃的重要性,恍惚間他們相信總有一天由他們所代表的地球文明將會強勢崛起!
時間過去很快,眨眼四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地球艦隊在這四個月里有條不紊地發展著,規模一點一點壯大,秩序一點一點建立,科學院的運行也日益符合項目要求,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總之它在慢慢地成熟。
地球,北師大附近的一套出租屋內,又是酷暑到來,房間裡的空調打到二十七度,正呼呼的吹著。
窗外陽光明媚,徐徐清風吹拂著外面的枝葉,給人一種適然的感覺。
「唉,相對論的量子化果然不簡單啊,雖然粗糙的建立了幾個模型,但模型總是無法與現實完美的匹配起來,不是互相矛盾,就是計算越來越煩瑣,到後面根本推進不下去了。」
周晨將手中的筆甩到了一旁,看著寫滿公式的草稿紙,身子一仰靠在了椅子上。
這幾個月周晨過得非常充實,地球艦隊已經進入正軌,科學院的科學家算上地球分部,總人數已經過了一萬,各項計劃也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平常的時候周晨只需稍稍顧及一下就可以了。
地球這邊上課也花不了太多時間,幾家公司也進入了迅猛的擴張期,因為疫情事件,還得到了各國政府的寬待,所以周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將相對論量子化這件事上。
然而這件事難度極高,遇到的挫折不少。
楊曦拿起他的草稿紙看了一眼,敬佩道:「這些數學公式看起來都好複雜,我這個外行人一看頭就暈了。」
「是啊,越變換越複雜,以至於後面完全推進不下去,不是方法的問題,而是數學工具受限了。」周晨嘆了口氣說道。
對物理現象的研究通常都需要採用數學建模的方法,然而複雜的物理研究所建立起來的數學模型往往都是繁雜而瘮人的,因此想要成為一個知名物理學家,前提往往必須先成為一個還算優秀的數學家。
我們所感知的世界,可能會因為感官上的修飾而看不到真實,而數學這種由理性推導組成的學科講究的是自洽,也就是從一個系統內的公理、定義為前提出發,一系列的發散與推導不能推出有矛盾的存在,直至產生一個系統、一個分支。
在這個系統和分支內,數學定義的「自然」都是正確的,所以說從某種程度上,經過數學推論的科學是永遠真實而不會欺騙人的。
但是數學又是一個形上學的學科,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數學也是在不斷發展與進步的,今天用數學推導出來的自洽系統,到了明天當然也是正確的,但這個系統或許可以被另一個更加先進的自洽系統所代替。
人們覺得新系統用得更加順手,於是就漸漸開始使用明天那個系統,而慢慢淡忘了今天這個系統。
比如建立於空間曲率為零的平面歐幾里得幾何,建立於空間曲率為正的球面黎曼幾何,還有建立在空間曲率為負的偽球面羅巴切夫斯基幾何(雙曲幾何),這些都是不同時期的發展成果,而且它們都為不同的物理理論提供了數學基礎。
如歐幾里得的平面幾何為牛頓力學和絕大多數物理運動學提供了數學基礎,黎曼幾何則為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提供了數學基礎,羅巴切夫斯基幾何雖然沒有具體應用,但它卻為後來黎曼幾何的出現提供了思想前提,可見一套成熟數學體系對物理的研究是何等的重要。
而且哪怕是在同一個自洽系統中,不同的數學工具對人們的計算也會帶來不同程度的體驗。比如微積分的出現,它讓繁瑣的求極限和求不規則物體的面積和體積變得極其簡單。
所以,合理的數學工具,甚至建立另一個自洽的數學體系,完全有可能成為「化繁為簡」的神奇手段。
周晨發現在現有的數學體系下,無論他怎樣變換,所得到的模型都是繁雜到讓人無法繼續推進下去的,這在之前寫《相對論同時傳遞性》時出現複雜的洛倫茲變換與逆變換,以及《論黑洞熱力學定律》中推導黑洞的表面引力式時就已經表現出來了。
這時他不由產生了換一個思路的想法,是不是應該考慮摒棄原先的體系,建立一個新的體系試試看?
這項工作無疑是枯燥而艱巨的,周晨以前考慮過,但當時被他放棄了。
現在看來,這項工作還是要推進下去。
「看來我要轉變思路了。」周晨想了想,笑著對楊曦說道,「與其在現有數學的基礎上研究物理,我看還不如先將腳下的數學地基再翻整一遍,重新夯實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不研究物理了,改行研究數學?」楊曦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充滿驚奇地說道。
周晨搖頭:「也不是,兩條路看起來不同,最終其實都是殊途同歸的。我是這麼想,既然大一統理論遇到了挫折,不如先從數學這邊做一下突破。」
「可是你說過要低調一段時間的。」
「我也想低調,可是低調不起來啊!」周晨撐了下手,一臉放鬆地看著天花板。
楊曦掩嘴便笑:「不過也算低調了四個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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