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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鴻達說完之後站起身來,嘆了口氣對韓雪華說道:
「曉華,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哥可以不問,但是你現在過得太苦了!到榕城去吧!三哥別的能力沒有,但是照顧你們母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方鴻達的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韓雪華如果真到榕城,韓家一旦知道了說不定會對方鴻達的動作產生誤判,輕則心生芥蒂,重則可能引起兩家新的摩擦。但是方鴻達卻並沒有考慮那麼多。
韓雪華垂下了頭,輕輕地說道:
「三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生活挺好的,兒子也長大了,有出息了。我們能照顧好自己。」
方鴻達不說不代表韓雪華不知道,她也是大家族裡長大的,對這其中的微妙關係自然也是清清楚楚。自己是一個家族棄女,可不能再連累了三哥。而且韓雪華也已暗暗決定,要囑咐方揚少與方家往來,免得影響了人家。
「三哥,我還有豬沒喂,你工作也很忙,我就不留你了。」韓雪華也站起身來,走過去吃力地扛起那筐豬草,蹣跚地朝著豬圈走去。
方鴻達打量了一下這個破敗的小院,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臨出門前,方鴻達又駐足回望,說道:
「曉華,一個星期前韓文海從京城下放,到南浦縣擔任縣委副書記,如今已經到任了。」
韓雪華的身形頓了頓,但很快便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搬著筐朝豬圈行去,至始至終都沒有再回頭。方鴻達微微搖了搖頭,抬腳離開了韓雪華家的小院子。
一出門,關衛平和警衛員就立刻迎了上來。大家都沒有多問,簇擁著方鴻達朝車子走去。
韓雪華望著豬圈中大快朵頤的肥豬,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他們終於還是找到我了……可是大哥為什麼要把文海放到南浦來任職呢?
韓雪華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眉頭微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這時豬已經將槽內的豬草吃完了,韓雪華依然視而不見。肥豬不滿地哼哼了幾聲,韓雪華一下子驚醒了過來,連忙又加了幾把豬草進去。
這時,韓雪華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某些關節豁然貫通。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激動的神色,嘴裡喃喃地自語道:
「原來大哥一直都是關心我的……可為什麼是這個時機將文海下放?難道是爸的身體……」
韓雪華已經對大哥韓凌飛這麼安排的意圖猜到了七八成,心裡忽然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悲傷情緒,離家二十多載,心中的孺慕之情有增無減,韓雪華每天做夢都想隨侍父母身側,陪著老爺子老太太頤養天年,但是韓老爺子的脾性韓雪華最清楚了,自己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老人了。
現在韓家動作頻頻,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老爺子身體可能快撐不住了,需要提前進行一些布局。韓老爺子退二線之後,就很少出現在公眾視線中了。韓雪華每天都會關注新聞,以往偶爾還能在電視上一睹老爺子的尊容,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一來,老爺子從來都沒有在電視上露面了……
韓雪華悲從中來,草草地餵過豬之後,便一個人返身走回了屋子裡。
一層的平房中間是堂屋,兩側各有一間小房間。堂屋裡陳設極其簡陋,一張破舊的四方桌,幾把木椅子,牆上貼著的年畫已經卷邊發黃,一看就是多年之物。靠牆的位置有一張供桌,紅油漆掉了不少,儘是斑駁的痕跡。供桌上方掛著一張黑白遺像,一個年輕的面孔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在看著韓雪華。遺像上的人與方揚有七八分的相似。
韓雪華從供桌下拿出三根香點上,認真地插入香爐內,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塊潔白的絲巾,輕輕地擦拭著那本就一塵不染的遺像,喃喃地說道:
「致遠哥,今天京城方家的三哥來看我了。他說揚揚的表現非常優秀,還在書畫大賽上拿了金獎,被白岩大師收為了弟子。兒子這麼優秀,你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吧!」
韓雪華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另外,我們韓家的人好像已經知道我在南浦了,文海被下放過來當縣委副書記了……我離家的時候,文海才三歲,每天姑姑姑姑地叫我呢!轉眼他都當縣委副書記了,你說我們怎麼能不老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韓雪華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情,語氣低沉地說道:
「致遠哥,可能我爸爸身體撐不住了,他今年已經八十九了,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他說了一句氣話,我就離家出走,二十五年都沒回去見他……但是致遠哥,我跟你跑出來,一點都不後悔,真的!我們倆一起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南浦,一起為了生活打拼奮鬥,後來又有了揚揚……」
韓雪華說著說著,眼裡泛起了淚花,而臉上卻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接著說道:
「雖然你早早地就狠心離開了我們母子,但是我依然感激你。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也許這幸福很短暫,但是卻足以讓我一輩子回味……致遠哥,我現在很想念我爸媽還有家裡的親人,可是京城我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韓雪華開始低聲抽泣了起來。
……
方揚離開了酒店,在門口招手攔了一輛三輪摩的。這也是南浦特色之一,縣城非常小,除了三路公交車之外,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是這種三蹦子了。方揚家住在城郊,公交線路也無法抵達,回家就只有這一種選擇。
三輪摩的在滾滾車流中靈活地穿行著,看得方揚一陣擔心。摩的師傅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交通狀況,看上去險象環生但卻始終一副淡定的表情。方揚望著外邊街上來往的行人,也對即將見面的這一世的母親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
在前任留給他的記憶中,父親由於早早地就病逝了,所以印象很淡,而母親留給前任的印象則大多是在辛勤勞作中。但是方揚在前任的記憶中,還是發現了一些母親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不管幹活多髒多累,每次回家母親總會把自己打理得清清楚楚,頭髮也會梳理得一絲不苟,哪怕已經很晚並不需要出門,但也依然如故;還有,方揚記得韓雪華經常在一人獨處的時候,對著一個黑色的小匣子暗自垂淚,這是前任偶然間見到的。
方揚心中也是充滿了期待。三輪摩的漸漸地開出了城區,道路顛簸了不少。離家越近方揚的心情也越發激動。
已經遠遠地可以看到自己家那棟低矮的小平房了,方揚隱約見到自己家附近停了一輛轎車,幾個人正在上車。
這是什麼人啊?方揚心裡嘀咕道。
自己家這一帶比較偏僻,住的大都是菜農。而從方揚家再往裡就只有兩戶人家了,這兩戶人家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車子過來呢?方揚心裡也是一陣疑惑。
思索間,那輛轎車就迎著三輪摩的開了過來,方揚看到是一輛榕城牌照的黑色普通桑塔納,外觀其貌不揚,車子用了深顏色的貼膜,裡面坐著什麼人也看得不是很真切。
兩車交錯而過,揚起了大片的灰塵,摩的司機一邊鬆開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和鼻子,一邊低聲咒罵了幾句。方揚見狀笑了笑,也沒有多想。
很快便到了那棟平房門口,方揚付錢下車,在門口高喊了一聲:
「媽!我回來啦!」
想起韓雪華對前任的好,方揚心裡也泛起了一陣暖流,畢竟這一世,她就是自己的母親。
韓雪華正在擦拭遺像,忽然聽到方揚的喊聲,連忙將遺像放回去擺好,又擦了擦眼淚,幾步就衝出了屋子,雖然對方揚突然回家感到很驚訝,但是半年沒見到兒子了,心中的喜悅卻是難以抑制。
「揚揚!」韓雪華見到站在門口笑嘻嘻地方揚,想起剛才方鴻達說的方揚種種事跡,心裡也是一陣歡喜,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方揚連忙快步走上前去攬住韓雪華的肩膀,說道:
「媽!你怎麼哭了?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韓雪華連忙擦了擦眼淚,眼裡還含著淚花,笑著說道:
「高興!高興!媽媽就是太高興了……揚揚,你吃了沒有?媽媽給你煮肉燕!」
說完便要回屋去給方揚弄吃的,方揚哭笑不得地拉住了韓雪華,說道:
「媽……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我能沒吃嗎?你就別忙活了好吧!」
韓雪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你看,媽都高興糊塗了!揚揚,累了吧!快進屋歇會兒吧!」
方揚看著韓雪華高興的樣子,心裡也是一陣感動。心裡還挺羨慕前任的,在前世方揚雖然出身富貴,但是在大家族裡面規矩甚多,方揚也是從小就接受了嚴苛的教育,親人之間感情的表露從來不會如此外露。
其實做個普通人也挺好的!方揚腦子裡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在堂屋裡坐下後,韓雪華又忙著給方揚倒了一杯水,上下打量著兒子,說道:
「揚揚,你瘦了很多,在學校吃得不好嗎?是不是錢不夠用啊?」
韓雪華其實很想問問方揚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但是卻又無法開口,她不想讓方揚知道韓家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讓他知道方鴻達上門這件事。
「不會啊!我在榕城過得很好,還賺了不少錢呢!」方揚喝了一口水,說道,「媽,我這次回來,是想順便接你到榕城一起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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