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觀望著四周,幾十雙眼睛全都盯著他,一時間,林海急的額頭冒汗,五年本科所學的中醫知識瞬間忘得乾乾淨淨,他往前走了兩步,看到躺在手術車上叫罵不已的李三順,腦袋完全蒙住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醫院裡這麼多的大夫不叫,單單叫我?難道是要藉機開除我?」林海心底更顫抖了,「而且不僅是要開除我,還要在眾人面前羞辱我,這個晁惡棍,太可惡了!」
林海只是看了一眼手術車上的李三順,便低下了頭,他心底已經認定了是晁主任要開除自己,至於什麼救病治人,你一個主任都治不好,會把病人交給我一個剛畢業半年的小醫生嗎?
「怎麼樣啊,林海?你說說這個病人怎麼一回事吧,」晁主任見到林海的模樣,已是知道林海狗屁沒看出來,言語中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林海聽著更不是滋味了,自己好歹也是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的本科生,來你這醫院裡是來做大夫的,可不是讓你來侮辱的。
「晁主任,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要開除我,儘管直說,我當時也是憑著本事進的醫院,到了醫院裡來沒有病人,那也怪不到我,是你們院方根本不重視中醫。」林海轉身,昂著頭,對晁主任說道,儘管他的雙腿還在發顫,但是大學生的傲氣還沒有磨光。
「嗯?」晁主任一愣,隨後怒道,「林海,你在說什麼呢!我是讓你看一看這個病人,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林海道:「你把這個精神病人推給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我出醜,你」
葉見皺了下眉頭,上前打斷了林海,道:「夠了!病人你都沒有看,害怕什麼!」
林海看了葉見一眼,不明白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是幹什麼的。
葉見指著手術車上的李三順,道:「你背一下傷寒論第253條原文。」
林海更是呆住了,口中卻是慣姓的背了出來,「陽明病,發汗不解,腹滿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傷寒論是張仲景所作,是中醫第一必背書籍,每一個學中醫的人都會把這本萬多字的書背的滾瓜爛熟。
葉見點了點頭,再次開口道,「我再問你,大承氣湯證的症狀是什麼樣的?」
林海這次更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胃家實、暮潮熱、六七日不大便、譫語、手足濈然汗出、腹滿痛拒按、脈大而實,甚至登高而歌、棄衣而走、打人毀物、不避親疏」
葉見指了指病床上的李三順,道:「你現在再來看看這個病人。」
林海點了點頭,走到病床前,伸手按向李三順的小腹,還沒按到,李三順已經破口大罵起來,一股口臭味撲鼻傳來,林海一伸手,捏住了林三順的嘴唇,看了眼他的舌頭。
「啊!我知道了!」林海猛地大叫起來,「這個病人是陽明腑實證,是大承氣湯證啊。他已經有很多天沒大便了吧,他的腹部疼痛拒按,這是有燥屎結於腹中,他的舌頭焦黃髮黑,口氣很重,嘴唇生瘡,大渴煩躁,正是腑實化熱。嗯,這個病人就是大承氣湯證,需要用大承氣湯來治療!」
這一刻,林海無比的篤定,大聲說道。
周圍的病人愣住了。
林海又仔細的看了一眼李三順,道:「現在這個病人情況還不算太嚴重,但是再拖延上一天兩天的,就會神昏譫語,那個時候就不好治療了!」
李母一聽,慌忙道:「那還請小醫生開方,求小醫生救我兒子。」
林海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周圍可是圍了幾十個人,他又轉頭看向晁主任,道:「主任,你看」
晁主任漲紅了臉,哼了一聲,道:「小林,你可看清楚了,這是一個重度躁狂精神病人,你確定你能治好他?而且我可聽說大承氣湯有劇毒,若是服用之後,病人死亡,你可要擔責任啊。」
林海又畏懼了,他看向葉見。
葉見拍了拍林海的肩膀,道:「快開方吧,現在你是主治大夫,記住,你學的是中醫,你手中握著的,是病人的姓命。如果你連治病救人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如脫去這身衣服,到外面去賣紅薯。」
林海羞愧的低下頭,他學了五年中醫,可是卻從未治療過一個病人,他是喜歡中醫的,他也有傲氣,他是一個中醫好學生,五年大學,每年都拿到獎學金,可是,現在的自己,怎麼成了一個混日子的笨蛋了呢。畢業時的豪氣到哪裡去了?振興中醫的氣魄怎麼就消失了呢?
「好!我來開方!」林海猛地抬起頭,「出了事情,我負責!」
說完,林海從自己的白大褂口袋裡掏出筆和處方箋,刷刷刷的寫下了四味藥物,「大黃二十克,厚朴四十克,枳實十克,芒硝十克。」
僅僅四味藥物,不足十元錢而已。
寫完之後,林海把處方交給那圓臉的小護士,讓她立即去抓藥煎藥,煎好藥物之後,直接送到病房來。
「把病人推進病房!」林海一揮手,大步朝著病房走去。
圍觀的眾人更是期待萬分,紛紛跟隨著手術車,進了一間病房。很快,樓梯口只剩下了一個晁主任,臉色鐵青。
沒多久,大承氣湯煎好,林海讓李母和李三順的老婆把湯藥灌下去,然後又囑咐他們在病床下面放一個盆,讓李三順直接在病房裡大解。
湯藥灌下去不到十分鐘,就聽李三順的肚子裡一陣咕咕大叫,隨後噗噗放了兩個臭屁,這兩個屁熏得圍觀的眾人直掉眼淚,紛紛出了病房,接著就聽見病房裡的鐵盆響了幾下,原來是李三順拉出了幾個黑色的石頭一般的糞球
見成功了,林海緊握著拳頭,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葉見點了點頭,這個林海還算不錯,中醫底子紮實,只是由於是醫學院出身,接觸臨床較少,就算是在實習期,跟著的大夫用的也多是西醫西藥,所以對中醫才沒有多大信心。但是從他開方劑量來看,倒是個膽大心細的醫生。
病房外的眾人還沒有散去,紛紛嘀咕著,他們想要進病房去看一看李三順的情況,但是裡面實在是太臭了,那臭味不僅熏腦子,它還辣眼,眼淚都是嘩嘩的。
過了十多分鐘,病房門打開,李母和李三順的老婆相攜走了出來。
林海趕忙迎上去,問道:「病人怎麼樣了?」
李母的淚珠嘩啦啦就落了下來,她拉著林海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就差腿彎子跪下來了。她就李三順這一個兒子,若是李三順真的瘋掉了,那李母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真的好了,恢復神智了!」李三順的媳婦扶著自己的婆婆,哽咽道。
「怎麼可能?精神病也能治好?」
「就是啊,不是說是躁狂精神病嗎?怎麼突然就好了呢?」
「難道是故意的,害怕把她老公拉進精神病院?」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這時樓梯口嘩啦啦上來六個穿著白大褂的人,這些人還推著一輛病床車,在晁主任的帶領下,就往病房門口趕來。
「病人就在這裡,」晁主任開口道。
「哪裡有精神病人!你們給我滾!」李母憋在心裡的怒氣終於爆發了,自己好好的兒子被判成精神病,這讓誰都受不了。
「大姐,你兒子很危險,去精神病院是對他最好的選擇,這既是對你們家人負責,也是對周圍的鄰居親人負責,」晁主任扶了下眼鏡,面無表情的道。
「我沒事了,」虛弱的聲音從病房裡傳來,推開門,李三順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
周圍的人看到李三順,紛紛後退,李三順卻只是笑了笑,道:「對不住了各位,現在我真的好了。」
「太神奇了。」
「不可思議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圍的人均是不敢相信。
帶隊的精神病院醫生也是一愣,隨後朝著晁主任道:「晁大夫,下次這種玩笑不要開了,否則我們會告訴你們院領導。哼!」
幾個醫生推著病床車離去,剩下晁主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李三順。
林海咳嗽了一聲,道:「晁主任,你看,我們中醫還是有點用的。」
「這怎麼可能?」晁主任雖然臉皮掛不住,可是他也是一個醫生,他更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林海解釋道:「剛才我仔細分析了一下病情,是這樣的,晁主任你知道,止咳藥都是有抑制支氣管痙攣的作用,而它們的副作用,就包括胃動力不足,腸動力不足,也就是所謂的厭食、便秘等。人不能正常排便,毒素就會在腸道內累計,初期的反應是上火、臉上長痘痘、夜晚睡不著、口渴等等,但是情況嚴重了,毒素就會影響腦神經,嗯,就會出現今天這種躁狂症狀了,雖然是躁狂,但是根本原因還是在腸道的燥屎,所以用大承氣湯讓病人排便之後,病人便清醒了。」
晁主任張著嘴巴,隨後拍了拍林海的肩膀,便大步離去,他是在沒臉繼續呆在原地了。
周圍的小護士都圍著林海,拉著林海的衣角胳膊,詢問問題。
林海第一次嘗到做英雄的感覺,不由咧嘴直笑,隨後他突然想起葉見,趕忙抬頭四顧。
此時葉見正站在遠處的窗戶邊,看著外面的獨墅湖美景。
林海撥開眾人,大步走到葉見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謝謝你,老師!」
葉見看了林海一眼,輕輕一笑,「底子不錯,好好學,多臨床,你會有一番成就的。」
林海聽到這話,臉色激動的潮紅一片,「嗯,我會努力的!」
這時李母和李三順的媳婦都擠了過來,到了葉見身邊,道:「葉先生,這次可真是多謝你了,你不是要來談興隆製藥廠的收購合同嗎?走,走,對不起,真是怠慢你了。」
人們突然意識到,這葉見似乎不是個醫生,而是一個要買廠子的大老闆?
葉見點點頭,拍了下林海的肩膀,然後和李三順他們一起走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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