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天雷是什麼人?
那可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大人物。
陽天雷少年成名,十幾歲時便奉師命下山行走,二十餘歲就享譽甘青之地,曾在祁連山下雙掌劈四霸、鐵筆伏三雄,他的名頭遠遠超過他的大師兄竹笠翁,最終在二十七歲就接掌祁連派,成為當時名門大派最年輕的掌門。
陽天雷武功高強,他稱絕江湖的主要是兩套武功,一套是祁連派的看家本領-破雲震天筆。
對於判官點穴筆,武學有雲:"一寸短,一寸險!"。普通的判官筆二尺八寸,可是陽天雷所用的魁星筆只有七寸長,實是短得不可再短,因此每一招都是欺身進搏,兇險萬分。他年輕時在江湖上的名號被稱為拼命三郎,時人皆說遇到陽三郎最好不要輕易動手,因為不知多少武功高於他的前輩,最後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另一套武學叫做一陽正氣訣,是祁連派失傳百年的絕頂內功,這套武功本來只剩下殘篇,陽天雷執掌祁連派後,遍翻古籍,從一本派內前輩遺留的日記中找到了缺失的內容,又融會貫通,采百家之長,最終完善了一陽正氣訣,使得祁連派地位大增,從20年前一個邊陲小派,逐漸發展為甘肅第一大派。
陽天雷武功高絕,能力出眾,交遊廣闊,此人還嫉惡如仇,親身參與了剿滅魔教等戰役,協助同心盟剷除了不少武林敗類,祁連派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雖然沒有被選入江湖十大勢力,但論起名門正派,祁連派絕對有一席之地。
如此英雄人物,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個詭異神秘的黑袍怪人?
但是丁鵬語氣雖然震驚,但說的卻非常堅定,只因他認出了此人確實就是祁連大俠陽天雷。
他最後用來抵禦丁鵬毒掌的內功正是號稱善於守御的正宗玄門內功-一陽正氣訣。
也許一陽正氣訣不只是陽天雷會用,也許祁連派其他人物也有擅長,如果這個會錯,那麼操行之的記憶應該不會錯。
操行之曾和陽天雷打過幾次交道,對他的容貌比較熟悉,之所以丁鵬剛開始沒有認出他就是陽天雷,是因為陽天雷的氣質有了很大的改變。
原先的陽天雷雖然年輕時脾氣暴躁,但隨著年紀老邁,性格慢慢變得溫和儒雅,他和同心盟凌太虛是好朋友,受凌太虛的影響,嚮往儒學,喜穿儒衫,不知道的人在第一次見到陽天雷時,只會將其當成一個身具官威的文官,而不是武林豪客。
但是這次見到的陽天雷,氣質大變,連容貌都隨氣質有了一些改變,渾身上下充滿詭異、神秘、陰鷺的感覺,與從前那個正氣凜然的祁連大俠完全兩樣,加上丁鵬對操行之的部分記憶並不是完全熟悉,因此根本沒有將眼前的山洞怪人和陽天雷聯繫在一起。
直到他使出一陽正氣訣,丁鵬懷疑這是正派內功,在操行之的記憶中稍一搜索,便對上了號,對於一陽正氣訣,操行之還算了解,當年他來甘肅追殺丁鵬時,數次和陽天雷切磋武功,陽天雷對於自己補全的一陽正氣訣非常自豪,曾在內功上指點過操行之。
因此操行之對於一陽正氣訣絕不會認錯,確定是這種功夫後,稍加辨認,便認出眼前這人確實就是陽天雷。
丁鵬語氣震驚,開口道:「你是祁連派掌門陽天雷?」
這句話說出,就見對面那個黑袍怪人全身巨震,忽然抽回手掌掩住面目,轉身就逃。
震驚下丁鵬也沒有趁機出手攻擊,否則他只需催動毒掌,順勢這麼一拍,驚慌逃竄的黑袍怪人絕對躲避不過。
黑袍怪人像一隻敏捷的瘦小猴子,在地上一托一撐,便是數丈遠,丁鵬呆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喝道:「哪裡走,乖乖給本座留下!」
功運腳底,身形一縱,以絲毫不慢於對方的速度追了上去,洞口的老趙忙叫道:「師父,小心有埋伏!」
丁鵬轉頭道:「你們不要進來,小心守住洞口。」
說完,急速追了上去,等到拐過前面一道彎,見那黑袍怪人在前面忽然駐足,然後抓過地上伏著的一個人,伸嘴就咬在那人脖子上好像啃食什麼。
丁鵬眼尖,看到那人正是自己的弟子丁智,不知先前受了怪人何種手段,之前一直昏迷不醒,這時被怪人伸嘴一咬,頓時痛的醒了過來,悽慘地大叫道:「師父,師父救命……」
丁鵬兩下縱躍,到了怪人身後,伸掌便擊向其腦袋,那怪人一歪頭,離開丁智的脖子,只見嘴角一片鮮紅的血跡,他剛才竟然是在吸食丁智的血液。
丁鵬變招極快,一擊不中,手腕伸展,變掌為爪,一爪抓在黑袍怪人肩頭,頓時將他左肩抓的血肉模糊,同時凝血神爪的奇異勁力便灌進其身體。
黑袍怪人一聲沙啞的慘叫,甩開丁智的身體,轉身繼續逃,讓丁鵬驚異的是,就在他吸食丁智血液的這點時間,怪人瘦小的身體竟然漲大了幾分。
這是什麼魔功?竟然能用人血迅速恢復體力?
眼看怪人要逃,丁鵬沒有理會躺在地上的丁智死活,凝心靜氣,一掌劈空向怪人後背打去。
青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重重打在一丈多遠外的黑袍怪人身上,怪人又是一聲慘叫,不待丁鵬追擊,猛回頭噴出一口鮮血,血珠猶如出膛的子彈呼嘯著飛向丁鵬。
丁鵬不及閃避,右手在身上一拽一抽,外袍頓時脫落,勁風鼓盪,灌注了內功的外袍頓時堅硬如鐵,擋在他的身前。
啵啵啵,無數密集如雨點的聲音響起,那些血珠撞擊在外袍上,竟然未能將這件氂牛皮袍子打穿。
丁鵬心中大定,黑袍怪人先後中了自己兩掌一爪,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噴出的血珠看似凌厲,但已經沒有多少威力。
趁他病要他命!丁鵬呼啦一聲甩掉袍子,腳步一撐,向逃跑的怪人追去。
黑袍怪人跑得極快,他知道現在是危急關頭,如果被丁鵬追上,那麼今日不僅性命難報,一世英名也將毀於一旦,於是舌尖一咬,無數滾熱的鮮血湧出,渾身頓時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但這種力量不能持久,他必須儘快逃到洞穴深處。
丁鵬越追越是詫異,明明對方已是強弩之末,好幾次眼看便要追上,但是突然,那怪人速度便又加快,猛地將自己甩開一截,再加上他對地形不是太熟悉,跑到後面,竟然眼看要被怪人甩脫了。
「哪裡逃!」丁鵬一咬牙,元元真氣蓬勃而出,睏乏的身體頓時充滿了全新力量,雙腿肌肉仿佛被注入了興奮劑,一步踏出便是老遠,而且感覺力量永不枯竭,身體永不疲憊。
前面黑袍怪人忽然閃身拐了道彎,丁鵬緊跟其後,拐過彎後卻發現前面空空如也,竟然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丁鵬銳利的目光四處搜索,這裡光線較之洞口更加昏暗,但並不影響視物,兩面都是洞壁,前面不遠處也是堅實的石壁,這裡根本沒有通路,那麼對方到底去了何處?
丁鵬忽然眉頭一皺,豎起耳朵傾聽,一絲若隱若現的吞咽聲音模糊傳來,他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盯著上方的黑暗。
「下來!」丁鵬爆喝聲中,伸掌一劈,土石迸濺橫飛,一個黑影嘎嘎怪笑著落下地。
黑影正是先前逃跑的黑袍怪人,但是已經大變樣,他原本矮小瘦弱的身體此刻仿佛充了氣般膨脹漲大,他的臉色猙獰,雙目血紅,身體上下還在不斷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響。
在這種恐怖的聲響中,他的的身體繼續膨大,只是瞬間,已比剛才居然足足大了一圈。身上本來寬大的黑袍,已被撐得裂成了布條。他的手臂,筋肉突起,像是大腿一樣粗,顏色鐵青,上面蜿蜒著黑色的脈絡,指甲也瞬間變長,上面散發出了恐怖的氣息。
一股滾滾激盪的血腥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配合上巨大強壯的身軀,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尊魔神。
面對驚人的異變,丁鵬吃了一驚,後退兩步,全神戒備地看著怪人。
怪人手中還抓著一個人形事物,之所以說是「事物」,是因為這個東西雖然有著人的身體,但完全不成比例,就像是一個侏儒又被折斷了四肢般的悽慘,只見怪人抓起侏儒湊到嘴邊,猛力吸著鮮血,那侏儒竟然還活著,不斷地慘叫,使勁掙扎,隨著慘叫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身體快速的乾癟下去。最後成了一攤皮包骨頭的恐怖模樣。
丁鵬抽空看了一下侏儒的樣子,心中踏實一些,此人面色黝黑,年紀較輕,並不是自己的弟子石堅。
如果石堅在場的話,就能認出這個倒霉蛋就是偷襲自己的黑臉年輕人大剛。
黑袍怪人被丁鵬逼到走投無路,倉皇逃竄時,正好遇到自己的徒弟大剛,危急關頭,他也顧不上其他,一把將大剛抓住,躲在洞穴上面吸食鮮血。
等到大剛全身血液幾乎被吸食乾淨,黑袍怪人身上的傷勢迅速痊癒,並且他修煉的一種魔功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這時怪人已經不再懼怕丁鵬,在丁鵬的掌力下,帶著半條命的大剛落下地來。
將大剛的乾屍扔棄,黑袍怪人嘎嘎笑道:「老夫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追殺?如果不是你的毒掌打在身上,激發了老夫體內精血奮力一搏,老夫的天魔化血大法恐怕還沒有這麼容易突破這一關,算起來,你小子倒成了老夫的恩人!」
看著精力氣勢更勝之前的怪人,丁鵬心中凜然,已做好全力出手的打算,不過聽到怪人的話,他心中一動,語氣放緩道:「你我本無冤讎,今日之斗全是誤會,既然彼此沒有損傷,不如就此罷手如何?」
黑袍怪人嘎嘎怪笑:「好,好個罷手言和!老夫記得先前曾有這樣的提議,不過不幸被你否決,你小子臉皮倒也厚實,如你這般習練毒功,見風使舵,說話出爾反爾之類邪魔外道,老夫之前是見一個就殺一個的。」
丁鵬冷笑道:「老傢伙你的意思是要繼續打下去,拼個兩敗俱傷?」
黑袍怪人笑聲收斂,忽然嘆息道:「如果可以將你殺死,老夫情願廢掉半身修為,但是陽某知道根本做不到!」
一聲陽某,黑袍怪人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隨之氣質一變,陰秘詭異歹毒全無,雖然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袍,但渾身上下正氣凜然,威嚴不可侵犯。
丁鵬拍掌道:「本座對江湖上的一些英雄人物一直不是十分佩服,但是從今日起,本座佩服的人中,陽掌門必是其中之一,這換臉的功夫實在是讓本座萬分佩服,不得不說一個服字。」
黑袍怪人,或者說是陽天雷,並不理會丁鵬的嘲諷,語氣肅穆道:「老夫縱橫天下數十年,手中不知斃了多少武林敗類,如今老夫雖晚節難保,但始終堅持一個原則:只殺該殺之人。」
丁鵬哈哈狂笑,指著陽天雷道:「你不覺得這是自欺欺人?」
陽天雷狂怒,喝道:「無知小兒懂什麼!老夫雖中了奸人之計,誤學魔功,但平日做事始終對得起天地良心,所殺之人也皆是武林敗類,老夫以魔功除惡行善,有何不可!」
丁鵬收住笑聲,落寞道:「你和我解釋這個有什麼用,本座自己也不過是一棵無根游萍而已。你解釋正說明你的心虛,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習練魔功不容於世。為江湖除害、只殺武林敗類,只是你給自己找的藉口而已,你如果真正無愧於心,又何必解釋!」
陽天雷怒嘯一聲,聲音震動山洞,比鮮血還要赤紅的紅雲繞著他身體不停旋轉,但是轉了幾轉,紅雲還是被收了回去。
陽天雷狠狠盯著丁鵬,沉聲道:「老夫可以將你的弟子歸還,但是你必須對天起誓,不得將今日見聞傳揚出去,否則無論天涯海角,老夫必將你追殺到底!」
丁鵬翻了翻眼睛,傲慢道:「本座的弟子豈容輕辱,除了歸還弟子,你還必須將出手的人交出來。」
陽天雷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指著地上那堆乾屍道:「你找的人在這裡,想要的話將他帶走。」
丁鵬心中倒吸一口冷氣,倒不是因為屍體的恐怖,而是因為他發現一件事,如果這具屍體真是陽天雷的人,那說明什麼?
說明陽天雷根本做不到他說的只殺該殺之人,必要時候他可以吸食任何人,包括親近之人,魔功已經侵蝕了他的心智。
更可怕的是,陽天雷自己可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讓丁鵬心中毛骨悚然,他之前一直不是太相信江湖中的傳言-武功可以改變心性,但是從陽天雷的身上,丁鵬發現這種說法很有可能是真的,一些武功確實可以潛移默化改變人的性格,並且還不容易讓受者發覺。
從陽天雷身上,丁鵬又聯想到自己,他修煉的毒功嚴格意義上也是屬於邪派武學,到底這些毒功有沒有改變心性的副作用呢?丁鵬不是太清楚,因為他修煉的都是經過系統改良的武學,至少在目前看,這些毒功還沒有主宰他的心性。
將這些念頭暫時拋開,丁鵬對陽天雷道:「你隨便指一人便說就是此人,那我不是很吃虧?再說此事的主使者便是你自己,你也脫不了干係,難道隨便指一下就想輕易了結此事?」
陽天雷被丁鵬氣得幾乎要破口大罵,但想了想,還是辛苦忍住,說道:「你有一句話打動了我,老夫雖然受人陷害被迫習練魔功,但無論如何,終究不能為世人接受。你小子也不要得意,你那身毒功修為不在老夫之下,老夫奉勸你行走江湖最好小心一些,否則一旦被人發現,必會視為邪魔外道殺之後快,老夫一世英名都要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偷偷修煉,你小子以後看著辦。」
說完這個,陽天雷鄙視地瞪了丁鵬一眼,接道:「你我也算同病相憐,說不定以後還有互相援助的時候,今日老夫就結個善緣,你的弟子歸還於你,並且老夫答應你一件事,以後如有難處,可來祁連山找老夫,陽某能幫的絕對相助,不能幫的也不會幫你,醜話說在前頭。」
丁鵬哈哈笑道:「你如果說絕對幫忙,本座說不定還不相信,你既樣如此說,那便是有幾分誠意。暫且信你!不過本座需要幫忙的地方很少,說不定到時候需要援手的反而是你,不過今日不打不相識,也算一場緣分,本座也許個願,以後你要走投無路了,或許可以投奔本座。」
陽天雷氣得渾身肌肉抖動,半個字都不想再說,紅雲一震,化作一團黑霧當先行去,黑霧中隨後傳來沙啞的聲音:「隨本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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