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振輝接著說道:「之後我來到警局,讓你們幫我找王長勝,其實是想通過你們第一時間接觸到王長勝的屍體,然後拿回我和王長勝的協議,但是我運氣似乎不夠好,沒能成功,後來當我知道屍體被你們已經運回到警局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已經暴露了。」
&錯,那會我們已經拿到了協議。」胡佩蘭說道,「不過那只是一份協議,而且當時屍檢也顯示王長勝死於心臟病,所以我雖然對你有所懷疑,但是沒有第一時間拿出證據,就是怕打草驚蛇。」
&然已經暴露了,那麼我再如何隱瞞或者辯解也無濟於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那時候需要時間,所以我當時就想好了,我要做的只有兩件事,一件事是儘快安排好雪姑的手術,另一件事是拖緩你們的動作,讓你們暫時不要和我正面對上。」田振輝給胡佩蘭解釋道。
&這兩件事其實也是一件事,因為他們所需要的條件和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為我自己爭取時間,於是我讓自己顯得更可疑,並盡力讓你們相信,我會在下一步中自己露出破綻。」
胡佩蘭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盯著田振輝,仿佛是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田振輝計劃好的,一個想要全力洗脫嫌疑的人怎麼可能反而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去一點一點的更加顯眼,這樣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天才,或者說他擁有預料到一切事情後續的自信。
&是過程如你所見,我拿出了20萬來,並在雪姑的手術這件事上盡心盡力,讓你們對我保留了足夠的耐心等待,並自信已經掌握到針對我的證據,可是你們不曾想到的是,這20萬我的確拿得出來,而王長勝是因為輸光了錢而死,而不是你們想的與我分贓不均被我氣死的。」
田振輝這時候帶著滿滿的自信,仿佛這裡站著的不是一個犯罪嫌疑人和一個警察,而是一個蹩腳的警察和一個聰明能幹的私家偵探,胡佩蘭已經完全從氣勢上被田振輝壓倒了,她驕傲的直覺和對於自己判斷的自信在這一刻被田振輝完全擊破,胡佩蘭的信心在這一刻變得支離破碎。
田振輝伸出一根手指在胡佩蘭眼前擺了擺,說道:「警官小姐,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那麼輪到我問你一句了。」
胡佩蘭還沒從失敗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她不停的在田振輝的說辭和證據中尋找著可能存在的漏洞,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頭腦里仿佛一片乾涸的沙漠,除了漫天黃沙和一望無際的地平線,剩下的就只是自己無力的身軀。
&想問什麼?」胡佩蘭這時候只能跟著田振輝的思路走。
&想問的是,警官小姐,你還……信任我嗎?」田振輝輕輕問道,言語中略帶感傷。
胡佩蘭不明白田振輝話語中包含的含義,作為一個警官,對於自己的嫌疑人,她所抱有的只有對真相的執著和對一切從嫌疑人口中說出的話保持懷疑的謹慎態度,胡佩蘭從一開始就不是信任田振輝的,這個「還」字從何而來?
&這麼問是什麼意思?」胡佩蘭警覺的問道。
田振輝露出詭異的笑容,說道:「其實你從一開始就不希望我是兇手,對吧?」
胡佩蘭當然不會承認,趕緊辯解道:「怎麼可能,你從一開始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
&錯,我是嫌疑最大的那個人,但是在你心中,一定是希望王長勝只是死於意外,我是無辜的。」田振輝用手指指了指胡佩蘭的胸口,說道:「你有問過你自己的內心嗎?」
胡佩蘭有些急了,她焦急的替自己解釋道:「我是警察,辦案子的時候一向都是鐵面無私,不能徇私情的,更何況我之前又不認識你,我為什麼要偏向你?」
&不是偏向我,你是偏向雪姑,」田振輝背著手,踱著步,在胡佩蘭身旁繞來繞去,說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我領著雪姑在你面前的時候?還是當你把雪姑惹哭我斥責你的時候,又或者是當我說雪姑的手術費我來負責的時候?」
一個人善良與否,你往往很難從他表面看出來,即使有些人表面上裝的仁義道德,到處行善積德,背后里卻不一定在搞什麼偷雞摸狗的勾當。
不過如果讓那個人問一問自己,當他遇到一個陌生人的時候,是會下意識的把那人往好處想還是壞處想,應該就可以得出結論了,當然,這種時候,也是分辨一個人是否天真的時候,而女人,往往在遇到可愛的孩子的時候,就會變得天真起來。
胡佩蘭似乎是被田振輝問到了內心深處,她低著頭,使勁咬著嘴唇不發一言,臉上卻不自覺地泛上了紅暈,沒錯,即使她作為一個警察,不希望承認自己在辦案過程中摻雜進了私情,但是她對雪姑的喜愛和憐憫,以及當看到田振輝挺身相助時候的背影,都讓她下意識里參雜進了自己的感情,她從一開始就不希望田振輝,雪姑這個最後的希望會是一個殺人犯。
&實還有一個問題,」田振輝說道,「不過這個應該是你問我的,可是我看你似乎沒有想到,那我就來提醒你好了,畢竟我也不想在以後再被警察糾纏下去。」
田振輝頓了頓,看著胡佩蘭的眼睛,那雙眼睛裡似乎有些懊惱,有些不安,還有些沮喪。
&就沒懷疑過我會不會因為王長勝綁架了我而懷恨在心,故意和賭場裡的人設局氣死王長勝嗎?」田振輝平靜地說出自己最大的疑點,但語氣中又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胡佩蘭聽到田振輝這麼說,猛地一下子回過了神來,沒錯,自己確實聽雪姑提及過田振輝被綁在什麼地方不能移動,而帶雪姑去見田振輝的,正是王長喜和王長勝,這麼說來,王長喜為什麼要逃跑也說得通了。
就是王長勝和王長喜合謀綁架了田振輝要他合作賭局,田振輝被迫答應,而田振輝說的他和賭場裡的人合謀設計利用王長勝的心臟病害死了他,這種仇殺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田振輝如何拿到這段視頻證據的,也是一個疑點,如果他不是認識賭場裡的人,賭場又怎麼可能把這段錄像給他呢。
只是,胡佩蘭這時候卻分明聽到自己對自己說,「不可能,田振輝不是這樣的人。」
胡佩蘭抬起頭,用複雜的眼神看著田振輝,是懷疑,是信任,是茫然無措,還是痛苦掙扎,大概這時的她最希望的是從田振輝口中說出「我是無辜的」這五個吧。
&是無辜的。」田振輝仿佛看穿了胡佩蘭的心思一般,毫無徵兆的說出了她所希望的那句話,之前一秒鐘他還給胡佩蘭提出了自己最大的嫌疑,後一秒種,就立刻說出這幾個字。
田振輝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在胡佩蘭眼中看起來竟忽然變得有些滄桑,她分明聽出田振輝語氣中的無奈。
接著,田振輝伸出了雙手,合併到一起伸到了胡佩蘭面前,說道:「如果你不相信,現在就把我拷回警局吧。」
這一個場景,竟然和田振輝帶著雪姑來到醫院的那天晚上驚人的相似,那時的胡佩蘭沒有拷走田振輝,一是那時她沒有足夠的證據,她在等待田振輝自己露出馬腳,二是那時她在內心深處也希望著田振輝是一個無辜的真正善良的人。
而此時此刻,胡佩蘭又要重新做一遍抉擇,只是現在她明白,無論她做出怎麼樣的選擇,田振輝到最後在法律上都會是無罪的,而胡佩蘭現在要做的,是她內心裡的抉擇,這與她的工作與她的警察身份無關,她要選擇的,是是否要相信田振輝的一面之詞。
胡佩蘭和田振輝的視線再一次相聚,他們兩人彼此凝望著對方的雙眼,同時希望著能在對方的視線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其實真正的答案就在他們內心深處。
田振輝做了這麼多,真的只是為了證明他自己的清白嗎?胡佩蘭在內心叩問著自己,她看過田振輝為了雪姑急的滿頭大汗的樣子,也知道田振輝為雪姑四處奔波尋找王長喜,她也理解當看到雪姑這樣可憐又懂事的孩子時一個真正有著善心的人的內心感受,可是假如,田振輝的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呢。
胡佩蘭久久不能下決定,而田振輝看到胡佩蘭似乎一直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他忽然自信的笑了起來,他說道:「沒關係的,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證據,有很多事情,要靠你自己的心去做決斷,來吧,告訴我,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胡佩蘭認真的盯著田振輝的眼睛,然後漸漸把自己的眼睛閉上,嘴角微微翹起來,露出了一絲甜美的笑容。
胡佩蘭從兜里掏出田振輝的玉,地給田振輝,說道:「你走吧。」
胡佩蘭輕輕道出這三個字,她相信了田振輝,她也為了自己,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好人,少了一個惡人。
&官小姐,我發現你笑起來,也蠻好看的。」田振輝笑嘻嘻的說道,他很開心,是因為自己的努力終於博得了對方的信任,還是自己終於發覺這個女警也有那麼一點女人味,而有點喜歡對方了呢,在胡佩蘭做出決定之後,田振輝又有點迷茫了起來。
他想起來師父給自己判的命相,大概他這一生都要桃花泛濫,與遇到的女人糾不清道不明了吧。
田振輝說完這句話,從胡佩蘭身邊輕輕地走過,回到病房裡去了,而胡佩蘭這時候轉過身,看著田振輝離去的背影,她感到自己的心有一種莫名的悸動,那是似乎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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