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圩不但是會議室里最年輕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位私企老闆。
以至於那些為會議服務的工作人員都懷疑他是不是參會人員,直到他拿出會議通知,有一位領導跟他們說他是參會人員,那些人才放他進了會議室。
不想在眾人面前曝光的他進了會議室之後就選了一個後排靠牆角的地方,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看在秘書下發的相關文件。
雖然他刻意低調,但會議室里大多數人都注意到了他,不掃目光不時朝他掃上一眼。
那些不認識姜新圩的人多半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詢問姜新圩的來歷。而見識過姜新圩的人則眉飛色舞地向旁邊的人介紹姜新圩的不凡。
直到最後到來的袁盛載進來了,大家才安靜下來。
袁盛載坐下的時候朝姜新圩的地方看了一眼,但沒有說什麼,而是朝主持會議的高官說道:「就開始吧。」
高官首先說了這次座談會的主要內容:「……,因為是座談會,我在這裡就長話短說,不說沒有營養的話。今天我們省政俯請各位過來的目的,就是想借你們的腦子,給我們湖東省的企業把一脈,給我們的企業開一個藥方,我們的企業到底要怎麼走,怎麼才能走出目前的困境,怎麼才能讓我們的工人有飯吃,有衣服穿。」
停頓了一下,這位領導才繼續說道:「各位,今天我在這裡就打開窗子說亮話,我們的企業已經到了刻不容緩必須改革的地步,我們不能再一味地讓工人下崗了。我們必須讓我們的企業運作起來,我們的企業必須獲取利潤!上級把企業交給我們管理,不是讓我們把它們弄垮的,而是要讓它們發展壯大的……」
高官只說了三分鐘就請高官袁盛載講話。
袁盛載說的更簡單,說道:「會診的會議我們開過幾次了,今天不按以前的套路來。我建議今天就請你們各位國企老總一個個地談。不談任何題外話,你們就談你們有什麼具體打算,談你們今後準備怎麼做,也說一說你們需要什麼樣的支持,說點實在的。……,雙州動力機械廠,你先說!」
一個禿頂的男子站起來朝袁盛載和兩個高官所在的位置鞠了一躬,說道:「感謝尊敬的袁省……」
話剛說出口,袁盛載就打斷他的話,說道:「停一下!」
接著,他朝辦公廳主任吩咐道:「你讓記者離開,等會議快結束了再進來錄一下就行。」
等辦公廳主任起身去趕記者了,袁盛載又大聲對與會人員說道:「叫你們發言就發言,別說什麼感謝不感謝的話,更不用站起來。如果你們真要感謝我們,就好好干,把企業的效益提高了。到時候別說你不給我們這些當領導說感謝,你們就是罵我的娘,我也感激你。」
看到辦公廳主任親自關上了會議室的門,袁盛載對他說道:「你跟小姜換一個位置。」接著,他朝坐在角落的姜新圩喊道,「小姜,現在記者已經走了。這裡都是國企的老總,不會在外面說你什麼。你過來,好好聽聽他們的發言,好好替我們的國企領導把把脈。你可不要身在曹營心在漢,人坐在這裡卻什麼都不想。」
不但姜新圩沒想到袁盛載會來這麼一手,把他喊到辦公廳主任坐的位置去,其他人也是感到不可思議:有必要如何厚待一個私人老闆嗎?他何德何能給我們國企把脈?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袁盛載大聲說道:「你們是不是懷疑他有沒有資格給你們會診?你們是不是以為飛訊公司只是高科技公司,做的都是手機、尋呼機等高檔貨,所以不懂你們做的鍋碗瓢盆?你們是不是認為他的公司錢是有不少,但未必理解你們這些欠了一身債的國企老總的苦處?」
只停頓了一秒,袁盛載大聲說道:「那你們就錯了!我告訴你們,小姜可是答應了我的,今天他非得給至少兩家公司支招,一定能解決他們目前遇到的苦難不可。……,我今天就看哪一個老總真心替企業想了辦法,我就看哪一個老總是幸運兒,最後能入小姜的法眼。……,來,小姜,請坐。」
姜新圩有點哭笑不得:我啥時候答應你要幫兩家企業解困了?你激他們的將可以,有必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姜新圩剛坐下,袁盛載就對那個禿頂的動力機械廠老總說道:「老田,繼續說。虛頭巴腦的玩意就別說了,直接說你們廠接下來的打算。」
禿頂男子慌忙擦了一下頭頂的汗,說道:「尊敬……袁高官,我們討論後認為,要想我們動力機械廠走出困境,必須有三件事要做。第一,必須下崗三分之一的工人才能減員增效。現在工廠冗員太多,一個崗位四五個人在做,根本就是人浮於事……」
聽他這麼一說,袁盛載和兩位副手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其中一位高官忍不住插話道:「你們雙州動力機械廠一共有三萬多員工吧?已經下崗三千多人了,還要下崗三分之一?你讓我們政俯怎麼安排?為什麼以前這麼多工人可以經營得不錯,現在已經下崗三千了卻困難更大了,企業沒有起色不說,居然還要減員?」
禿頂男人正要解釋,袁盛載陰沉著臉,說道:「田廠長,不用解釋了,你繼續說第二個措施。」
田廠長又擦了一下額頭更多的汗水,說道:「第二,銀行必須答應貸款給我們八千萬元,對我們的工具機設備進行技改,最好能採購幾台數控工具機……」
話音未落,一位銀行行長立馬說道:「不可能!你們廠已經欠我們銀行一點三個億元的貸款了,還想貸?沒門!」
田廠長底氣不足地說道:「那至少得解決五千萬的貸款,要不我們都揭不開鍋了。」
袁盛載打斷他們的話說道:「不要吵了。……,你繼續說,第三點措施是什麼?」
一直在旁邊聽著沒有出聲的姜新圩心裡感到好笑:這也算是討論出來的措施?不就是要錢、要物、甩包袱嗎?我估計第三點就是要人幫他們銷售產品了。
果然,田廠長雖然額頭上汗珠閃爍,但依然說道:「第三點就是希望組織上能幫我們銷售發動機。我們以前主要是向農村銷售抽水、耕田用的柴油機,可現在家庭聯產承包之後,農民都不買我們的柴油機了。我們的銷售額一下少了八成。現在我們雙州市客車廠也藉故不要我們的柴油機,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銷售啊。」
到現在,姜新圩都懷疑這個田廠長頭上的汗是裝出來:如果膽小的話,他怎麼會說出這麼無賴的話,這不完全是把矛盾上交嗎?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
袁盛載等幾個官員臉色鐵青,有人還輕輕哼了一聲。
第二個發言的是湖東日用化工廠。
姜新圩對於雙州動力機械廠不怎麼知道,因為他沒有買過這家機械廠的柴油機、汽油機,印象中也沒有看到周圍有這兩種發動機的身影,只聽說過這個企業的名稱,但他對湖東日用化工廠還算知道,因為他從小就用過這家企業生產的牙膏、洗衣粉、肥皂什麼的。
他們的東西質量怎樣,他不太清楚,但外形實在有點low,因為價格便宜,在農村和一些鄉鎮還是有部分市場,但稍微有錢的人不會買這家企業的產品。
只聽這家工廠的黃廠長說著他們的措施:「……,我們準備從銀行貸款開發五個牙膏產品,開發五個洗衣粉產品,其中關鍵是改變這兩個品種的外包裝。我們必須改變目前我們的產品在老百姓眼裡簡單、單調、低劣的印象。」
黃廠長似乎信心十足,說道:「我相信,只要省供銷社主要採購我們的產品,稍微抵制一些外省的同類產品,特別是南方那些外表花哨的產品,我們日用化工廠的翻身仗指日可待。另外,我們希望我省的電視台不要只播放外省化工產品的廣告。我們工廠的牙膏質量絕對不比現在電視裡那種推銷的牙膏差,人家一支牙膏的量還沒有我們的多呢。」
姜新圩心裡依然對這個廠長的措施不以為然,他感覺對方說的什麼五種牙膏、五種洗衣粉啥的,根本就是信口開河,並不是真的準備開發這麼多品種。
第三個發言的是一家五金工具廠。
姜新圩很是奇怪,因為無論是雙州動力機械廠還是湖東日用化工廠,都是萬人以上的大廠,在省城可謂舉足輕重,可怎麼會讓一家小小的五金工具廠廠長發言?
這個工廠的吳廠長也沒有獨具一格,承接了前面兩名同僚的風格,只聽他說道:「……,我們五金工具廠本來日子還過得去,一些五金工具還遠銷日夲、港澳以及東南亞。可是,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造成了資金積壓嚴重,背負了一身的銀行債務。現在沒有資金採購原材料,找銀行貸款更不可能,我希望組織出面幫我們解決原材料的問題,繼續向雙州鋼鐵工廠採購特種金屬。只要有原材料,我們就能維持我們的生產,就能繼續為國家賺取外匯。」
幾個省領導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交往了一下眼神,但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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